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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水陸會攻

  “這是干什么?”

  “總鎮大人,我們必須清楚地了解他是怎樣把情況告訴叛軍的。”

  “那么他們是怎樣向叛軍傳送情報的呢?”

  “哦,這并不復雜。這寺廟面朝北,有一座大佛。大佛的正面我們當然無法看到,大佛的后背有十只手。他們分別在大佛的手上掛上白布,用來指示數字,以報告我們同寺廟的精確距離,而這距離的方位就是銅鳥幡的方向。”

  “誰想出來的鬼主意?真是高明啊!”

  “這就是我了解的情況。所以叛軍很快根據我的指示修正了他們射擊的方位和距離,下意識地朝甜菜地進行了炮擊。”

  “原來如此!”總兵笑著說。

  “接下來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親自去第二個觀察哨所。從那里可以接到細作的情報。這樣,我就能夠了解到叛軍的炮兵陣地隱蔽在什么地方。因此我一直跑到這里。只是在到達這里后,我才發現叛軍的炮兵隊伍以及叛軍的一個整營駐扎在這寺廟的附近,而寺廟正是他們炮兵隊伍的觀察所。”

  “你這可是夠冒失的啊!他們沒有向你開槍嗎?”

  “總鎮大人,我穿上了細作的衣服,那個人對我沒有任何懷疑,當我攀上塔樓的平臺時,他正在轉發他的情報。我沒有費多大周折,就向他猛撲過去,用東西塞住了他的嘴。我的任務完成了,下面的事情就是按約定給你們發信號。”

  “好厲害!可是你周圍還有六七千叛軍啊!”

  “這是我向您答應下來的事,總鎮大人。我點燃了一枚火箭,接著點燃了第二枚,第三枚和第四枚,戰斗就打響了。”

  “但這些火箭,都是用來提醒我們修正對鐘樓的射擊偏差;而當時你正在這鐘樓上啊!我們的大炮是在向你開火啊!”

  “哦,我可以向您發誓,總鎮大人,在這樣的時候,這種想法我思想上根本就不存在。第一發炮彈擊中寺廟的時候,我感到是在歡迎我。叛軍幾乎沒有給我思考的余地,他們立即派了約六名精壯士兵登上塔樓。其中有幾個已倒在我手槍的槍口下面;但他們接著又發起了一次攻擊,隨后又發起了一次攻擊。我不得不藏在那用來關閉樓頂這個“野獸籠子”的門的背后。他們把門推倒后,這扇門又正好成了我的路障;因為我有從第一批進攻的叛軍那里奪取的武器和彈藥,又因為我處在有利地勢,而且他們幾乎看不到我,所以我很容易堅持了下來。”

  “當時我們的大炮正在炮擊你。”

  “當時正是我們的大炮解救了我,總鎮大人。因為,您想想看,這寺廟一旦被摧毀,這屋架一旦被燒起來,那他們也就不敢到塔樓來冒險了;而我呢,那也就只好耐著性子等著你們到達了。”陳楚生作了最簡單的敘說,好像這一切都是很自然的事情。總兵再次向他表示了祝賀,并向他保證,他一定會得到獎賞和晉升。

  總兵并不知道,類似的事情,在各處戰場,也都一再的發生著。每支陷入困境的官軍,都會得到手持林逸青銀牌拓令的人的幫助,轉敗為勝,或是轉危為安。

  深夜,河面上逐漸起了霧氣,原本還算清晰的視線就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每艘船上都掛著一串明亮的信號燈,在霧氣的籠罩下,原本看起來像是一串美麗的彩色珍珠,隨著霧氣越來越濃厚,近處的燈光逐漸朦朧起來,而遠處的燈光有些已經消失在霧靄之中。

