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里陷入了突然的安靜之中。
說是安靜也不太對,因為只是沒有人說話,音樂還在響著。
蘇子語這一聲叱喝,明明聲音并不算大,卻穿透力十足,居然把包房里那些劃拳喝酒、玩樂嬉笑和音樂聲一下全都蓋住,震得人心底隱隱發顫,心神瞬間就被吸引過來。
無論是包房里的客人,還是跟在他身后進來的舒寧、顧明達、鄧世忠這些人,全都被震懾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些飲酒作樂的男女本來還想大聲斥責,看看究竟是什么人這么不識趣,在這樣的娛樂場所,花了錢的豪客地位永遠是最尊貴的,無論經理、主管還是侍應生,都要客客氣氣的,從來沒有人敢找麻煩、隨便打擾。
然而當他們抬頭看過來,霎時只覺得矗立在門口的這個高大年輕人,一雙眸子明亮得好像天上的星辰,刺得人心底發虛,身上氣勢厚重無比,如山如岳,明明只是站在那里,卻讓人不敢直視、莫名地生出敬畏之心。
以蘇子語現在的境界,無論生機血氣還是魂魄心意,都已經強到了一般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平時只是收斂起來,才不顯山露水引人注目,現在一下釋放出來,立即讓所有人直接懾服,氣勢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這樣的感受,就好像大冬天當頭澆下一盆冰水,由里到外寒意刺骨,冰涼肅殺。讓這些原本平時沒事都要鬧騰的男男女女,醉意都散去了許多,忽然覺得意興闌珊起來,面面相覷之后,紛紛站起來繞過蘇子語往外走,硬是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表示不滿。
只有其中一個染著亂糟糟白頭發的皮夾克男嘟囔著狠狠吸了一口香煙,然后丟在了地上,算是發泄一番情緒。
蘇子語面色不變,站在原地,注視著包房里的一切。
只見地上、沙發上、桌面上,到處遍布著大片大片的血跡,大部分已經呈現出凝固了的暗紅色。而從包房里出來的這些人,每個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染著血跡,特別是鞋底,幾乎都是一樣的鮮紅刺目,在地上留下一串串血腳印,偏偏還一個個都茫然不知。
白發夾克男丟下來的那個煙蒂,幾乎是瞬間就熄滅了,場面混亂之下沒人注意,但是只有蘇子語看清楚了,那顆煙蒂大部分都浸入了一片干涸血水之中,所以才沒辦法繼續燃燒下去。
“世上的人已經愚鈍麻木到了這種地步,身處尸山血海而不知,反而全都興高采烈飲酒作樂、笙歌燕舞,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蘇子語看得心中暗暗搖頭,他人還沒到門口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一股極其濃烈的腥臭刺鼻氣味,讓人聞之欲嘔,而且這里面隱隱有股冰冷寒意,正常人都應該呆的很不舒服才是,這些人居然反應遲鈍,沒有一個能察覺異樣。
不過看到包房里的情況,他也明白過來,這里面本身就煙霧繚繞、烏煙瘴氣得很,只是呆久了,在酒精的刺激下不覺得而已。
后面的舒寧和顧明達也暗暗心驚,他們都從來沒見過蘇子語這樣凜然生威的一面,頓時隱隱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直接就吩咐后面的侍應生經理勸走客人。
“讓其他人走吧,我有話單獨和你們說。”最后蘇子語把那些不明所以的工作人員也遣散,只讓兩人留了下來,望著他們一字一句道。“不見的保安主管和幾個保安,尸體就在這間包房里。”
“什么?!”舒寧和顧明達都是渾身劇震,滿臉難以置信,緊張無比四處張望。兩人都見過了蘇子語的厲害,幾個小時前又真言咒術顯形恢復顧明達魂魄損傷,早已經對他深信不疑,哪怕明明什么異常都看不見,還是如臨大敵渾身繃緊不肯放松。
“注意控制你們的情緒,不要驚動其他人。”
蘇子語早就猜到他們會是這樣的反應,說著雙手分別按在兩人的肩膀上,心意發動。
舒寧、顧明達只覺得身子忽地一個激靈,奇異感覺浮上心頭,明明眼前的包房還是那個包房,但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似乎有一層看不見的迷霧透明不斷扭曲變幻,片刻之后才慢慢褪色般消去,露出滿眼刺目血紅、頭頂猙獰尸首!
“唔!”“啊!”
濃郁到幾乎形成實質的惡臭鋪天蓋地涌來,這一幕恐怖的景象讓舒寧和顧明達腦中嗡地一聲空白,下意識就要驚呼出聲。
蘇子語雙掌一緊,在他們耳邊沉聲:“鎮定心意!心虛氣短,才容易為邪穢所乘!”
其實這只是非常粗淺的障眼法,只要他血氣真罡爆發,立即就能驅散,只不過那樣的話造成的影響實在太大了,在事情沒有解決之前,還是保持原樣比較好。
他的手掌收回,舒寧和顧明達立即發現眼前的景象又變化了回去,鮮血尸體都根本再看不見,仿佛剛才只是自己眼花了。
但沒人會當成幻覺,舒寧咬著牙后退半步:“怎么辦?報警嗎?”
“先不要動這里,其他人是看不到這些的。現在我們可以確定一點,這一系列的事情,和侍應生說的那個女人脫離不了關系。天就要亮了,你們也太累了,先回去休息,然后查一下那個女人的身份,盡快打聽到她的情況。”
蘇子語不緊不慢說著,語調平緩,看不出半分焦急失措,顧明達和舒寧受到他的感染,總算是勉強鎮定了下來。
“難道世上真的有鬼…”顧明達嘴里念叨著,不自覺地向后慢慢退去,一想到剛才看到的景象,他就一刻也不愿意再待下去。
“鬼只是一個名字。所謂精氣為物、游魂為變。人的生命始于父母陰陽交合之際,藉父母的精氣而長出母胎,又懷胎蘊育形成魂魄意志,為什么懷胎十月的過程自己沒有感覺、沒有記憶,因為這個時候魂魄還在成形的過程中。這就是生,精氣為物。隨著生老病死的過程,生命終于走向消亡,陰陽分離,由此魂失其所、沒有了生機血肉的滋養,同樣也會逐漸消散,此稱為死,游魂為變。”
“人死魂消,這是自然規律,只有極少數情況下,天時地利的配合,某些心愿未了、執念深固的魂魄才能短時間脫離軀體存在,通常把這種稱作為游魂,但是這樣的情況應該很少才對,而且只能通過惑心亂神的手段迷惑活人,因為游魂是沒有形體的。”
到了這個時候,其實蘇子語心里還有很多疑問,如果一切都是那個女人死后的不甘心,那應該是對付顧明達和之前自殺的蔡總、珠珠這種手段才對,風水師賀儀奇、以及頭頂這些身材魁梧的保安,實在不像是普通游魂能夠做到的。
還有,同樣作為大股東的舒寧,為什么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也許是因為她到酒吧來得極少,又練習了這段時間的樁功,氣血旺盛、心意沉穩?
這些腦子里轉動的念頭,他并沒有完全說出來,只是隱隱感覺還有什么自己錯過的部分,不能把整件事情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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