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還沒有完全亮起來,空氣中彌漫著潮濕和寒冷的味道。筆×趣×閣。。
龐大的城市似乎還在沉睡中,濃重大霧籠罩四方,幾十米外的視線就已經極差,稍遠點的物事都難以看清。
寧靜忽然被打破,震耳欲聾的呼嘯聲響起,一架鋼鐵打造的龐然大物驀地破開晨霧,從無邊黑暗中現身,宛若一具遠古巨獸猙獰畢露,俯沖而下,重重降落在機場跑道,開始了急速滑行。
客機前方,已經可以看見隱約霧氣掩蓋下,機場航站樓的燈火輝煌。
“你好先生,請問這次來北美是做什么的?”
出入境柜臺的官員嚴肅審視手中的護照和證件,頭也不抬地問道。
“旅游。”一個年輕的聲音用英文回答,紐約口音字正腔圓。
出入境官員有些意外地抬頭,用狐疑的目光打量著手邊空無一物的年輕人,只是在碰到對方明亮眼神的時候,忽然覺得腦子里精神微微地恍惚了一下,勉力晃了晃腦袋,順手將通關大印蓋上,然后鬼使神差般把口中疑惑吞了回去,所有的問題都化成了一句話:
“旅途愉快,先生。”
這個剛剛踏足紐約土地的年輕人,自然就是風雪兼程趕到的蘇子語。
從武怡家離開之后,他就一步不停趕至機場,橫跨大洋直飛紐約,到達這里的時候,剛好是清晨時分。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用理會武怡父母和薛崇文等人的質問,不過出于對武司的尊重,還是最后幫了武怡一把,高調離開,也為她減輕了壓力。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完全靠這個女孩子自己了,如果下次見面的時候,她的修為達不到預期,蘇子語就不會再出現了。
簇擁在人流之間,蘇子語還沒有完全走出去,就已經有兩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精干男子從左右迎了上來,盡管并不認識,蘇子語還是一眼就從那種干練氣質和孔武有力身材里感到了幾分熟悉的味道。
“首長,車子已經等在外面了。”左邊的年輕人不動聲色側了側身子,一步走到前方,壓低了聲音說道。
“這次行動,云處長特別交代了不想引起官方注意,所以沒有走軍方和大使館的渠道,只能訂普通客機航班。”另外一側的男子分開人流,熟稔之極地拱衛在后方。
這還是蘇子語第一次被人用“首長”來稱呼,難免有一些不太適應,不過很快他也反應過來,按理自己在特防局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職務,只是現在身份大大不同,自然不能按普通的探員待遇,也不知道云純陽是怎么和這些人介紹的。
不能走官方渠道也是早有心理準備的,以特防局的行事作風和破壞力,幾乎注定了走到哪里就是風波和動蕩,搞不好就要大打出手,畢竟紐約是別人的地頭,不可能打完了拍拍屁股就走。就算雙方沒有厲害沖突,到時候也要面對無止境的扯皮、詰問和追責,遠遠不如暗中行事來的方便。
看來這國與國之間打交道,也是深詣瞞天過海、暗度陳倉這些關竅,明面上官腔打得震天響,暗地里該怎么來怎么來,你懷疑歸懷疑,只要沒有確鑿證據,一概不認。
蘇子語腦子里轉動著這些個念頭,一路跟著安排上車,駛離機場。
隨著時間的推移,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霧氣也散了不少,可以清楚看見周圍慢慢繁華熱鬧起來,密集如蟻的高樓大廈,厚實精良的建筑,寬闊的街道和琳瑯滿目的商品櫥窗,共同融合成一種發展到極致的繁華。
車子最后停在了一間白色條石構筑而成的高大建筑門外,風格簡潔、明快、大氣,蘇子語從車內下來,抬頭就看到了褐色門頂布上描繪著的圣瑞吉酒店字樣。
盡管對紐約并不熟悉,都可以立即感受到這家酒店的古老與奢華。
剛剛踏入酒店餐廳,蘇子語就看到了正在吃早餐的云純陽,不過他卻直接把視線越過對方,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坐在圓桌另外一邊的那個人身上。
