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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十章 決勝千里

  相傳,紅月出現必有妖邪之事發生…

  “你就是這棵老榕樹變化的樹妖?”左平湖壯著膽子問道,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

  白衣男子干咳了幾聲,優雅地說:“是的。既然你猜到了,我也不瞞你。你看,我多么孤獨,在這里靜靜地呆了上百年了,從來都沒有一個人理我。你是第一個嘗試與我交心的,所以,我要你留下來陪我。”

  “不,我不愿意!”左平湖大叫。

  “沒用的,我已經決定了。其實,我也必須這么做。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再吸收不到養分,難以熬過這個冬天。對于我來說,最好的養分就是你。”

  “我是你的養分?”左平湖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是的,就是你。”樹妖的臉上露出幾絲抱歉的神情,“知道我為什么能活這么久嗎?是因為這里的土壤肥,而土壤肥的原因是以前土下埋著很多人。可是,最近這些年,卻沒什么新人再來供奉我了。”

  “不——”左平湖狂叫著,發瘋般地往小樹林外面沖去。但她根本就沖不出去,一條條榕樹枝宛如活靈活現的巨蟒一般纏住了她。

  樹妖走到了老榕樹面前,回首對左平湖神情曖昧地笑笑,然后,他的身體,融進了老榕樹的主干。動彈不了的左平湖,則被榕樹枝卷到老榕樹巨大的軀干面前。

  老榕樹伸出枝條,溫情地撫摸著左平湖。左平湖無助地望著老榕樹,嘴里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枝條緊緊勒著左平湖,吐出渾濁的白色樹液,腐蝕掉她修長的雙腿、雙手。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四肢被樹液融化,融入老榕樹的軀體之中。

  樹妖的笑靨在老榕樹軀體中若隱若現,笑著安慰她:“沒事,很快就好了。我們就永遠不會分離。你的身體,并入了我的身體,我們的靈魂,將永遠相守,直到永遠。”

  痛,痛徹心扉。左平湖竟然沒有昏迷過去,意識依然是清醒的。詭異幽長的樹枝再度伸延出來,勒著她的脖子,將她的頭顱與她的軀干分離。樹枝仿佛就是老榕樹的手,拉開她的肚皮,探入她的胸腔、腹腔,將她的心、肝、肺、腎等內臟器官一一扯出來,貪婪地吸食著。

  現在,左平湖僅剩下一個頭顱。榕樹枝輕輕撫摸著她,宛如情人的指尖,溫情纏綿。樹妖的頭顱從榕樹軀干中探出來,深情地吻著她,舌尖靈敏。左平湖的頭顱沉入忘我的迷醉之中,隨著樹妖的頭顱嵌進榕樹軀體中。

  重重樹枝卷了起來,遮住了這一幕。

  最后,樹林中傳來輕微的“喀嚓”——這是頭骨破碎的聲音…

  白衣男子看著倒在地上已然口吐白沫暈厥過去的左平湖,冷笑了一聲,“想不到就是她掀起了這場導致十余萬人死亡的兵亂。但她的攝魂術似乎并不高明。”

  侍妾打扮的女子皺了皺眉,“你的判斷根據何在?要知道我們是要給主公詳細的報告的。對普通的乾國非戰斗人員,我們不可以使用這種能致人瘋狂的‘摧魂術’的。”

  “我當然有根據。”白衣男子——確切的說是一名忍者——對自己的女伴說道:“你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是誰嗎?她是左季皋最喜愛的孫女,左平湖。”

  男忍者說著,俯下身子,在左平湖的頸間摸索了幾下,找到了一塊玉佩摘了下來,他看了幾眼,將玉佩遞到了女忍者的面前,“看到這圖案了嗎?滿月下的湖光山色,就是‘平湖月滿’,月滿是她的小名。”

  “左季皋的孫女,為什么會攝魂術?而且迷惑了那么多的湘軍將領后人跟著她一起造反。”

  “這個就不清楚了,需要審問她才可以知道。”

