洶涌的沖擊波,以快到超出想象的速度,從基地深處向上瘋狂擴張,激蕩著鋪天蓋地的烈焰,無情吞沒四分五裂的巖層和一切物體,宛若從地底盛開的蘑菇紅云。
隨之而來的,是天崩地裂般的震動和爆炸聲音,甚至比蘇子語當年在西非經歷的地火噴發還要恐怖劇烈得多。
裝甲車、重型武器、槍炮和防御工事,以及本來還在戰斗的部隊,全都毫無抵抗力地被沖擊波吹得四散飛起,又接二連三被烈焰火云吞沒。
熱浪飛揚、爆炸猛烈到了極點,完全是一副天塌地陷、末日般的景象。蘇子語正準備飛騰直上,避開爆炸沖擊波的正面,目光掃過下方,愕然停住。
當舒寧自知難以幸免,抬頭仰望的時候,蘇子語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舒寧,看到了這張記憶中的面容如釋重負、解脫的微笑,平靜、安詳,另外一種的美麗。
一別數年之后的相遇,竟然會是在這樣一個場景,無比的意外,如此的讓人猝不及防,以至于在這一剎那,蘇子語略微恍惚了一下,腦中忽然閃過了兩人初識的情景,仿佛回到了當初為探查失魂落魄的顧明,在路燈下手捧速溶咖啡促膝而談的夜晚,也是這樣的笑容。
蘇子語突然發現,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是這份記憶依然清晰如同昨日。
下一刻,無邊的火云直接將舒寧卷入其中,再看不見伊人的倩影。恐怖的烈焰在沖擊波的作用下,以迅猛到肉眼都難以捕捉的速度繼續攀升,淹沒整片地下。
亨利將軍和斯托姆幾乎是同一時間向上飛遁,盡管以他們的速度也快不過爆炸形成的沖擊波,但在順勢借力、神通盡出的情況下,還是不斷上升,有驚無險地抵擋住兇猛的爆炸和氣壓沖擊,迫使烈焰從兩旁分流。遠遠望去,就像是兩座堅不可摧的高山,硬生生頂住了無窮無盡、一波高過一波的海浪,巋然不動。
沒有任何的猶豫,蘇子語已經釋放開所有的心意念頭,祭出離火乾坤劍,破開烈焰火云,化身一道煌煌烈日般的白光,向著舒寧消失的位置穿行而去。
還沒有進入洶涌的爆炸火云,蘇子語就已經感受到了超乎想象的困難。電磁防護場失控產生的爆炸波,造成了足以摧毀一切的靜態超壓,電磁、高壓和真空的力量,以每秒千百次的沖擊撕扯著劍光,甚至包括所有的心意念頭都被無形力量急速震動、拉扯,似乎要將他的命魂都一同撕裂粉碎。
“糟糕!沒想到電磁大爆炸居然會強到這種地步,不光是肉身實體,就連心意念頭甚至命魂,都逃脫不掉。不要說是普通人,就算是先天高手都沒有任何生存下來的可能,哪怕命魂神通,也一樣難以抵擋!”
蘇子語的心里,閃過對舒寧的深深擔憂,知道這樣的情況下,恐怕她難以幸免了。不過他并沒有放棄退縮,反而心意集中,念頭猛地震動,注入體內離火乾坤劍!
璀璨到難以形容的白光瞬間大漲,恰似一輪當空升起的烈日驕陽,浩浩蕩蕩,光明熾熱,從白日驕陽當中,生出了四面八臂、龐大威嚴的不動明王法相,腳踏熊熊燃燒的白光,當空爆開,以蠻橫不講理的巨力,一舉震開所有的撕扯力量,在無邊火云中斬開真空痕跡,綿延數十米,才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崩碎消散!
這強大的爆發雖然僅僅支持了一息不到的時間,卻已經足夠護住蘇子語飛掠到前方,劍光一展,沒有撈到任何的實體!舒寧的身軀,就在這剎那之間,已經被沖擊波撕碎、爆炸氣化,從世上完全抹去!
“不!”
蘇子語怒目圓睜,心意念頭散開搜索,終于捕捉到一絲微弱而又熟悉的魂魄念頭。
“如是我聞,前不落空、中不落有、后不斷滅,有來去諸相,給我收!”
由無數金光生滅閃爍,匯聚而成的般若法相,在漫天火云中展開身形,靜謐、安詳,似乎完全沒有受到毀滅沖擊的影響,巧妙無比地罩住那一縷殘魂念頭,收了回來。在呼吸之間,連續施展,蘇子語也有些支持不住,每一個心意念頭都仿佛要被撕裂,劇痛無比,意識逐漸模糊、渾渾噩噩,再也不敢停留,白光向上一收一斬,破開火云沖天而起!
轟轟轟!
一波又一波的爆炸,摧毀了一層又一層的建筑和巖石,貫徹百米地底,整座基地徹底崩潰,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火云滾滾,天塌地陷,鋼鐵燒融、巖層斷裂,在沖擊波的作用下向上飛散。
如果這個時候從云端俯瞰,就可以看見整座自由島仿佛被天神一拳擊碎,波浪似地從最深處向上呈蛛網狀崩塌,數十、數百平米的巨大石塊高高拱起、斷裂,排山倒海般起伏!
爆炸產生的沖擊,終于被整座自由島所消化,最終減弱,但是掀起的塵土伴隨著烈焰火云,仍舊沖出地面數十米,遮蔽天日,久久不散!
