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正興奮地時候,一旁的計相陳自強笑道:“公子,說起來這件事你還得多謝韓相才對啊。”
看出宋青的疑惑,邊上的吳潛解釋道:“原本皇上只是打算封一個瑯琊郡王的,是韓相力爭之下,皇上才決定提高王爵的。”
宋青眉毛一抖,從瑯琊郡王到齊王,何止是提高了一個等級啊,郡王爵位比王爺低,而王爵中又分兩種,一種以郡縣名為號,即常人所說的二字王,比如海陵王、蘭陵王、扶風王等等;另一種一種以國名為號,即常人所說的一字王。
一字王中一般以“晉、秦、齊、楚”四個封號最為尊貴,其中“晉王”最尊,因為這四個封號代表的國家是春秋戰國時期最強大的,接下來是“周、魯、趙、魏、梁、燕、代、韓、宋、吳、越”等一檔次,宋朝因為自身原因,宋王這個封號是特殊保留的,不會封給任何人。
齊王雖然只是排第三的王爵,但這個爵位已經非常高了,而且宋青勢力地盤正好與當年齊國類似,被封為齊王也是最契合的。
宋青一開始非常震驚宋廷居然會如此大方,不過心思急轉,很快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原因,南宋肯定是吸取了明朝、北宋失敗的教訓,要知道漢人政權在封王這件事上規矩一向非常嚴苛,哪怕你立下了不世功勞也未必能撈到一個王爵。
不過那些游牧政權顯然沒有這么多規矩,只要對他們有利,各種王爵仿佛不要錢一般發出來,滿清之所以能以區區數萬八旗兵攻下明朝這個龐然大物,就是通過各種優厚條件吸引明朝內各種軍閥倒戈,以漢人打漢人,明朝朝廷那些人反應卻非常緩慢,經常都在火燒眉毛了,還在吝嗇究竟是封賞前線統帥一字王還是二字王。
宋朝也吃過不少類似的虧,當年面對敵國投降的一些軍閥,還有中原的一些義軍,朝廷提供給他們的封賞雖然不錯,但遠遠比不上蒙古、金國各種王爵滿天飛,導致很多搖擺的勢力被敵國爭取到。
如今金蛇營的勢力舉足輕重,對于茍且偷安的趙構來說,金蛇營可以在北方當做南宋的屏障,他就能安享太平;若是被敵國拉攏,到時候他可就寢食難安,因為吸取前車之鑒,所以這次非常慷慨地封賞了齊王的王爵,反正人家軍隊、勢力都是現成的,自己只用提供一個虛名而已。
盡管想清楚了其中的門道,但對韓侂胄拋來的橄欖枝不得不回應,宋青急忙向對方道謝,韓侂胄樂呵呵地撫著山羊胡,嘴上雖然客氣眼神中卻極為自得。
席間一群人觥籌交錯,韓侂胄忽然開口道:“宋公子,哦不對,現在該叫齊王了。”
宋青一頭黑線:“韓相真是折煞我了,以我們的交情何必那么身份,以后就稱呼我青好了。”
對宋青的“上道”韓侂胄顯然非常滿意:“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氣了,不過青你以后也不用一口一個韓相這么生分,就稱呼我的字——節夫好了。”
在這個世界,表字什么的是非常熟悉親密的人才能喊的,韓侂胄這樣做顯然是想拉近雙方的關系,宋青自然不會傻到拒絕,略顯“激動”地答應了下來。
“青可知道本朝的信王與涪王?”韓侂胄問道。
宋青點頭:“信王與涪王的威名何人不知,他們是本朝西邊的屏障,當年他們在西邊大敗金兀術,穩住了陣腳,可以說是朝廷能保持半壁江山的最大功臣…”
宋青之所以這般稱贊二人,一來他的確敬佩這兩個英雄,二來么同席的就有吳家的人,說點好話又不需要花費什么,輕而易舉贏得吳家人的好感何樂而不為?
果不其然一旁的吳潛和吳拱面露激動之色,韓侂胄看了兩人一眼,笑著給宋青介紹道:“青,他們正好是吳家的人,毅夫(吳潛)是信王、涪王的族弟,吳拱則是涪王的公子。”
“隴干吳家果然是人才輩出,滿門忠烈,佩服佩服…”宋青一臉贊嘆地說道。
宋青如今身份在那里,吳潛和吳拱頓覺非常有面子,急忙回禮起來,聊了一會兒過后,宋青忽然奇道:“對了,怎么沒見信王的公子呢?”
