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于里德,他當然是基于他自己的知識去質疑首尾無防護的設計思路,但他過于激烈的言辭,也招致了人們對他挑起這場爭論的居心的懷疑。∮,他一直回避與其他船舶設計專業人士面對面打交道,在他們面前時一般都避免談論海軍部的軍艦設計政策。但在輿論界或者不明就里的聽眾面前,卻是極盡豪言壯語、滔滔不絕,以至有時會講出一些不合邏輯或者不合實際的過頭話。后人對他的評價是,在離開海軍部、不再主導英國主力艦設計之后,他一直在公眾場合炫耀他的聲望和他對各種軍艦設計的評論,以此希望有朝一日重新為海軍部所接納。因此,也難怪對他的這份心思多少有所洞察的巴納貝對此耿耿于懷。
這場論戰多少與十年前那場關于“船長”的爭論相似。但幸運的是,不同之處在于,這次論戰沒有象上次那樣被提升到成為政治黨派之間的爭斗,而導致最后達成一個錯誤的決定。同時,這次論戰的可取之處在于,盡管也攙雜了一些推測與臆想,但雙方基本上都是基于事實去爭論。另外,海軍部本身對“不屈”號的設計方案經過嚴格的論證,證明她是安全和符合要求的,沒有象設計“船長”號時那樣含糊回避問題。
從這時起,集中防御、首尾無防護的這種設計方式從此成為英國戰列艦的設計潮流。在9073年6月,巴納貝在向休斯頓斯圖爾特描述“不屈”號時,是設想她將服役于歐洲周邊水域。可以在英吉利海峽、地中海和波羅的海遂行戰斗任務即可。所以。在這種任務背景下。軍艦應該具備快速性而可以適當忽略續航力,也就是主要動力來源是蒸汽機。他表示,象“瑪納卡”號和“英仙座”號這樣的配備風帆的軍艦,在長途航行中確實可以借助風力達到省煤的目的,但如果撤去風帆,相同排水量的條件下,節省下來的重量可以令裝甲增厚50,而且可以節省一半的艦員。
但海軍部給他的反建議。卻是適當降低戰斗力以便提高遠航性能。海軍部的想法是,該艦應該適合在歐洲以外海域使用,由此對艦體設計提出了12條要求,包括“在燃煤低裝載量的狀況下可以通過蘇伊士運河”;“限制最大艦寬和吃水,以便將來軍艦可以使用現有位于樸次茅斯、查塔姆、馬耳他甚至孟買的船塢”。由于軍艦要航行于全球,因此海軍部覺得,在這種任務背景下,應該配備風帆。此外,由于該艦需要執行遠洋任務,估計不能按時入塢刮底。因此還建議在艦底包覆銅殼,以延緩黏附性海洋生物的黏著增生。
歸根到底。海軍部里有兩個有份量的人支持配備風帆:第一海軍大臣米爾恩和海軍部審計官休斯頓斯圖爾特。前者認為,英國海軍執行全球任務的要求,令英艦不應該只適合在歐洲范圍內活動。英國海軍不僅需要低干舷式炮塔型主力艦(當時那種從頭到尾鋪復合裝甲的做法使鐵甲艦只能是低干舷,從而讓人誤解炮塔型主力艦只能是低干舷、跑沿海),也需要船旁列炮式(包括中央炮艙式)的修長的巡洋型主力艦(沒有炮塔自然可以高干舷)。而且,即便是執行沿海任務的軍艦,最好也配備風帆。后者是設計委員會的成員之一。他認為,好的鐵甲艦就應該配備一套好的風帆。如果海戰在遠洋上發生,無風帆僅靠蒸汽動力的軍艦能及時趕過去嗎?這兩個人在海軍部里都是說得上話的,因此,在這個問題上,他們遠比設計師們有發言權。