  王士珍靜靜站在自己的座船船頭,眺望著燈光。如果現在是白天,他能看到的是一支令人震撼的船隊。船隊是包括內河炮艇在內的整整30艘汽船組成的,這樣一支大船隊井然有序的行進在河上的時候,能保持一貫冷靜的恐怕只有王士珍一個人,參與這次作戰的官兵們每一個人都感到了一種震動,可以毫不夸張的說,百年來這條河上從未出現過如此龐大的一支船隊。

  船隊一眼望不到頭,甚至用上了望遠鏡也是如此。每艘船上都載滿了人員和物資,吃水線被壓的極低。身為主將的王士珍很清楚,面前的一切已經是他掌握的所有能夠進行長途行軍并且戰斗的力量。不僅僅是這2000名能戰之軍,還有足夠部隊在外行動一個半月的物資,各種武器彈藥,攻城裝備。

  王士珍很清楚,因為張芝棟的無能導致叛軍坐大并四下劫掠的關系,湘省各處富庶之地已然給弄得一片狼煙,除非得到其它糧食供應的途徑,否則他只能依靠自己的儲備。多虧了湖廣總督李筱泉的全力支持,他才能帶著這么多的補給上路。

  王士珍把視線從眺望中收了回來,夜航是件很危險的事情,視線不清,不可知的水路變化,還有其他的種種實際中會突然遇到的問題。即便是船隊有著充分的行軍經驗,如果沒有畢業于船政水師學堂官兵們的諸多海軍知識和技能,這樣的大船隊的夜航也是不可能的。而蘇月在越南的行船經驗也發揮了重要作用,她正在值夜班,指揮著位于船隊最前端的輜重與探路隊伍,給后續船隊指定航速與航線。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子,卻有著連王士珍都不得不驚嘆的體力與毅力,在最辛苦的先頭船隊上徹夜進行指揮。

  河風很冷,王士珍摸了摸緊扣的風紀扣,已經沒有更多辦法抵御寒氣了。可他也不想回船艙避寒。

  等到關鍵時刻,也就該我領著隊伍往上沖了吧?王士珍腦子里頭冒出這樣的念頭。令王士珍自己都奇怪的是,對這樣的結果他竟然沒有絲毫的畏懼。當然也沒有絲毫的激昂。這個關乎于自身生死的想法很快就被拋在腦后。王士珍甚至閉上了眼睛,開始在腦海里不斷回憶著軍事會議上確定的戰術。寒風刮在軍服上,透過布縫的寒氣讓王士珍一陣陣發冷。可腦海里頭想著戰術,王士珍漸漸連寒冷都感覺不到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信號燈傳遞來了新指示,水手搬動船舵引發了船身的搖晃,這才打斷了王士珍的思路。

  “怎么了?”王士珍下意識的問道。

  “快到馬蹄湖了,水道情況有些變化。”信號員立刻答道。一面說著,信號員一面忍不住搓著手。冬天的河面實在是太冷,而王士珍站在船頭,信號員也不敢回船艙避寒。現在部隊軍裝都不厚,更沒有手套這些裝備,站了這么好久,可把信號員給凍壞了。

  王士珍想看看其它船只的動向,可霧太厚,除了前后的幾條船,什么都看不清。他也沒有浪費時間,直截了當的選擇了回船艙睡一會兒。

  天亮之后,船隊又行進了一段就抵達了一個補給點。根據李筱泉的命令,當地官府預先準備了多個補給點,讓部隊能夠在進入戰場之前,盡量不消耗自帶的食物。

  部隊一直在船上的話,很消耗戰斗力。至少能吃飯的時候,部隊還是盡可能的下船舒展一下筋骨。

  “劉大人,咱們什么時候能到長沙呢?”有士兵向王士珍的部將也是好友劉瑞堂問道,他明顯以前從未來過湘省地面。

  “還得幾天吧。”劉瑞堂說的很籠統。

  “長沙比岳陽府誰大?”士兵繼續問道。

  立刻就有人插話,“長沙肯定比鳳陽府大。上回不都說了么。”

  劉瑞堂笑道:“沒錯,長沙比岳陽府大。”

