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磨旗山上,紅襖軍主帥營帳之中,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正在帳中不停地走來走去,盡管一身戎裝,可那兩條筆直的大長腿,此時吸引了帳中大多數男人的目光。
“便宜李全那小子了。”一干人等咽了咽口水,暗暗罵了幾聲,不過他們可不敢將心里話說出來,要知道他們這位女首領雖然艷若桃李,可是行事作風卻兇得很,不兇也鎮不住這些綠林大將,若是知道他們此時心中的念頭,保不齊就是一頓胖揍。
“瓔珞,你到底有什么法子,總這么拖下去也不是辦法。”楊妙真望著一旁的黃衣女子說道。
“姐姐耐心等待便是,等一會兒就知道了。”黃衣女子自然便是黃衫女了,她一路趕往磨旗山,楊妙真因為帶著部隊,行進速度比不上她,因此盡管對方先走,還是被她趕上了。
找到楊妙真過后,自然就是按照宋青書的說法拖延她與李全的聯姻,兩女同時楊家的人,之前就認識,所以溝通起來也比較方便。
“之前你也是說等一會兒,可到底要等多久?”楊妙真有些不耐煩了,營帳中其他將領紛紛縮了縮脖子,這個母老虎——盡管漂亮,依然還是頭母老虎,她剛死了兄弟,紅襖軍又損失慘重,這段時間仿佛吃了火藥一般,沒幾個人敢在這時候觸她眉頭。
黃衫女一陣為難,他也不清楚宋青書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他多久回來,對方只是告訴她等。
可是面對楊妙真的質問,她也需要一個交代,無奈之下只好說道:“等一個人。”
“等誰?”楊妙真追問道。
黃衫女看了看營帳中其他人,一臉為難,楊妙真揮了揮手:“無妨,都是自己人。”經過幾番磨難,如今還愿意跟在她身邊的自然都是信得過的人。
黃衫女這才說道:“宋青書!”
“金蛇王!”
聽到這個名字,營帳中頓時響起了陣陣驚呼聲,一個個議論紛紛。
楊妙真眉頭一皺:“金蛇營也攪和進來了?”
黃衫女急忙解釋:“不是,是我私底下請他相助,他這個人雖然有些玩世不恭,但聽聞你們兄妹是楊家將的后人,便自告奮勇前來協助。”
營帳中的將領紛紛面露喜色:
“有金蛇王相助,那就好辦了。”
“對啊,金蛇王出馬,我們的問題就不是問題。”
楊妙真卻比她的手下要冷靜得多:“事到如今他能怎么協助?我們是要重整紅襖軍,是要為大當家報仇,他難道會為了不相干的人,讓金蛇營的將士為我們犧牲么?就算他愿意,金蛇營手底下的人怎么想?”
“什么叫不相干的人,四娘子嫁給他不就是自己人了么?”
“對啊,比起金蛇王,李全算什么東西!”
“早就看那臭小子不爽了,這次還敢趁機要挾。”
“嫁給李全還不如嫁給金蛇王呢。”
黃衫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這是什么情況?難道最終發展結局會是讓宋青書取代李全與楊妙真聯姻?想到這里,她心中忽然有些怪怪的,自己此行不是趕著把他往別人懷里送?
楊妙真此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紅,終于忍不住怒吼道:“都給我閉嘴!”
“我們說的是實話啊,既然要聯合,干嘛不和更強的金蛇王聯合,非要和李全聯合?”說這話的是楊安兒麾下的心腹李思溫,私底下大家都給他取了個外號“太師”。
“對啊妙真,我也覺得你可以考慮一下,金蛇王各方面都比李全優秀,而且李全這次落井下石,讓我們底下很多兄弟不滿。”楊氏兄妹的舅舅劉全說道。
這兩個人都是軍中德高望重之人,楊妙真也不敢造次,急忙解釋道:“我也知道金蛇王各方面都比李全好,可就在于他太好了,他手底下的金蛇營如今勢力太強,我們這幾千殘兵敗將有什么資格和他聯盟?說不好聽一點,我要真和他聯姻,紅襖軍就成了我的嫁妝。”
楊妙真頓了頓繼續說道:“李全此人雖然有些卑劣,但他手底下畢竟同是紅襖軍一脈,而且他的部隊雖然比我們強,也強得有限,和他才是真正的平等聯盟,將來我有信心憑借自己的本事成為紅襖軍真正的控制者。”
“我們和李全部結合,雖然軍隊人數還是比夏全少,但也足夠我們為大當家復仇了,打仗從來不是誰人多誰就能勝的!”
