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槍仿佛是一個信號一般,步兵們紛紛舉起手中的鳥槍、抬槍和洋槍,向對面的日軍開火,一時間四下里到處都是白煙和槍聲,以及士兵們的嘶吼聲。品書網⊙,
對面的日軍發出大聲的嚎叫,也開槍還擊,張阼霖只看到對面的敵軍陣地冒起大片的白煙,沖在前面的步兵們便慘叫著倒下了十余人。
看到同袍在身邊倒下,張阼霖怒火上沖,縱馬奮力向前沖去,可是沒等他沖出多遠,敵軍的陣地又冒出一陣白煙,自己的座下戰馬一個踉蹌,將張阼霖摔了下來。
張阼霖費力的爬了起來,這時他才發現,和自己一起沖鋒的騎兵們,有好多人都給敵人射中,摔下馬來。
張阼霖看到自己的戰馬已經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他很吃驚,對方的射擊竟然如此的準確。
同袍們也在不斷的開火射擊,子彈雨點般的潑灑在敵軍的陣地上,好幾名敵軍中彈,慘叫著倒下,張阼霖看到一個軍官模樣的日軍頭部中彈,飛揚起一標血線,直挺挺的向后摔倒,倒地的時候,手里還緊緊的握著指揮刀。
雖然距離已經很近了,但戰斗已然演變成了火槍的對射,張阼霖和那些只拿著刀矛的同袍們只能伏在地上,觀看著雙方的射擊。
對面的日軍人數雖少,但射擊卻整齊劃一,很是凌厲,而己方的射擊雖然猛烈,但洋槍的數量并不多,土槍的威力小。是以雖然槍聲完全蓋過了敵軍。但給敵軍造成的傷害卻很小。
張阼霖環顧四周。他看到此時己方步兵的主力——總兵大人的老營兵也上場了,他們明顯訓練有素,士兵們有的單膝跪地,有的伏于地上,舉槍瞄準之后再射擊,而不是向好多新兵那樣的胡亂射擊,每當他們排槍響過,對面的敵軍陣地總能傳來慘叫之聲。
此時那四門大炮開始發威了。一發又一發的炮彈落在日軍陣地上,伴隨著一聲聲巨響,掀起了大團的泥土和黑煙,日軍是偵察部隊,沒有攜帶大炮,終于無法再堅持下去,開始紛紛轉身向后跑去。
張阼霖注意到,日軍很快便撤離了陣地,只留下了十幾具尸體,而自己人這邊。橫七豎八倒下的尸體不下七八十具。
“倭寇跑了!追啊!”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新兵們聽到喊聲。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揮舞著刀槍,向日軍追了過去。
失去了戰馬的張阼霖也步兵們一道向前沖去,這時他又看到了羅駿,羅駿也看到了他,向他跑了過來,二人一起并肩沖鋒。
日軍跑上了一處山坡后,不知怎么,突然又停了下來,伏在地上向這邊打出一陣排槍,沖在前面的新兵們登時倒下了一片,張阼霖氣往上沖,躍過倒下的戰友的尸體,向日軍猛沖過去,小胖羅駿也舉著大刀,氣喘吁吁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就在張阼霖沖過一道溝壑的時候,天空中突然傳來了怪異的呼嘯聲。
張阼霖還沒有明白是怎么回事,身后的隊伍當中便響起了一連串的爆炸聲。
張阼霖回頭一看,只見地面給炸出了數個大坑,在大坑的周圍,到處都是半邊身子烏黑的尸體和受傷慘叫的人。
敵軍的大炮到了!
張阼霖根本沒有想過,敵軍的大炮一開火,便給自己人造成了這么大的傷害!
他正自驚疑間,敵軍的大炮又一次開始了轟擊,一顆又一顆碩大無朋的炮彈從遠處飛來,落在追擊的隊伍當中,一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
“快趴下!趴下!”張阼霖看到一名己方的軍官伏在地上,一邊用手遮擋著從天而降的泥土,一邊用力的向他們這些新兵揮著手。
張阼霖正要伏下身子,一顆炮彈卻飛了過來,就砸在了他的腳邊,小胖羅駿這時猛地撲了過來,將張阼霖一把推開。
眼前一道紅光閃過,接著是一聲巨響,張阼霖感到有一只看不見的巨手把自己拎了起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張阼霖感到眼前一黑,全身仿佛要散了架一般,這時羅駿的慘叫聲傳了過來。
他定睛一看,只見羅駿竟然只用右腿站在那里,他的左腿已然沒有了!
