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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九節:聲援

  華表獎的收視率高到恐怖,每年都是萬眾矚目,而人民選擇獎這樣的野雞獎項就遠遠比不上了。

  即使動用了資源和人脈,但是當晚到場采訪的媒體也并不多,主流的大媒體更是屈指可數,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而說好的全程直播最終也是沒能落實到電視臺同步播放,只能在起源直播這種新興的直播形式平臺上進行了全程直播。

  可雖然當時引起的熱度并不是很高,但是極具爆點的獨特獎項內容卻在后續的報道中掀起了一股小熱潮。

  “…獨特的獎項評選令人瞠目結舌。據悉,這項名為‘人民選擇獎’的電影獎項一反其他電影獎項從專業、技術、內涵等方面出發進行獎項評選的傳統,所有獎項全部都和票數掛鉤,而這所謂的票數,則是從參選電影的后期影碟銷售中來,每張影碟都包含一張投票券…可以說,該項‘人民選擇獎’所有的獎項都是用金錢所堆砌出來的,技術難度、專業水準、思想深度等傳統評選標準在這里被全部拋棄…”

  這是很多媒體對獎項本身進行報道的內容,不過更多的還是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涌現出來的各方觀點。

  “…知名影評人秦松年稱,人民選擇獎這樣唯金錢論的獎項對于電影行業來說是一種災難。他認為該項電影獎項的頒獎形式是對于整個電影行業的不尊重,是對于所有從事這一行業的人士的不尊重,這樣的形式是絕對不可能催生出優秀的電影人來的…”

  “…知名導演候輕武在接受采訪時被問及到對于最近破熱的人民選擇獎的看法時,笑稱自己也想參與該獎項的角逐,只是以該獎項今年的入圍金額標準來看,他笑言自己還需努力。同時他也表示現在的電影市場亂象叢生,希望一些新入行的投資者把目光放在一些實事上,而不要總是想著嘩眾取寵來引人耳目…”

  “…當記者提到該獎項時,出了名脾氣火爆的老藝術家秦朗顯得義憤填膺,痛斥現在某些人一門心思不放在正事上,‘這樣的人應該滾出影視圈,這樣的獎項也該滾出影視圈’,并表示自己此生絕對不會參與人民選擇獎的任何獎項的評選…”

  “…封老呼吁行業內的年輕人不要受到這股歪風邪氣的影響,要踏踏實實地定下心來把戲演好,把戲拍好。封老還透露,一個抵制人民選擇獎的聯合委員會正在成立,發起者主要為老一代的老藝術家們…”

  說是各方觀點,其實也就是看各方怎么變著法子地來唾棄抵制這個人民選擇獎。

  人民選擇獎這個充滿了銅臭味的電影獎項著實驚世駭俗,在媒體的報道下逐漸人盡皆知,現在已經成了圈子里的一塊醒目的標地,很多默默無聞或者已經過氣的明星們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撲了上來,猛踩一通,一方面證明了自己的品性高潔三觀正,一方面也好不容易終于刷了一波存在感,眾人紛紛發聲,儼然一場盛宴。

  不過一些真正頂尖的圈內人物,像是張藝某劉德樺之流,在這種時候反而是三緘其口,就算在采訪中被問到這事也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反正他們也不需要用摻和進這種事里面來刷存在感。

  于是在春節即將來臨的這短暫日子里,娛樂圈倒是掀起了一波小小的熱度。

  而作為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杜安在他南揚的別墅里迎來了一位稀客。

  “按理來說該是我去給您拜年的,解老你卻上門來了,實在讓我惶恐啊。”

  杜安對他面前的老人笑著說道,把手中沏好的茶遞了過去,“解老,喝茶。”說完自己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率先端起自己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嗯,雖然我手藝不行,不過這銀針還真是挺不錯的。”

  坐在他對面的解縉手指在杯子上轉了一圈,看著杜安說道:“整天閑在家里,渾身難受,出來走走也好。”

  他的語調緩慢,聲音低沉,聽著頗有些虛弱。

  到底是到了年紀了,身體確實不行了。

  解縉轉頭慢慢環顧了杜安家這會客室一圈,嘆道:“你這房子不錯,這些年來這行的人生活條件是越來越好了,跟我們以前是不同了…”

  杜安知道這只是老人的習慣性感嘆,只是笑笑,并不答話。

  解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斟酌了一下,說道:“那個人民選擇獎,是你搞的吧?”