事實上,給“不屈”號配備風帆是個錯誤。那些配備風帆的鐵甲艦,如“亞歷山大”號,明顯不是圍堰式淺水重炮艦型鐵甲艦的對手,更遑論與意大利的兩艘新式鐵甲艦對比。海軍軍械總監胡德雖然在表面上沒有反對休斯頓斯圖爾特,但實際上他也覺得,風帆對“不屈”號的作用不大,而在戰斗中倒塌的帆桅與索具明顯會影響本艦火炮的射擊。同時,他也贊同撤消風帆省下來的重量可以用作增強裝甲防護的觀點。
但這個問題就這么擱置了下來,直到兩年后,船廠的官員敦促巴納貝,要去提醒休斯頓斯圖爾特,“不屈”號是否配備風帆這個問題至今還沒定下來;如果希望在發動機失效的情況下繼續航行,風帆的面積要達到18500平方英尺。由于在防護問題上與里德爭論導致“不屈”號停工,巴納貝也希望在風帆的問題上打破僵局,于是順水推舟地向海軍部表示,在現有排水量內可以解決帆桅與索具的重量。于是,在提高航海性能的名義下,18500平方英尺的帆布被裝上了“不屈”號。而不久后的使用證明,依靠風力推動11000噸的軍艦是多么的勉強。
與里德的爭論導致“不屈”號被停工近一年。9077年,大家還推測她可以在9078年完工。到了9078年,海軍部預計她能在即將來臨的財政年度中建成。但是,由于從鍛造撞角到保護炮塔的復合裝甲的推遲交付,工期只好一直后延。
直到現在,費希爾被任命為這艘軍艦的艦長,她仍然還沒有完工。
9080年年底,擔任“南安普敦”號巡洋艦艦長的費希爾被匆匆召回本土。新的任命連他自己也大吃一驚——擔任正在建造的“不屈”號鐵甲艦艦長。此時他還不滿40歲,這無疑是對這位年輕有為的海軍軍官的最高獎賞。“‘不屈’號是個奇跡。”費希爾這樣評價他的座艦。從9076年開始建造到現在,“不屈”號的圖紙早已打滿了補丁,說她是怪物也毫不過分:裝有12臺鍋爐。靠蒸汽推進。卻是皇家海軍最后一艘可以使用風帆的鐵甲艦。也是第一艘裝有全套電力系統的鐵甲艦,她周身裝有鐵甲保護,艦艏卻裝有沖角,兩座雙聯裝16英寸(406.4毫米)前裝炮炮塔位于艦體舯部,每開一炮都要把炮口搖低到甲板下方裝彈。“不屈”號上不僅裝有14英寸魚雷發射管,還帶有兩艘魚雷艇。雖然是皇家海軍最新式的戰艦,費希爾對她卻并不滿意。12.5節的航速和2分鐘發射一發的主炮都令他無法容忍。這艘新一代復雜的軍艦讓他手下的軍官和水兵都難以很快適應,“大家經常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哪層甲板或哪層艙室。有時連艦艉和艦艏的方向都不知道。”為了不讓大家暈頭轉向,費希爾不得不下令將艙室和過道漆成不同的顏色并做了標記,盡管如此,很多人在甲板下走動的時候,還是手持蠟燭以免迷路,因為照明用的電燈太少了。
此時,就在陳偉看著“不屈”號的時候,站在“不屈”號飛橋上的費希爾,也看到了這個明顯帶有東方特征的年輕人。
陳偉深吸了一口氣,邁步向“不屈”號的棧橋走去。
來到了“不屈”號的甲板上。陳偉看到費希爾走下了飛橋,便快步來到了他的面前。向他敬了一個軍禮,大聲報上了自己的軍銜和姓名,并呈上了自己的調令。
費希爾看了一眼陳偉的調令,點了點頭,將調令交給了身邊的副官。
“陳少尉,我想你看到了,‘不屈’號是皇家海軍最新式的戰艦,她需要最好的水手和軍官,”費希爾打量著英武的陳偉,意味深長的說道,“這艘戰艦和‘亞歷山德拉’號完全不同,我不管你在‘亞歷山德拉’號上是怎么做的,在我的戰艦上,我的要求是每一個人都恪盡職守,把自己的一切做到最好,你明白嗎?”