  “你剛才用了最強的摧魂術,不會把她弄瘋了吧?那樣可就審問不出什么來了。”

  “不會的,她的性格和她的爺爺一樣偏執,意志承受能力很強的。而且象她這樣似乎是經過名師指點的人,不下重手的話,是無法擊倒的。”

  “好吧,我們現在帶她走吧!不然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男忍者點了點頭,取出繩索將左平湖手腳捆住,將她裝進了一個布口袋里,然后負在了肩上,和女忍者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花園。

  左平湖醒了。

  她似乎躺在一輛平板大車上,車夫正趕著馬車向前走。

  她緊盯著車夫的背影,試圖發出聲音,等車夫回頭看她時發動攝魂術,但卻聽到一個女子冷冷的聲音傳來。

  “不要想著用你的攝魂術,對我們沒用的。”

  聽到她的話,左平湖心里一驚,她本能的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的手腳都給捆得牢牢的。

  “你們是誰?為什么抓我?”她啞著嗓子問道。

  “我們是誰你不需要知道,抓你是因為你是叛亂首逆,平湖月滿。”女子答道,“你的攝魂術,害死的人太多了。”

  左平湖閉上了嘴巴,她知道,自己已經落入到了最不想見到的可怕人群當中。

  雖說能識得并破解她的攝魂術的人不多,但林逸青麾下的忍者,顯然有這個能力。

  左平湖的身子隨著大車的前進不住的晃動,她打量著大車周圍,赫然發現這里她似乎非常熟悉。

  “這是哪里?”她想到了一件事,急切的問道。

  “呵呵,看來你真的是平湖月滿。”一個男人譏誚的聲音傳來,“竟然能認出這里是你爺爺的墳塋所在。”

  “你們…帶我來這里做什么?”左平湖心中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嘶聲道。

  “不做什么,只是路過而已。”男人答道,“你爺爺的墳,早已經給平掉了。”

  “你說什么?”

  “呵呵,你難道不知道?朝廷得知叛軍多為左氏楚軍之后,震怒異常,下令平毀左氏墳墓,將左氏尸骨挫骨揚灰,所以整個左氏墓園已經沒有了,你沒看見嗎?”

  “爺爺!爺爺!——林逸青!你不得好死!”左平湖聽到左季皋墳墓被平毀,尸骸挫骨揚灰的消息,歇斯底里的哀嚎起來。

  “你們左氏作惡多端,自招滅族之禍,和我家主公何干?叫她閉嘴!”女忍者怒道。

  男忍者一拳擊在左平湖的太陽穴上,左平湖的聲音嘎然而止,又一次暈了過去。

  長沙府,火車站。

  火車終于出發了。最后的通告傳遍車廂,讓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到處是轟隆聲、汽笛聲、口哨聲和遲到者的尖叫聲。喇叭筒里傳出用乾國語廣播的通告,含糊難懂。火車完全離開之前,站臺上的面孔向后退去,直到表情漸漸看不見。

  俄國記者莫拉維也夫坐在窗邊。行進中,他的身子隨著喀嚓喀嚓響的火車前進。一會兒他就看到雨不停地下著,落在城市郊區的這片焦土上,激起了一股鬼魅似的灰燼的味道,甚至在火車車廂里都能聞到。與此同時,他正在審視父親的一張照片。莫拉維也夫右手拿著一本書不是在讀,而是看著底封上父親的肖像。

  這是那類照片中的一張,作者坐在他的辦公桌那兒。照片上的人半轉向鏡頭,左胳膊的肘部放在吸墨具上,右手張開放在膝蓋上,在暫時中斷工作的表演中。五官漂亮,臉上起了皺紋。明亮的眼睛,一邊的眼皮低垂。緊抿著嘴唇。天庭飽滿,一頭略長的白發。體態寬闊但是瘦削;衣著簡單、陳舊但質地很好。當他還是一個小男孩時,莫拉維也夫曾經感到奇怪,他的父親很少添置新裝,怎么能夠總是穿著很好的衣服——表面上看來是不可能的事情,如同一個人永遠保留著長了兩天的絡腮胡子。