對于楊妙真的話眾人倒是沒有什么懷疑,之前紅襖軍敗得那么慘,主要還是和金軍作戰大傷元氣,然后大當家又忽然遇害,整個紅襖軍群龍無首陷入分裂,才被夏全各個擊破,如今只要整合了李全的勢力,以四娘子的本事,要打敗夏全并不是難事。
見眾人沉默,楊妙真心中最后又加了一句,姓宋的到處沾花惹草,家里也不知道多少鶯鶯燕燕,我可不想成天和他的后宮爭風吃醋。
“四娘子,我大概也明白你的心思,你主要是不想紅襖軍被金蛇營吞并,可是你想過一個問題沒有,就算一切如你所愿,到時候你控制了李全一脈,也復仇了夏全,可如今金國日益強盛,南宋那邊又靠不住,東邊又是崛起的金蛇營,我們夾在其中生存空間越來越小,遲早是要投靠一方的,不然最終難逃覆滅之局。”李思溫忽然開口說道。
楊妙真一怔,她不是蠢人,自然知道對方說的有道理,如今中原不是當初金國剛滅了北宋的亂世,紅襖軍生存得越來越艱難。
李思溫再次說道:“三國時期,鄧艾鐘會大軍壓境,蜀漢劉禪本有機會往東逃亡,甚至投靠東吳,可為什么最后還是投靠了曹魏?因為他們看得清楚,魏國最強大,東吳將來必然被滅,與其到時候投降第二次,還不如只投降一次更有議價資本。”
楊妙真臉色有些不好看,對方雖然是拿三國時期的事情在舉例,但也未嘗不是告誡自己,與其將來被金蛇營吞并,還不如如今主動聯合,畢竟等到將來,自己可沒如今這么好的籌碼了。
此時侄兒楊友也開口道:“對啊,姑姑,正所謂一女不侍二夫,既然要嫁,干嘛不嫁給更強大的男人。”他麾下的勢力被夏全吞并,幸得楊妙真相救才逃回一條性命。
“閉嘴!”楊妙真惱羞成怒,若不是這小混蛋之前亂動心思,導致紅襖軍勢力分裂,又豈會被夏全趁虛而入?不過他畢竟是大哥唯一的兒子,又是楊家的血脈,雖然生氣,卻也對他無可奈何。
楊友有些怕自己這個姑姑,被她一瞪,頓時不干說話了。
楊妙真這才繼續說道:“就算最終要投靠,也該南下投靠朝廷才是,怎能投降一個地方勢力,此事無需再議,否則軍法處置。”
這時候帳外忽然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如果朝廷真的愿意接納你們,你大哥就不會被殺,紅襖軍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誰!”楊妙真警兆大起,瞬間抓起一旁的長槍往帳門口刺了過去,剛剛大家商談的都是機密中的機密,又豈能被外人探聽去?
眾人只見眼前暴起了一團燦爛的槍芒,黃衫女暗暗驚嘆,難怪綠林屆傳言,一桿梨花槍天下無敵手,這槍法實在是精妙絕倫。
不過下一刻大家眼前一暗,那猶如漫天梨花的槍芒已經消失不見,眾人定睛看去,發現楊妙真的槍頭被一個男子夾在了手中,不由紛紛大驚,楊妙真在他們心中是無敵的代表,如此一往無前的一槍,居然就這樣被人輕易用手指夾住了?
