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那個羅剎人,你上當了。,”她的話中一點溫暖的東西都沒有,比深谷中倒卷上來的空氣還要冰冷。
札克丹訕訕地放開了手,抹了抹臉上的血:“只要守住了橋,他還是進不了山。”
她哼了一聲,瞪了札克丹一眼,那一眼讓他冷徹到了骨頭縫里。她冷冷地道:“你知道我們是怎么進來的嗎?”
札克丹身為渤人統領,勇毅果決,此時面對她的凜然之威,竟然有種呼吸壓迫的感覺。
“林爵爺麾下的勇士,自然…與別人不同,呵呵。”札克丹陪著笑說道。
她轉過頭,來到那名已經斷了一臂的忍者面前,問道:“能堅持到回去嗎?”
“能!”斷臂忍者咬著牙答道。
她飛快的撕下他身上的一塊衣襟,給他包扎住了傷口,敷上了止血藥物,“你先回去吧!”
“是!謝星月大人!”
“不用謝我,回去后,主公會養你一輩子的。”
札克丹看到白衣女忍者起身,重新面向自己,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星月大人有何吩咐?”札克丹定了定神,問道。
“我們去追那個人,你要消除一切痕跡,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來過。”星月琉璃看著他,“能做到吧?”
“星月大人請放心。”札克丹立刻答道。
星月琉璃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而是轉過身。向對面走去。三名白衣忍者起身。她擺了擺手,三名白衣忍者閃電般的躍了出去,不一會兒,四人的身影全都消失在了風雪之中。
有誰真正到過雪山的山頂?
那兒寒風凜冽,寸草不生,覆蓋著厚厚的一層積雪,雪面純凈光亮,連一絲鳥爪的痕跡都沒有落下。時光一樣潔靜無暇。懸崖上有一整塊斜挑出的磐石,它巨大無匹,頂上有十丈方圓,稍稍地朝向東面傾斜。
從遠方吹來的狂風把積雪從石頭上刮跑,渾圓的石尖上卻矗立著一個人——他那高大的身軀在這樣的蒼穹下,顯得是那樣地孤獨渺小——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上來的。
太陽還沒有升起。他孤獨地站在懸崖邊緣,向東而望,那兒是翻騰的云海,把腳下的大陸遮蓋在一片暴怒的霧氣下。只要過了這座雪山,他就踏入了關外的土地。那兒是他出發的目的地。也是俄羅斯帝國無數開拓者鮮血和犧牲的目標和希望之地。
他是多么的希望,三色旗能夠盡早的飄揚在這片土地上啊!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用盡了他的所有金錢,用盡了他的所有交情,用盡了他最后一點所能吸納的力量,然而此刻,他卻止步在了這里。
腳下那些安靜地滾動著的霧氣幾乎不被察覺地擾動了一下。他微微地笑了起來。幾條毫不起眼地仿佛與霧氣溶合一起的黑影影影綽綽地踏上了巨石,它們發出的動靜是如此地小,仿佛只是有人輕輕地嘆出了幾口氣。
那些人終于來了嗎?
有什么東西打破了云海的靜謐,是太陽啊。太陽正帶著巨大的呼嘯聲從她的背后升起,它抖落滿身的霧氣,噴薄而出,給山頂上的所有東西罩上一層亮閃閃的色彩——所有的東西都成了金色的:白色的雪,黑色的石頭,青色的盾,紅色的弓,飄動的衣袂,在風中起伏的黑發。然而這光線看上去是清冷清冷的,沒有帶一絲兒熱氣。陽光給她的頭發和臉龐鍍上一圈柔弱的閃光的邊緣。
六名白衣忍者跟在她的身后,成半弧形將他圍在圓心中。他們目光如刀子般鋒利,緊緊地扎在俄國人身上;他們的手上如抱滿月般端著那張扯得滿滿的弓,簇亮的鏟形鋼箭頭寒光閃閃,仿佛已經扎在了他的身上;白色的衣襟在不住的飄搖,他們正是已經消失在日本列島的最精銳的忍者戰士,沒有多少生靈在這個距離內可以躲得過他們的雷霆一箭,何況他們同時瞄上了同一個目標——更何況,還有個沒有動手的她。
“你為什么不逃?”她問,語調中帶著一點好奇。
“我已經沒有必要逃了。”他說,很滿意自己的話語中沒有一星半點的動搖。
“也許你想要將我們也埋葬在這里,但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不可能的,希望你不要做傻事。”她緊盯著他的動作,沉聲道。