  臉上的表情不是平靜而是鎮定,不露聲色。這個男人身旁的家具也沒有提供多少線索:暗黑色的木頭寫字臺,上面正適合放文件分類架和關閉的小抽屜。這張寫字臺是家庭生活氛圍的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與他父親的情緒緊密相關對于孩子來說,它甚至導致這些情緒在此之前,兒子從未以一個成人的眼光來審視過它。就那種超然的程度而言,需要經歷過一場全球性的戰爭才能體驗,經過戰時的離家、穿越世界的航程、遍及亞洲的長途旅行;經過一個潮濕的早晨和陌生的車站。

  桌上沒有電話,沒有時鐘或是日歷。一碗盛開的玫瑰,奪目非凡,大概是攝影者從另一個房間里拿過來的。吸墨具上,兩頁手寫的紙張被粗呢的袖子擋住了。筆架上的鋼筆和鉛筆呈扇形展開,旁邊是一些新書,它們的標題,剛好可以辨認得出來,是一本父親自己寫的小說。一沓賬單扎在一個釘狀物上,一個玻璃盤的回形針,一個縞瑪瑙鎮紙。除了那些被私下塞進來的鮮花以外,沒有可以想象得到的色彩,也沒有任何物體,由于其形狀或材料,惹人想用手去動它一下。沒有相片。沒有什么暗示親近或愛戀的東西。

  作為成年人,兒子認為這張照片是沒有愛情的。曾經出色地描寫過愛情的父親——對于自我的愛、地方的愛、女人和男人的愛——以私生活中的超脫而聞名。他的生活,以及他妻子的、他孩子的生活,是一個搬來搬去的打亂了正常秩序的故事:從蒙古到馬達加斯加的那些愛情小說。最近交出去的書可能也不例外,它是在希臘的一個嚴酷的冬季的成果。書名就叫做《巴特農神殿的嚴寒》。

  如果照片中的男人站起來并且走動走動,他的健壯的身軀看上去就會縮小,變得矮矮壯壯,腿很短。兒子的比較高大的,但恰到好處的身材,來自于他的母親;他的黑眼睛也一樣。莫拉維也夫的身體一直感覺到逐漸加快的速度。他把書放在一邊,讓自己專注于窗外的世界:雨中的城鎮被田野代替,潮濕的田野又換成一片風景畫面。完整的景色不時地被突然出現的隧道或疾駛而來的列車切斷。身體繼續向前,思想卻落在后面。身體能夠很好地表現自己——走過這么多的城市、鄉村、國家;這么多的遭遇,這樣的艱辛和努力,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成就。莫拉維也夫的父親自己曾經活躍在習慣性的流動性之中,不厭其煩地感受新事物,領會新形象。兒子意欲回憶起站臺上的那些告別。

  他專用一個簡陋的車廂隔間。它是鎖著的,他有一把鑰匙。里面很干凈,窗子被清洗過。火車的其他車廂里塞滿了饑餓而衣衫襤褸的乾國百姓。不過他們這些乾國軍隊中的外國人旅行得倒很輕松愉快,穿著他們的外國軍裝,一副不可侵犯的樣子。車頭和車尾,男人、女人和嬰兒被擠在堅硬的板凳上和骯臟的走廊中,忍受著一片烏煙瘴氣。人身上散發出水蒸氣,令人毛骨悚然的廁所里傳來惡臭。莫拉維也夫嘆息著,不過仍然為獨處一室而心存感激,并將他的行李散放在對面的座位上。透過窗戶看了一會兒外面的風景,他從他的帆布袋里拿出另一本更厚重的書來。