“一見面就用槍戳我,四娘子就是這樣對老朋友的么?”來人微微一笑。
“是你?”認出了對方身份,楊妙真也放棄了旋轉槍身來使用螺旋暗勁。
“宋大哥。”黃衫女也看清了來人樣貌,暗地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終于等到他了。
“金蛇王!”在場中有不少紅襖軍的元老,當初都是見過宋青書的,紛紛起身行禮,哪怕沒見過的至少也聽過他的名聲,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對方的身份地位都遠遠高于他們這些人了。
看到自己手底下的人紛紛這么熱情恭敬,楊妙真氣不打一處來,心想自己還沒死呢,一個個都涎著臉湊上去是要干什么?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火氣來的沒有道理,想必是剛剛這群人一直勸她嫁給宋青書,結果馬上就見到對方真人了,也不知道他到底聽到了多少,心中羞惱之下難免就升起了火氣。
“見過各位。”宋青書一一和眾人見禮。
見他和自己手底下的人套近乎,楊妙真有一種被當著面挖墻角的感覺,愈發生氣:“聞名天下的金蛇王,一來就偷聽,恐怕不太好吧。”
屋中眾人一怔,立馬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
宋青書卻沒有回答,自顧到主位端起一杯茶便喝了幾口:“一路拼了命往這邊趕,真是累死我了,喝口茶喘口氣。”
“哎…”楊妙真正要說那是自己喝過的茶杯,誰知道還沒說出口便被對方喝了起來,只好閉上了嘴巴,想到對方此番畢竟是為了幫助自己而來,終究不好苛責什么,可盡管如此,她臉頰還是有些莫名地發燙。
營帳中一群男人面面相覷,不停地交流著心得:
“我沒看錯吧,這母老虎居然臉紅了?”
“嘖嘖嘖,這女人平日里素來有潔癖,誰都不敢動她的東西,更別說喝她喝過的杯子,如今居然一點都不生氣,有古怪。”
“剛剛我們提議她和宋青書聯姻,她還呵斥我們,現在卻…嘖嘖嘖,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動物。”
“四娘子也算女人么?”
“除了比較兇,她哪里不算女人了?你婆娘有她漂亮?你婆娘腿有她長?”
“艸,扎心了啊!”
楊妙真注意到他們古怪的眼神,忍不住怒道:“你們賊眉鼠眼的都在瞅些什么?”
“沒…沒什么。”一群男人急忙打了個哈哈。
宋青書連倒了幾杯水喝了才緩過氣來:
“剛才說到哪兒了?哦,說南宋你們是回不去了。”
楊妙真哼了一聲:“為什么?”她有著天波楊府這層關系,實在萬不得已南下又有什么難的,只不過這樣就意味著兩代楊家人在中原的努力全白費了,那樣灰溜溜地回去,實在有辱楊家列祖列宗的威名。
“她沒跟你說么”宋青書看了黃衫女一眼,才繼續說道,“這次大當家的遇害,你們相信是隨便一個舟人動的手么?”
“一個舟子哪里有這本事,”楊妙真咬牙切齒道,“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我們都清楚是夏全的陰謀。”
“夏全一脈與你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為何這次突然對你們攻擊?還不是因為背后有淮東制置使劉琸的授意?”宋青書說道。
“可有證據?”楊妙真并沒有輕信他,畢竟她身上流著楊家的血,實在無法相信朝廷會這樣對他們。
宋青書將賈似道與韓侂胄之爭大致說了一遍,然后繼續道:“之前淮東制置使是徐晞稷,他對你們一直是懷柔的態度;如今接任的劉琸對你們又是什么態度?我就不信你們感受不到。”
楊妙真默然:“這一切也只是你的猜測。”
“是么”宋青書輕笑一聲,“那之前若非劉琸打壓,你們大當家為何去求助夏全?當時我還在他去程碰到了他,同時承諾金蛇營支援你們一筆錢糧祝你們渡過難關。”
楊妙真拱了拱手:“金蛇王高義,上次你派人送來的錢糧我們收到了,只不過…只不過后來兵荒馬亂被夏全奪了去。”說完狠狠地瞪了侄兒一眼,都是這個敗家子。
“錢財來身外之物,被奪了再搶回來就是。”宋青書倒也不以為意,“如今夏全與劉琸一同進攻揚州,四娘子可知道?”
“什么?”楊妙真霍然起身,她如今藏身于大山之中,消息并沒有以往靈通,如今得知這件事,立馬明白了一切,之前只是猜測,如今終于能肯定夏全背后就是劉琸了。
宋青書接著說道:“至于四娘子剛剛說可以憑借本事壓過李全,以后奪得他手下的控制權,在我看來未免太想當然了,我就不信李全沒有防備到這點,不信的話我們現在過去他營寨中瞧一瞧?”