  這支部隊是按照京軍健銳營的標準組建和訓練的,是以紀律極嚴,但上下級關系非常融洽,劉瑞堂在整個吃飯期間,竟然沒看到部隊里頭有什么畏戰表現。這次參與遠征的的官兵很多人都是打過仗的,經歷過一定程度的生死考驗,這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是和平時的嚴格訓練不無關系。

  吃完了飯,部隊進行了短暫的恢復訓練之后,就上船繼續這次遠征。最晚到第二天下午,部隊就將徹底進入“敵占區”。那時候開路的工作就完全要靠炮艇來撐場面了。

  到達了預定地點,部隊便離船登岸。

  當蘇月再次抬起頭,暮色中長沙城的輪廓已經能夠看的相當清晰。

  遠遠的前方,槍聲響了!

  整個部隊仿佛人施展了定身法一樣,每個人都是一怔。接下來又是一槍,再想起一槍。眾人都是聽槍聲聽慣了的。大概能夠判斷出,是在長沙城東城門附近。

  “跑步前進!”所有的指揮官都喊出了同樣的聲音。隨著命令,數千人一起奔跑時才會形成的隆隆聲音越來越響,很快就成了長沙城東最響亮的聲音。

  夜色降臨了,在人們的視線中,長沙城下的那些人已經越來越分辨不輕,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間從墻下爆出一陣火光,接著就是明亮的槍聲。子彈在城墻的垛口上打出一片片的磚屑。而幾個正守在垛口處的士兵發出慘叫,倒在地上。城頭上的所有人都下意識的趴在城墻上。被擊中的士兵有幾個沒立刻被打死,他們慘叫的聲音在夜色里頭格外的凄厲。

  遠處傳來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以及一連串的槍聲。卻是從北邊傳來的,蘇月知道那是大口徑炮彈爆炸的聲音。為了攻打長沙的計劃能夠成功,林逸青專門給王士珍調來了擁有不輸于鐵甲艦的重炮的“蚊子船”。

  蘇月舉著望遠鏡,借著月光,他看到一隊約有百余人的叛軍隊伍舉著火把從遠處跑了過來。沒多久,他們就進入了蚊子船的射程。只見江面上的黑乎乎的炮艇先是噴出了一道小火苗,蘇月看到有一個什么東西被火焰推到了半空。那是炮彈。接著叛軍的隊伍里頭突然出現了一道閃光,隨即傳來了震耳欲聾的巨響。大口徑炮彈猛烈的炸開,伴隨著氣浪,金屬的碎片和霰彈在空中四處飛射。或者深深刺入人體,或者削掉一大塊肉,或者干脆就穿透了人體。

  叛軍哪里想得到會遇到這樣的襲擊,一顆大炮彈就炸翻了十幾人。被炸死的到安靜了,沒死的也被嚇傻。有些幸運的叛軍士兵暫時沒受傷,先是被嚇得魂飛魄散,接著就沒頭蒼蠅一樣亂跑。

  在一聲聲巨響的同時,炮艇上的機關炮也立刻開始射擊,把尚且能站得住的叛軍士兵一個個打倒。

  在這樣突然起來的猛烈打擊下,這隊百來人的叛軍死傷狼藉。蘇月看到能跑回去的叛軍士兵頂多二十人出頭。

  與此同時,在長沙城東北,一隊人已經偷偷渡過了護城河。城上偷偷垂下了繩索,一個黑影順著繩索墜了下來。兩方的人匯合之后,城上下來的人把情況簡略的介紹了一下,然后便一齊消失了。

