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自己的丈夫,傾聽著他和上校的談話,雖然他們和她有著很遠的距離,但她的敏銳聽力,還是能夠清楚的聽清他們的談話內容。
“您覺得,乾國人會向我們的艦隊發動突然襲擊?”利士比少將問道。
“我能感覺到,他們的演習,就是在做這方面的準備。”維埃威上校肯定的答道,不過,他可能覺得自己的話會給利士比少將以誤會,所以又說道,“當然,僅僅是準備而已。”
“可是您也已經聽說了,乾國陸軍竟然協助黑旗軍匪徒襲擊并占領了河內城,并且在這座城市進行了野蠻的大屠殺。”利士比少將又說道。
“是的,但我聽到的最新的消息,是另外一支乾國軍隊宣布攻擊和占領河內的乾國軍隊和黑旗軍是叛軍,并同他們在河內城展開了激戰,將制造屠城慘案的軍隊徹底擊敗。”維埃威上校說道,“黑旗軍作為一支武裝力量,現在已經不復存在了。”
“是啊,這支軍隊聽說人數很少,但裝備卻非常精良,士兵的戰斗力也異常強大,竟然能夠以不到兩千人的兵力擊敗人數超過三萬人的叛軍。”利士比少將沉聲說道,“不過,也就是這支軍隊,擊敗了東京遠征軍,殺死了杜森尼中校和二百多名阿爾及利亞士兵。”
“這次沖突我也聽說了,根據謝瓦里埃少校的報告,是杜森尼這個瘋子主動挑起的,他大概把這支精銳的乾國軍隊當成不堪一擊的越南軍隊了,認為他能夠輕易的從乾國人手中拿回河內城,結果他為此付出了致命的代價。”維埃威上校嘆息了一聲,“米樂將軍也將為這一失誤付出慘痛的代價。”
“噢?”聽了維埃威上校的話,不但利士比少將吃了一驚,利士比夫人的心也跟著懸了起來。
何羅硭總監被逮捕回國受審和原東京遠征軍司令波滑將軍被免職的消息,利士比夫人早就知道了,而攻擊順化的行動。便是何羅硭提出來,由自己的丈夫利士比實施的,現在越南的“三駕馬車”,何羅硭和波滑都已經被拿下去了。利士比夫人最為擔心的,便是“三駕馬車”的“最后一駕”自己的丈夫利士比少將也遭到何羅硭和波滑同樣的不幸。
“米樂將軍會付出什么樣的代價?”利士比少將問道。
“和波滑將軍一樣,收拾行李回國述職。”維埃威上校答道。
“您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利士比少將又問。
“我從福祿諾上校那里知道的。”維埃威上校答道。
聽到維埃威上校說消息是從“窩爾達”號巡洋艦的艦長福祿諾上校那里知道的,利士比又是一愣。
“您可能不知道,福祿諾上校是我們尊敬的帝國首相茹費理先生的好朋友。”維埃威上校笑著解釋道。“他有一些小道消息,應該并不奇怪。”
“那福祿諾上校有沒有說,我的結局會是什么?”利士比少將苦笑了一聲,“何羅硭先生進攻順化的秘密計劃,可是由我來具體實施并取得成功的。”
“呵呵,我倒是覺得,您不會有事的。”維埃威上校露出了一個詭秘的笑容,“您要知道,福祿諾上校是您的部下,他對您也是非常關心的。他專門向首相閣下打聽過關于您的消息,但并沒有從首相閣下那里聽說什么。”
聽到這里,利士比夫人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丈夫擁有一批最好的部下。
“米樂將軍回國述職的命令還沒有下達,他最近接到的命令是備戰,當然不是為了乾國人的進攻,而是為了防止在順化城出現河內城那樣的悲劇。”維埃威上校又說道。