楊妙真臉色陰晴變化,最終點了點頭:“好!”
雙方都是雷厲風行之人,說走便走,軍營大帳之中,要率領軍隊突襲不容易,但頂尖高手要悄悄摸進去卻不難,特別是李全又非什么沙場名將,手底下防備更是遠遠不如正規軍。
楊妙真自負武功,便決定和他一同前去一探虛實,擔心走漏消息,便委托黃衫女留在這里看著這群人,不許任何人進出。
兩人從營帳出來,一路往數里外另一個營帳方向摸去,如今天色已晚,再加上樹林的掩護,兩人武功又高,一路摸了進去倒也沒有驚動沿途的守衛。
到了帥帳之外就沒那么容易了,周圍有十幾個侍衛守著,楊妙真有些為難,以她的梨花槍解決這些侍衛不難,可那樣就驚動了其他人,失去了探聽消息的本意。
可如果就在這里,離大帳又有些距離,她很難聽到了里面的人在說什么。
正左右為難之際,只覺得身邊人影一閃,宋青書已經沖了出去,整個人化作一道殘影,瞬間掠過那十幾名侍衛身邊。
“走吧,現在沒問題了。”眨眼功夫,宋青書已經回到了她的身邊。
靠近帳篷邊上,楊妙真這才發現那些侍衛都被點了穴道,站在原地不動仿佛什么異狀也沒發生一般,不由得暗暗咂舌:他的輕功真是鬼神難測。
這時候屋中正好傳來了一陣笑聲:“大頭領,那個四娘子在軍中名望甚大,又素來很有本事,你就不怕把這個母老虎娶回來被她給架空了?”
楊妙真聽出了這是李全麾下大將劉慶福的聲音,聽到對方喊自己母老虎,眼神之中不由泛起了危險的光芒。
“再厲害不也是個女人,等她成了我的人,他手底下的人自然也就認命了,誰會真的跟一個女人打天下?”另一個略顯陰柔的聲音響了起來,顯然便是李全的聲音了。
楊妙真眼中閃過一絲怒意,不過她也清楚對方說的是事情,身為女人先天劣勢太大,底下的士兵下意識就覺得跟著男人干更靠譜。不過她能打下這樣的名聲也不是白給的,針對這一招她早有了防備。
此時屋中再次響起另一個人的聲音:“可四娘子不是個笨人,除非老大你真的替她哥哥報了仇,殺了夏全,不然她又怎么會同意讓你一親芳澤?”
楊妙真嘴角微微上揚,心中有些得意,自己又不傻,不想被金蛇營吞并,自然也不想被李全部吞并,她可以先和李全訂下名分,但沒有掌握到真正的好處,她又豈會同意讓對方近身?
“都成了我的妻子,這可就由不得她了。”李全哈哈笑了起來。
“老大,不是我們瞧不起你,你武功雖然很厲害,可也比不上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梨花槍,她要是不愿意,你想一親芳澤,嘿嘿,少不得被狠揍一頓。”一群人起哄道。
楊妙真暗暗惱怒,心想這群男人動不動就往下三路的話題扯,真是欠揍。
“既然敢和她成親,我又豈會沒有準備?你們信不信我今晚就來個生米煮成熟飯?”李全嘿嘿笑道。
“怎么煮?”別說那群手下了,就是楊妙真也一頭霧水,心想你要用強,又哪里是我的對手?
這個時候李全的兄弟李福嘿嘿笑道:“我們早已買通她身邊的一個人,在她今天喝的茶里下了點東西,保證她貞女也變成蕩婦。”
李全也起身道:“這個藥見效比其他藥慢,不過威力卻更強,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我現在過去她營帳找她,可別便宜了其他人。”
“老大果然英明啊!”
“真是神機妙算,這樣紅襖軍就徹底成了老大的手下了。”
“那幾千殘兵敗將算什么,主要是人家四娘子,那身段那大長腿絕對夠勁兒,嘖嘖嘖,今晚老大艷福不淺。”
帳外的宋青書聽得傻眼了,他們剛剛說的藥放到哪里了?茶?不會是我剛剛喝的那壺吧?我他么還喝了好幾大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