吳潛和吳拱臉色微變,韓侂胄苦笑道:“青你有所不知,信王這一脈由嫡子吳挺繼承,他擔任了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不過英年早逝,害得這一脈有些沒落,不過幸好后繼有人,前一陣子我就是被信王的孫子吳曦吳天德所救,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吳曦不僅武功高強,為人也極為俠義,后來我就推薦他擔任了帶御器械,皇上對他也極為賞識。”
宋青心中一動,他們口中的吳曦吳天德不就是令狐沖假扮的么?韓侂胄之前不認識吳天德也罷了,吳家人為何會認不出來他是個西貝貨?
盡管心中疑惑,宋青還是稱贊道:“吳兄弟的確義薄云天,是個不折不扣的君子。”與之前很多客套不同,他這倒是真心實意的稱贊,畢竟令狐沖當得起君子之名。
吳拱忽然感嘆道:“當年伯父與父親相繼鎮守巴蜀之地,是朝廷的西邊屏障,只可惜我們這一代不肖,大都沒什么本事,不能繼承父輩的遺志。”
陳自強安慰道:“賢侄又何必妄自菲薄,本朝精銳盡在禁軍,而禁軍精銳又盡在三衙,賢侄年紀輕輕就執掌三衙之一的侍衛親軍馬軍司,已經很給信王、涪王他們長臉了。”
宋朝樞密院雖然是軍方的最高領導,但樞密院只是掌握調兵權,并沒有練兵權,平日里軍隊是由三衙掌控:殿前司、侍衛親軍馬軍司、侍衛親軍步軍司,吳拱身為馬軍司指揮使,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軍方三巨頭之一了。
“我那位天德侄兒,論家世、論資歷、論武功、論人品,原本非常有機會擔任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只可惜有人從中作梗,最后關頭給否決了!”吳拱恨恨地說道。
宋禁軍中,捧日、天武、龍衛、神衛稱上四軍。捧日為騎軍,天武為步軍,皆屬殿前司。龍衛屬侍衛親軍馬軍司、神衛屬侍衛親軍步軍司,各軍皆分左右廂,所以捧日、天武長官稱為為四廂節度使。
宋青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開始喝酒起來,這些人一唱一和,顯然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不知道他們打的什么主意。
吳潛勸慰道:“這其實也是意料中事,殿前司都指揮使王子騰,他兩個姐妹,一個嫁給了賈似道,一個嫁給了薛極,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哪一派的,又怎么會讓我們的人將勢力發展到殿前司里去。”
宋青心中苦笑不已,這些人當著他的面談論與賈似道集團的敵對,顯然把自己當成同一條船上的人了,現在自己不想聽也聽了,正所謂不上船也不行啊。
韓侂胄卻開口道:“天德沒能當上捧日、天武四廂指揮使未必就是什么壞事,現在反而有了一個更好的機會。”
“節夫是指四川那邊?”陳自強若有所思地問道。
宋青心中一動,處理掉萬俟卨這個絆腳石,之前韓侂胄與蒙古的合約自然重新生效,如今雙方使者在交流,四川要不了多久就能再次回歸宋朝的懷抱。要知道南宋西邊的戰線已經退守到了重慶一線,若是能重新奪回四川,有劍閣、陽平天險,西邊的壓力瞬間下降數個級別。而四川回歸以后,必然出現大量職務空缺,就成了各方勢力博弈的焦點。
“不錯,”韓侂胄朗聲笑道,“賈似道實在是太貪了,殿前司不想我們插手,四川也想納入麾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陳自強皺眉道:“可是據我得到的消息,如今皇上已決定派資政殿大學士程松知成都府,任四川制置使,程松的族妹程妙靜是京湖制置使呂德的妻子,呂德又是賈似道的嫡系,可想而知四川也落入了他的掌控之中。”
也難怪陳自強這么悲觀,制置使是南宋戰時臨時設定的官職,原本初衷是主管一方戰事,可是到了實際操作中,往往民政賦稅也會監管,可謂名副其實的地方最高長官。
韓侂胄卻是不慌不忙,高深莫測地笑道:“程松此人志大才疏,他沒那個能力真正掌控四川,我打算提名天德去當興州駐紥御前諸軍都統制,兼任興州知州、利州西路安撫使,憑借吳家在四川經營多年的淵源,再加上天德的能力,架空程松成為四川的實際掌控者,并非什么難事。”
吳拱苦笑道:“這么重要的職位,賈似道不可能不來搶的吧,據我所知,他已經征召呂德麾下的郭靖黃蓉夫婦進京,想必是打算推薦郭靖擔任這個職位。”
吳潛也是一臉憂色:“這可麻煩了,這位郭靖在天下人心中聲望非常高,同時還武功高強又會帶兵打仗,天德和他比起來一點優勢也沒有啊。”
韓侂胄目光移向一旁耳觀鼻鼻觀心的宋青:“所以這件事還要靠青幫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