“那樣的話,我們也應該做好準備。”利士比少將看了看遠處煙雨朦朧的海面,在水霧之下,乾國軍艦的影子都變得模糊了。“我們不能讓悲劇發生在我們身上。”
“是的,乾國人的艦隊對我們來說是巨大的威脅,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們一直表現得十分友好。但他們的魚雷艇的演習卻表達了非常不好的信號。”維埃威上校說道,“我們的戰艦和他們的實力大體相當,但他們有魚雷艇,我們只有桿雷艇,如果他們真的發動雷擊作戰的話,對我們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我們需要制定應對的計劃。”利士比看了看陰暗的天空。心情又變得有些陰郁。
“我覺得,應該給孤拔將軍發一個電報,將這里的情況向他做一個說明,讓他動身來越南的時候,象那位乾國使臣那樣,再帶一支艦隊過來。”維埃威上校看出了利士比的擔憂,微笑著建議道,“這支艦隊當中,如果能夠包括一艘鐵甲艦和幾艘魚雷艇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利士比少將明白了過來,一時間眼中滿是興奮之色。
自己的老上級孤拔將軍到來,他將不再有任何擔憂。
“法國軍艦在進行調動?”林逸青看著桌面上的海圖,皺起了眉頭。
“對。”張成點了點頭,又擺了擺手,一名軍官上前,將一個個寫著艦名的細長的代表軍艦的小木片擺在了海圖上,“這便是現下我艦和法艦的錨泊態勢。”
“法國人沒有魚雷艇,但他們把炮艦布置在前面,顯然是為了防范咱們的魚雷艇來著。”林逸青仔細的看著海圖,說道。
“大人所言正是。”張成點頭道。
“這戲文要是這么演下去,可就有些過火了啊。”林逸青笑了笑,他沒有想到,法國人竟然會這樣的敏感,這么快便做出了反應。
聽到林逸青并沒有打算要自己和法國海軍拼命的打算,張成不由得暗自松了一口氣。
現在他才明白,林逸青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增加自己手中的籌碼,為了在談判桌上爭取更多的利益。
林逸青正在思考著,一個忍者走了進來,將一分電報呈到了他的面前。
“稟主公,法京巴黎洪公使急電。”
林逸青打開電報看了起來,電報上只有寥寥數字:“法政府派孤拔帶艦前來。內有大鐵甲一艘,名為‘杜貝萊海軍上將’,一萬一千噸,三十四厘大炮四尊。為最新式之艦,另有運船攜雷艇若干,慎之。”
林逸青看完電報,微微一笑,將電報遞給了張成。
看到電報中說孤拔帶了一艘萬噸級的大型鐵甲艦過來。張成面色大變。
對于現在的船政水師來說,這艘“杜貝萊海軍上將”號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
“無妨無妨,這條船來了更好,正好讓咱們大乾的健兒們顯顯本事。”林逸青笑著安慰張成道,“這鐵甲艦走的慢,咱們正好有時間從容布置。”
“大人要如何做?”張成見林逸青鎮定自若,知道他可能有辦法,心中略感安定,立刻問道。
“這一回么,就不全是你們水師的事了。看我安排吧。”林逸青說著,目光又盯向了桌面上的海圖上的雙方軍艦陣位上。
潘清嫻輕輕拈起那根象牙簪,這簪頗為古舊了,顏色變得發紅,上面繪著的一枝梨花也已發暗,比不了其他富家小組的發上珠翠,若是送去質當,只怕值不了幾個銀子。
這只簪子,是她在宮中得到的唯一賞賜。