餐廳里非常熱鬧,幾乎看不到什么空桌,穿著得體、談吐優雅的人們慢條斯理享用著早餐,間或低聲交談,訓練有素的侍應生快步來去,卻似乎都沒有對這個人造成任何影響。
這是一個相貌毫不起眼的中年人,穿著熨燙貼身的西服,從頭發到衣袖全都一絲不茍,正端著杯中的咖啡小口品嘗,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和在場的其他人毫無差別,就像是純粹的生意人,紐約上流社會的富豪。
然而蘇子語卻分明感應到,他和周圍所有的人、甚至和整間餐廳都完全割裂開來。
眼前的世界分成了兩半,一半是餐廳、陳設和所有人,一半是他。
無比怪異的對立,甚至讓蘇子語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感覺:連同自己和云純陽在內的所有人,都是生長在大地上的普通生靈,而這個人就是高高懸于天頂的耀眼星辰,光照四方,不可直視,難以觸碰。
這種玄奧、奇異的感覺,不是命魂強大,意念堅如金剛,卻又知覺敏銳細微到了極點的人,也根本不會發現。
幾乎在這一瞬間,不需要云純陽介紹,蘇子語就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特防局局長,云純陽的授業恩師,一派之主,號稱神通第一的姬玄宗!
“來了,長途奔波辛苦,坐下來吃點東西吧。”
中年男人恰好在這個時候望了過來,對蘇子語的出現沒半點驚訝,用一種自然到了極點的語氣說道,就像在招呼多年老友一樣熟稔。
“事情都辦好了?我來介紹,這位是姬玄宗局長。”云純陽朝他揮手。
“早就聽純陽說過,好!果然是絕頂的天才人物。”
姬玄宗認真打量著蘇子語,他說話的時候,語速不緊不慢,聲音也很輕,卻每一個字都讓人聽得清清楚楚,所有的注意力都牢牢抓住。
只是蘇子語心意清晰感應到,在幾人的周圍,籠罩著一團柔和的念頭,把所有聲音和空氣的波動都收斂在其中,半點泄露不出去。也就是說,在無聲無息間,對方就創造了一個獨立空間,在這里面說的話,根本不會被外人聽見。
“姬局長,云處長,我就不吃了,接下來有什么安排?”
盡管姬玄宗的態度很客氣,但是蘇子語從內心最深處,卻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對方看過來的眼神,有一種隱藏極深的意味,就好像在看著一件沒有生命力的物體,不悲不喜、不褒不貶、不遠不近,徹底地中立、不帶有半分感情,讓他下意識地想要遠離對方。
這是一種極其微妙的危機感,不知道是不是源于實力的差距。
“也好,那你就先回房間休息。”姬玄宗點頭道。“我們已經派出最得力的人在搜索情報,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到時候純陽會通知你。”
云純陽揮手招來屬下,交待了幾句,讓人帶著蘇子語離開。
望著蘇子語離去的背影,姬玄宗似有意似無意說了一句:“年輕人不錯,只是怕年少得志、性子跳脫,一時沖動影響了大局。”
“從我接觸這么久來看,此子道心堅定,天賦絕佳。更難得的是處事進退有度,并不桀驁難馴。現在風波四起,魑魅魍魎蠢蠢欲動,正是用人之際,不如試著培養一番。”
似乎察覺到這話里有些神意,云純陽微微一愣,咀嚼片刻后還是斟酌著回答。
“你心中有數就好。潮起潮落、興衰罔替,天地自有規律。像圣靈會、魏神陽之流的精怪異類、狂徒巨寇,就如遍地野草,春風吹過又生,是殺之不凈的。我們的一舉一動,關乎萬千生靈,行事總要穩妥一些,切忌走了極端。至于什么仙界長生…”
說到這里,姬玄宗停頓一下,微微一曬。
“隔不了幾年,總有些人心懷叵測,傳出些模棱兩可的消息,攪動風云,挑起紛爭。這大好河山、太平盛世,決不能被任何人毀掉!”
字字句句,如刀如槍,斬釘截鐵。
“謹記師尊教誨。”
云純陽眼皮一跳,俯首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