熾烈劍光將蘇子語身軀牢牢護住,面色凝重停滯在地面,在他前方不遠處,自由女神像龐大的混凝土石基底座已經被塵霧烈焰淹沒,完全消失不見,四十多米高的銅像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聲,轟然倒下…
好在由于島上的混亂已經平息,大部分人已經被軍隊撤離,那些靠近小島來不及遠去的游輪和船只,雖然在巨浪沖擊下起伏搖擺,并沒有受到太嚴重的波及。
但是一切還沒有結束,爆炸波慢慢消散的同時,蘇子語已經感應到,在崩塌的基地深處,一道沖天而起的猛烈意念,就像是黑夜大海上的燈塔那樣醒目,毫不遮掩地散發出純粹、陽剛氣息,寬廣如天、厚如大地,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
“是什么人?在這樣的爆炸下居然好像沒有受到什么損傷,還有這樣的威勢念頭,氣息強橫到可怕?”就連蘇子語,都不得不連續施展神通,凝聚出不動明王、般若菩薩兩大法相,駕馭劍光,才勉強抵擋,更不用提那道氣息,赫然就是從基地的最深處,爆炸的源頭散發出來,讓他不禁為之震驚,深深的忌憚。
脫離了險境之后,他第一時間將心意潛入命魂深處,查探那一股熟悉卻又微弱的殘魂念頭,不過無論怎么呼喚,都得不到任何回應,甚至能夠感應到其中蘊含的生機,仍然在緩慢的消散。
“舒寧的肉身已經徹底消散,她能夠勉強保留下這一縷殘存的心意念頭,只怕還是眾妙鬼神經的神奇效用,我才能夠及時救回。可惜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現在連自主意識都不存在,靠我的念頭守護,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至少要找到精血元珠那樣的寶物,才能保護不再消散。”
這樣的惡劣狀態,讓蘇子語也有些束手無策,不禁想起當初容納巫女白玉的精血元珠,可惜已經失落在西非,不知所蹤,而且那是用九嬰的肉身所煉化而成,珍貴無比,一時之間實在難以找到。至于轉世重生,住胎之昏、隔陰之迷實在太過艱難,是連命魂高手都懼怕的兇險,以舒寧殘魂念頭的狀態,希望渺茫。
一時之間,蘇子語也想不到萬全的解決辦法。
咔擦咔擦!
一道憤怒的念頭打斷了他的思考,隨著劇烈的震蕩和粉碎音波響起,面色鐵青的亨利將軍一言不發,手持銀色巨斧,以毀滅性的姿態破開崩塌巖層和烈焰,筆直沖入了基地深處。
“放棄吧!亨利,你們想要隱藏的寶物,已經有了新的主人。你對我造成的傷害,都要千百倍的還給你!”斯托姆發出仇恨的笑聲,從四方抽出滾滾海水,化身一條水波巨蟒,緊緊追了下去。
“恩?他們所說的寶物,似乎和東海仙山有關。那種能夠收納心意念頭的神石,倒是古怪得很。”蘇子語心中一動,想起在酒吧見到的那一幕,從指示醉漢朗納德散布消息的死士身上,姬玄宗也搜出了幾塊神石,他研究之后發現并不是完全的死物。
既然能夠收納心意念頭,說不定也能保存。事關東海仙山的秘密,無論如何也要一探究竟,想到這里,蘇子語毫不猶豫飛騰而起,沖進了崩塌的自由島。
被炸毀的軍事基地,已經徹底成為凹陷的廢墟,到處都是殘破的巖石,絲毫不能阻擋他的深入,眼前的黑暗僅僅持續了十幾秒鐘,蘇子語忽然感覺束縛盡去,沖出了廢墟,接著眼前一亮!
在廢墟的中央,居然出現了一大片空地,亨利將軍和穿著灰袍的斯托姆身影都懸浮在半空,在他們下方不遠處,是一間被融化了大半的金屬建筑,建筑的中央,一座四五米高的小山矗立著,通體漆黑,似乎能夠吸收所有的光線,寂靜、神秘,周圍還散落著無數的破碎山石,鋒利突出、棱角分明。
蘇子語一眼就看出,那些漆黑山石,分明就是自己所見過的神石,只不過他先前見到的神石最多只有雞蛋大小,而自己面前,卻是一整座重量數以噸計的石山!
但蘇子語卻來不及觀察這座神石堆積而成的小山,因為在小山的前方,站著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中年人,頭頂上方,高懸著一尊通體青綠色的三足青銅鼎,無窮無盡的青光從鼎身散發出來,將中年人和整座神石小山都完全照住。
只是略微看了一眼,蘇子語就感到從青銅鼎的表面,浮現出一片又一片大陸土地,無數的山川聳立、大河奔流,鳥獸奔走,奇珍異寶,秀美壯麗到難以用任何言語去概括形容,仿佛不是一幅幅畫卷,而是容納了一整個世界!
從小鼎上散發出一陣厚重無比的氣勢,壓得心意念頭都難以動彈,蘇子語收攏心意,這才晃過神來,警惕不已。
他還來不及反應,一個威嚴浩大的聲音從虛空中響起:
“徐福,你果然出現了。寡人的九州鼎,是時候物歸原主!”
蘇子語心神一震,認出這是秦皇嬴政的聲音,更為對方所說的話語所提醒,明白過來。
天下九州,匯聚與一鼎,這是九州鼎!這個中年人,是留下了千年傳說的異人,方士徐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