這一次因為是在雪山環境中作戰,為了防止發生雪崩,她和部下們都沒有使用手槍,而是從守衛烽火臺的乾軍那里取來了渤人的良弓利箭——現在忍者們手中的弓都是札克丹給他們的最為地道的渤弓,搭上的箭枝也是渤人弓騎兵特別配備的配有鏟形箭鏃的加重長箭,在火槍沒有傳入時,關外的渤人獵手就是用這種箭來殺死山林中的猛虎的。
“呵呵,我的槍已經沒有了子彈,被我丟掉了。”俄國人解開了斗蓬,露出腰間空空的槍套,“不過,在這里,我只要大喊一聲的話,也可以讓雪崩出現的。”他的嘴角現出了輕佻的笑意。
“你喊不出來的,我保證會有箭刺穿你的喉嚨,不信你現在可以試試。”一名白衣忍者冷笑道,手中的箭直指向俄國人的臉。
“好吧,我在開玩笑,我還不想死,我不會喊的。”俄國人坐了下來。
“你們是怎么發現我的?”他面向星月琉璃,從容的問道。
“無意中的收獲而已。”星月琉璃的目光仍然緊緊的盯著他。
“真是可笑,我們在乾國的行動,持續了這么多年,卻被一群日本人給發現了,哈哈。”俄國人自嘲的笑了起來,“看樣子,帝國政府低估了日本人的反抗意志。”
“你投降吧。有什么話。可以對主公說。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他會饒你性命。”星月琉璃說著,邁開腳步,輕輕的向他走去。
俄國人沒有回答,而是望向遠方。
云氣在陽光的追逐下咆哮,揮舞,不耐煩地涌動,最終后退散去了。他們的腳下正在展露出渺小而又寬廣無邊的大地,那塊青色。黑色與白色交錯的蒼莽大地。俄國人的視力像蒼鷹一樣深遠,他分辨出青色的是起伏的丘陵,黑色的是深邃破裂的溝壑,白色的是曲折蜿蜒的河流。
“你看——”他說,“那兒,多美的地方,和第聶伯河一樣美…”
忍者們卻沒有跟隨他的目光移動眼睛。
他沒有注意那些瞄準他的利箭,只是用那飽含所有深情的眼睛貪婪地注視著腳下云氣萬千的大地。他猛地轉過頭來盯著她說:
“——這兒應該是我的家。你們這些日本人還不明白嗎?你們和那些乾國野蠻人一樣,戰勝不了我們!我們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俄羅斯帝國才配擁有這片土地!”
他說到“土地”的時候。語調陡然拔高了數尺,高亢而凄厲。順著山谷滾滾而出。四名張弓搭箭的忍者吃了一驚,不由得將手中弓弦拉得更滿。
他們不耐煩地看著眼前的獵物,等待撲擊咬噬的那一瞬間,雖然命令遲遲沒有下來,但他們無限信任自己的首領。她從來沒有失敗過的記錄,即使在九州所向無敵的霧隱忍者軍團中,她也是靈魂般的存在。
太陽升得更高了,陽光是如此的強烈,他不由得瞇起了眼睛。迎面而來的風猛烈地吹在他的臉上,把斗篷的帽子向后吹走,他那滿頭淡褐色的長發唰地一聲在風中揮舞起來。
他飛身向懸崖下躍去。
他這一聲喊,高山上千年的積雪已經有了一點點的松動,那會是雪崩的前兆嗎?
上帝啊!把我和這些異教徒們都埋葬在這里吧!他閉上眼睛,在心中默默的祝禱著。
他的身子正下墜中,突然卻有什么東西套住了他的腳踝,接著一股大力傳來,將他猛地拉回到了山頂。
俄國人感覺自己好象騰云駕霧一般飛起,接著便重重的摔在了雪地上。
盡管雪地很是松軟,但這重重一摔也幾乎讓他背過氣去,而沒等他站起來,幾個人已經沖了上來,將他的嘴巴用布條勒緊的同時,將他緊緊的捆綁了起來。
“沒用的。”一名忍者冷笑道,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光。
俄國人雖然無法發聲,但眼中卻閃過輕蔑之色,因為此時的他,已經感覺到了積雪的震動。
雪崩就要來了。
但讓他感到驚異的,是忍者們并沒有一人慌亂,他們只是抬頭看了看,各自拿起了一個青色的刻有猙獰的虎頭的方形銅盾——這種老古董一看便不是忍者用的東西,自然是出自于當地的乾軍。
兩名忍者將他拖到了一塊大石的后面,借著大石,六名忍者發了一聲喊,用銅盾組合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防護罩,將所有的人罩在其中。
一陣低沉的有如大炮轟鳴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是白茫茫一片的雪浪橫掃而來。
俄國人感覺到眼前一黑,接著大片的雪花從銅盾的縫隙當中落了進來,掉在他臉上,他本能的晃了一下腦袋,卻不想太陽穴給狠狠的打了一拳,立時便暈了過去…
到處是火光和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