  夜色漸深,時間很快就過了12點。除了騷擾火力在各處響起,實質性的戰斗暫時終止。

  “給大伙兒開飯。拂曉時分總攻。”王士珍觀察了一下之后,平靜的下達了命令。

  晚上一點半,持續對長沙騷擾了大半夜的佯攻終于結束了。部隊官兵們退回到安全的陣地上開始吃飯。戰前飯很簡單,半片雞,一個饅頭,一竹筒水。城伙食都是從附近的炊事班那里運來的熱乎食物。部隊嚴令不得喧嘩,所以也沒有人說話。默默的吃完了自己的一份飯,此時,深藍色的簡易帳篷搭起來了,夜色中,這些帳篷一點都不顯眼。在班排長的低聲命令下,戰士們紛紛鉆進低矮的帳篷里休息。大家都知道要不了多久就要進行攻城戰,城頭上的叛軍并沒有表現出特別的戰斗能力,這讓原本興奮中帶著些惴惴的新兵安心不少。大家也都累了,吃了東西之后很快也都開始犯困。那些已經有很多戰爭經驗的士兵則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軍官們卻沒有睡覺,他們能夠被選拔出來,不僅僅是他們有著比普通士兵更強的體魄,他們有著比士兵更持久的意志力。

  一眾軍官們端著盛著熱雞湯的碗圍在地圖邊。

  王士珍的手指一處處指著地圖上的重要地點,“布政使司,巡撫衙門,巡檢衙門,長沙知府衙門,軍械所,軍火庫。大家都確定一下自己負責的目標。”

  王士珍指著這些長沙城內的要害部門,立刻就負責攻打這些地方的指揮官站出來重復自己要承擔的作戰計劃。

  這一夜,對于長沙城內的叛軍來說是難熬的一夜。槍聲從入夜開始就沒停過。鬧長毛的時候,長沙也在兵火中遭到過煎熬,槍聲再次喚起了老年居民的恐懼,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幾乎都是夜不能寐的。

  叛軍在之前的戰斗中雖然取得了不少的勝利,但也死了不少人,裹脅強征的新兵們沒有經歷過什么實質性的戰斗,北門的小規模戰斗,頃刻間就死了近百人,這個消息更是不脛而走。原本傳說中只有數千之眾的朝廷禁軍很快就變成了十余萬之眾。北門之戰那幾聲沉悶的巨響,變成了官軍動用了“轟天大炮”,一下子轟死了了幾百人。已經有人在偷偷詢問,在這種大炮的炮擊下,到底該怎么保命。

  王金鱗的心情變得極糟,原本以為外頭只是烏合之眾,從城門派人沖出去就能把他們趕散。沒想到對方炮火犀利,竟然還裝備有巨炮,而且幾個城門外頭都有敵人。這可是把他給搞糊涂了,這外頭到底是什么人。既然沖不出去,他干脆就準備等到白天再說。晚上看清不楚,白天總是沒有問題了吧?可對方一個勁的佯攻,弄得大家不知如何是好。現在長沙城各門都被堵住了。這樣一股軍事力量突然出現在長沙城,以王金鱗的經驗,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子時之后,城外的官軍看樣子是累了,終于不放槍放炮了。王金鱗心里頭總算放下心來,長沙城高墻厚,糧草豐足。只要堅持住,不怕官軍不知難而退。

  但王金鱗對城北被一氣打死了近百人的事情很是忌憚,雖然到現在為止城北都沒有動靜,可隱藏在江面上的是什么東西?余大鴻對此很是擔心,所以城北很是放了不少的人馬。

  帶著部隊埋伏在護城河邊的王士珍部將徐國棟聽著城頭的騷亂,已經有規模不小部隊開始調動了。等聲音稍微平息了一點,徐國棟對身邊的姚老四說道:“小姚,就看你的了。”

  姚老四點點頭,他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把衣服脫了,只剩下條里褲。從身后的戰士手里拿過一碗酒一飲而盡。他出身于黑風寨,原本是蘇月的親信人馬,因水性極佳,是以這一次負責突擊的行動。

  姚老四匍匐前進,一直到了護城河邊。他靜靜的溜進水里。長沙在湘江邊,根本不缺水源。所以護城河有幾丈寬,河水也頗深。冬天的水很涼,姚老四溜進河水里頭,只覺得皮膚上仿佛有無數小針戳刺一樣生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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