“小姐,新來應征的奴婢。您見一見吧。”家仆老黃頭的聲音打斷潘清嫻的回憶。她忙放好象牙簪,喚著:“讓她進來吧。”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低著頭,手垂衣前,小步走了進來。老黃頭說著:“她說她喚作秋萍。就是十五里外松村的,今年十五歲,因為家境貧寒,所以出來找份差事。”
潘清嫻走上前,看著秋萍怯生生的模樣,笑道:“不用怕。我們家中都是良善人,你既入了府,便會當你自家人一般看待地。”
其實潘府此時偌大個家院,早已空蕩蕩的,仆奴們跑了十分八九。潘清嫻之父潘清廉原本已升任機密院主事,但他為官清廉,沒有什么積財,家中雖有數百畝地,近年來兵災盜賊紛起,佃農四散,田不是被地方上的惡人占了,便是早荒了。潘家書香門第,只懂讀圣賢書,哪懂亂世求生之道。現下眼看存銀用盡,連潘夫人的嫁妝首飾都變賣了,原來從家中帶來的仆人們眼見這家勢微,散了大半,只好再招一兩個工錢便宜的窮苦家孩子。
秋萍進了潘家,一人擔起三人的活,一日三餐,洗衣打掃。潘府雖大,好些院落卻已鎖上,花木也無人修剪,落葉遍地,滿目蕭條之意。秋萍看得凄楚,也就從早到晚,盡力收拾,可縱然忙到深夜,她只身薄力,也無法重拾這大宅的舊日風景。
有時小姐潘清嫻也親自做些打掃洗灑的活計,秋萍極是過意不去,總是搶過來做。潘清嫻向她微笑笑,眼中卻總有掩不住的艱難。有時夜間,秋萍看見小姐獨站在天井中,默默注視檐外冷月,吟詠詩句,盡是悲傷懷秋之詞。秋萍心中不好受,也暗中對管家老黃頭說:小姐是不是該找個婆家了?
老黃頭卻總是瞪一眼她道:“婆家?你知道小姐是要嫁與誰的?說出來嚇死你,小姐本是宮中伴讀,是要做皇…不,王后的,將來王上要用八抬…不,十六,不、六十四抬的大轎來迎的呢。”
“可是現在不是一年內崩了兩任皇上(育德帝已然給尊室說毒死),聽說現在的王上又閉門不出了啊?”
“哼!無知愚婦,這大南王族自有天佑,將來必有重整河山的一天,那時必來迎娶,我們家就是國丈府了。看那時,占我們田地,污我們府墻的賊人,全要跪爬了來求饒。”
若是真有那一天倒便好呢…秋萍也陷入了和老黃頭一樣的憧憬之中。那時,我不也是國丈家的丫環了么?聽人說,這種大府第的丫環,身邊也都是還有更小的丫頭侍侯著,出門也坐馬車錦轎,比縣官兒還要大呢。
秋萍想著不由笑起來,卻望見一輪殘冷月色,憂疑又回心間…若是這王上一天不來,難道就一天不讓小姐出嫁?只每天望著冷月幽云,直到白發蒼蒼么?
王上的迎親大隊沒來。卻還照樣是天天有人來扒潘府的墻偷瓦竊磚,老黃頭持棒喘吁吁的奔跑喝罵,被地痞們擲石投打,卻也無計可施。秋萍很擔心。如果有一天老黃頭累倒了,還有人來保護潘家呢?
潘清嫻有時作上幾幅字畫,請秋萍拿去街上賣了。卻不肯署自己名字。秋萍知道小姐和老爺都臉皮薄,不肯讓人知道機密院主事大人要賣畫為生,若是讓老爺知道小姐拿了自己的字畫去賣。沒準還要家法斥責,說丟了家族的臉面呢。雖然家中快要連肉也吃不上,可是臉面對這樣的大戶人家才是最重要的啊。
秋萍連著幾天上街賣畫,但亂世時分,只有瘋搶米面,哪有人有心思買畫呢?這天天色陰晦,疾風送寒,卷起塵沙,街上行人舉袖遮面匆匆而過,秋萍又是站了一天。無人問津。她心中嘆息,可惜小姐畫得這樣好畫,一手好字,世間哪還有人識得?
正惆悵時,一只手伸來,輕輕拈起畫幅一角。一個清朗的聲音道:“真是好畫,可入上品,不想卻會在這樣街頭叫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