  莫拉維也夫今年三十四歲。他并不認為自己還年輕。他同時代的其他人也一樣,大概從來沒有這么認為過,他們生下來就知道戰爭。在勤于思考的兒童時代,如同在充滿幻想和經常旅行的學生時代一樣,心中的愿望就是成長:長大并且遠離。他在大學里學習出色,結交朋友,嶄露頭角。接著是被死灰復燃的戰爭所逼迫的參軍。那以后,讓時間倒流,重拾青春,抓緊松弛的環節,是沒有機會了。大量的死亡之后,整合生活的必要性,變得緊迫而又沉重。

  追溯到過去,他的祖先,盡管是實實在在的專業人士,然而行為怪癖。他的祖父被親戚們嘲笑為一個半吊子窮鬼,晚年通過發明一項簡單的機械制作程序從此發跡,讓所有的人都啞口無言。父親當初是一個地質學家,他年輕時在一些高地——不丹、高加索山脈——所作的勘測調查,首先發表成為清晰易懂的論文,繼這些論文后不久,又寫出明快刺激的短篇故事。隨后而寫成的小說帶有淡淡的浪漫色彩,為他帶來獨立和名氣。他放棄了地質學,盡管如此,對這最初的行當依然了如指掌,在各種各樣的敘述中處處以權威的口吻進行介紹:東格陵蘭島的侏羅紀巖石、遠方群島的熔巖層;這些在情節結構中都起到它們應起的作用。父親在莫斯科的房子里掛著一幅畫,年輕的地質學家邁著一雙短腿在冰川積層上搜尋。一幅神氣活現然而笨拙的畫像。

  莫拉維也夫的母親是土耳其人后裔,出生于伊斯坦布爾。他們有一些紅臉蛋的親戚,相處得非常和睦。莫拉維也夫過去不是家中惟一的孩子:一個妹妹小時候死于白喉。從那以后,他的母親就帶著兒子,開始陪伴或跟隨她的丈夫旅行。

  自此就一直在旅行,兒子想著,越過窗口看著那被戰火蹂躪過的土地。兩年前,他曾經打算為他自己建造一個固定的地點,某種中心,也許可以從那里啟程——在那時,這個決定好像完全是他自己要作出的。沒想到,如今卻在一個絕對遠離任何類似于家的地方,他感到好奇,帶著漫不經心的態度,不知下一個使故事改變的境況是什么。

  出于獨立的習性,他習慣于自己的心境,并不介意偶然有一點點宿命論。他自己也有一些名氣,和他父親的完全不同,也完全不是刻意追求而來的。

  他從來也沒想到,有一天,他這樣一個有名氣的人,會為臭名昭著的“暗探局”工作。

  一切都是為了偉大的沙皇陛下的東方事業…

  這一次他的任務其實算不上神秘,不過是以記者的身份,觀察并記錄下在發生叛亂的乾國省份的情況和他本人的觀感。沙皇陛下和他的一些親信重臣可能會從他的記錄當中得到他們認為有用的東西——內地乾軍的戰斗力、武器裝備、軍事物資儲備和乾國百姓對他們的政府的看法,等等。

  現在他們已經靠近江邊,沿著被廢棄的鐵軌路基開著。顛簸搖晃有可能會撞碎胸腔。他僅僅能夠看見江岸的一個弧形的輪廓,離開被毀壞了的碼頭很遠很遠:小山丘上燈光稀疏,樹木為陡峭的山崖的剪影鑲上了一道黑色的輪廓,就像乾國書法的筆畫。擺在眼前的現實,戰時毀壞了的碼頭和傾覆了的船舶,還完全清晰可見。叛亂發生的那些日子里,這種情景幾乎可能存在于戰火燒到的任何地方。

  作為這場戰爭的親歷者,莫拉維也夫的感觸其實是很多的。

  在他看來,至少乾國還是有能夠決勝于千里之外的將軍的,比如林逸青。

  在叛亂發生后,由于原來的湘省巡撫張芝棟的無能,叛軍的勢力迅速壯大,乾國政府大為恐慌,立刻啟用了林逸青這位名將。但直到叛亂平息,林逸青也沒有出現在湘省的任何地方。(

大熊貓文學    崛起之新帝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