“小胖!——”張阼霖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
當他的目光適應了黑暗,他這才發現,自己并沒有置身于戰場,而是在自己的家中。
可是,剛才的夢境,為什么會顯得那么真實呢?
張阼霖幼小的心靈想不明白,但他在心里,卻已經發下了誓言。
那就是,絕不讓夢境在現實當中重演!
他已經決定了,自己的未來,要走什么樣的道路!
半個月后。
校場中,林逸青看著已然面目一新的旅順口守軍,心中有了些小小的成就感。
不是誰都能在短短的不到兩個月的時間里,把一支骨子里還屬于中世紀的軍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而皇太后要他進京過年的日子,也一天天的近了。
這里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個良好的結果,接下來,該是他探望妻兒的時候了。
“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你有雨傘,我有大頭…”遠遠的,傳來了林語曦頑皮的歌聲,令林逸青心頭一動。
離開了校場,林逸青便命人將林語曦叫了過來。
屋子里只有他們二人,林語曦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四叔會忽然叫自己過來,但她的嘴里,還在情不自禁的哼著她的“大頭歌”呢。
林逸青聽著她哼的曲調,禁不住微笑起來。
“曦兒,你這哼的歌兒,是在取笑袁蔚霆嗎?”
“呵呵。這歌兒可是四叔教給我的啊。冷不丁想起來的。不過,要說是用來形容袁大頭的話,還真是很貼切的呢。”林語曦開心地笑著答道。
“你呀,就知道取笑人家,你可知道,人家的家里頭,可是出了大事呢。”林逸青佯裝責怪道。
“哦?怪不得他這些天有時總會無精打采的,看到我的時候。象是想看又不敢的樣子,我問他怎么了,他也不說。”林語曦恍然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啊?四叔知道么?”
“你知道他是有妻兒的人,是吧?”林逸青試探著問道。
“是啊,他和我說過,他在老家娶了親,成了家,還有了一個兒子,現在應該三歲了。”林語曦點了點頭。“他和我說這些的時候,總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那天還說了句什么恨不相逢什么的…”
“你知道嗎?就在三個多月以前,他的老家那里發生了一場大瘟疫,他的兒子染病死掉了,孩子的母親精神受了刺激,現在已經瘋了。”
“啊?!這不是真的吧?”
“是真的。”
林語曦替袁蔚霆難過起來,“怪不得他…”她象是想起了什么,臉上突然一紅,垂下了頭。
過了好一會兒,林語曦才抬起頭,看著林逸青,輕輕咬了咬嘴唇,問道:“四叔,你說,袁大頭和他的結發妻子,是不是非常…恩愛呢?”她說到“恩愛”這個詞的時候,羞紅了臉,又低下了頭。
“呵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哪里有得選?”林逸青當然明白她問話的意思,呵呵一笑,并沒有正面回答她。
“那…將來曦兒…的終身大事,是不是也沒得選呢?”林語曦望著林逸青,呼吸微微變得急促起來。
“不,曦兒有得選。”林逸青看著面前的女孩兒,語氣堅定而又不失慈愛,“曦兒的終身大事,有四叔作主,但四叔是要看曦兒的選擇的。”
聽到林逸青的回答,林語曦的雙眸黯淡之色瞬間一掃而光。
“真的?”
“當然。只要曦兒所選的那個人,不是碌碌無為之輩,而是不世的英雄,四叔絕不會攔著你們!”
“謝謝四叔!”
林語曦撲到了林逸青身邊,跳了起來,緊緊的摟住了他的脖子,林逸青笑著借勢將她抱了起來。
《袁忠襄公集》:旅順口問對:
“時林文正公召忠襄前來,忠襄叔父袁公保齡亦在座。
林文正公曰:‘汝一小卒,有何能為,可保曦兒終身之幸福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