  杜安挑了下眉,不置可否,于是解縉一笑,更加肯定了,“我就知道…看看那幾部參選的電影,要說這獎跟你沒關系,我是真不信。”

  “今天我來一是給你拜個早年,另外呢,也是想跟你說,別害怕。想要做事,肯定會被別人說,但是不管別人怎么說,你想做的就去做,不要怕被說,反正我覺得你這事做得挺好的…”

  杜安插了下話,“可他們不都是在說這獎根本就是瞎胡鬧嗎?”

  解縉對此嗤之以鼻。

  “瞎胡鬧?我看他們才是瞎胡鬧!”

  這老人眼看著行將就木了,脾氣倒還頗有些。

  “我是眼看著這些年中國電影是怎么走過來的,我還記得主席說過,藝術是人民的藝術,是要為人民服務的,可是他們這些年都在干什么?獎項電影節倒是搞了不少,但都是越搞越高、越遠離人民,都是這一圈子人自己在使勁熱鬧了,人民都只能看著他們唱戲,還有人民什么事?你這獎,接地氣,我看挺好的,脫離了人民群眾的藝術只會是自取滅亡…”

  杜安也不跟著解縉一起罵街,就只是笑著,陪著他說著聊著。

  “…您還是別這么大火氣了,保重身體要緊。”

  解縉搖頭,“我身體我自己知道,都這么大年紀了,還沒活夠嗎?我閑在就是在發揮余熱了,燃燒盡我生命力最后一點熱度,要是能為這行最后再做出一點貢獻,那也就算圓滿了。”

  “今天來呢,也是想跟你說一句,別管別人怎么說,我是站在你這邊的。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這么多年的人脈多少還是有一點的,我也會用我的方式來幫助你,你自己也要堅持住,不能被外界的輿論聲音打怕了…”

  杜安聽明白了,敢情老爺子是看到輿論風聲不對頭,怕他頂不住,特意跑到南揚為他加油鼓勁搖旗吶喊來的了。

  “中國電影還是需要變啊,雖然我不是很明白你這么做到底能有什么樣的成果,不過變總比等死強,未來是屬于你們年輕人的…”

  解縉老爺子一個下午在杜安這邊翻來覆去地就是肯定他的工作,讓他堅定自己的新年不要動搖,聽得杜安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一頓家宴,把老爺子送出去坐車,解縉卻在即將進車里的時候停住了,一手扒著車門,身體停滯了一會兒后緩緩轉過身來,對他說了最后一番話。

  “好好干,這是老頭子我從事了一輩子的工作,已經可以算是事業了,我肯定是希望它更好的…好好干,把咱們這一行發揚光大,不能讓它沒落下去…”

  老人的這番話啰里八嗦,語氣中盡是唏噓。

  杜安嗯嗯哼哼地應著,把老人送上了車,然后站在門口,看著專車逐漸遠離,最終再也看不到,心里還回蕩著解縉最后的那番話。

  他之前對于解縉為什么能對中國電影保持那樣一種崇高的責任感始終不理解,但是今天他隱約明白了。

  這并不是因為老人天生是個人格高尚以天下為己任的圣人,而只是簡單地因為他在這行投入了一生的時間,他的青春、他的意氣風發、他的歡喜、他的悲傷,他一生的記憶和情感,都已經和這行融為一體,中國電影已經成為了老人生命的另一種延續,所以他像關心著自己的生命一樣關心著中國電影。

  這其實只是一種是最簡單的樸素感情,和圣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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