“我明白!長官!”陳偉響亮的回答道,毫不畏懼費希爾的目光,“我會做到最好的,您會看到的!”
“陳少尉,我想知道,是什么給了你挑戰‘陪審團’的勇氣和力量?”費希爾好奇的問道。
“我的乾國老師教過我,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所以不管做什么事,都需要有一定的規則,但是只有良好的規則才能得到好的結果,如果是惡規陋習,只會在身體上形成毒瘤!必須要切除掉,才能夠不讓它危害到整個身體!”陳偉的眼睛閃著灼灼的光芒,竟令費希爾有些不敢直視。
“能告訴我,你的乾國老師是誰嗎?陳少尉?”費希爾驚奇的問道。
“他就是乾國駐倫敦公使郭筠仙郭先生。”陳偉回答道。
“原來是這位博學睿智的老人。”費希爾對有著“東方最開明的使臣”稱號的郭筠仙早有耳聞,聽到陳偉竟然是他的學生,不由得肅然起敬。
費希爾突然間想到一件事,那就是現在遠在倫敦的休伊文托馬斯中尉通過電報告訴他的,陳偉被關押的事驚動了乾國公使,新任乾國副使也是大乾帝國皇帝遞送國書的特使曾劼剛在郭筠仙陪同下謁見維多利亞女王時還專門向維多利亞女王就此事提出了交涉,而在事情結束后,英國外交部還特意向乾國公使館呈送了一份相關備忘錄,詳細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和解決辦法。
乾國方面的施壓對海軍部的改革派鏟除“陪審團”勢力無形當中起了很好的助力,費希爾得知消息后高興之余,也心生疑惑,不明白為什么乾國人會在這個時候突然插手干涉,現在他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聽說乾國將要派海軍學員來到皇家海軍學習,也許會有人來到‘不屈’號上,我可能會安排你來教他們,”費希爾滿含期許的看著面前的年輕人,“不要讓我失望,年輕人!”
“我絕不會讓您失望!長官!”陳偉大聲的回答。
費希爾交待完畢,讓副官帶陳偉去士官生們的船艙,看著年輕的陳偉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在“不屈”號的甲板上,背影沒入陽光之中,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剛剛進入皇家海軍的時候,他似乎能感受到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活力。感覺仿佛自己也年輕了許多。
“上帝啊!再賜給我一些這樣的年輕人吧!”費希爾在心里默默的說道。
9081年(大乾光旭七年。日本明治十四年)10月2日。山東,登州。
“林爵爺,這些炮臺,都是丁直璜丁撫臺在任時新修筑的,可謂固若金湯,這墻結實著呢!無論什么樣兒的大炮,都打不穿的!”帶領林逸青參觀的炮臺守將用手拍了拍炮臺的護墻,笑容可掬的對林逸青說道。
林逸青對他的話似乎充耳不聞。他來到一處墻壁前,伸出手輕輕的摸了一摸,眉頭便微微一皺。
由于林逸青曾親歷實戰,尤其是以海陸軍自海上攻克大阪城,仁曦太后和敬親王對他的實戰經驗極其看重,是以秘賜林逸青銀令牌,讓他找機會巡視沿海炮臺防務,“據實密奏”,以便于朝廷整飭海防,林逸青對這個秘密任務自然十分上心。這一次千里迢迢的來到山東登州,便是為此。
他現在考察的。便是當年山東巡撫丁直璜在登州主持修建的炮臺。
丁直璜對于山東的海防,有著自己的設想和計劃。早在數年前,他就開始考慮在登州沿海修建炮臺,因為登州原有的13座炮臺年久失修,多數坍塌,加上大多是用磚石修筑的,過于脆薄,所以要重新選址修建新式炮臺。丁直璜對新炮臺的修建提出了一些具體設想,特別強調新炮臺要全部使用三合土建造,一概不用磚石,以免增加敵炮的殺傷力。他的見解到也不能算錯,因為這個時代的爆炸彈還未廣泛使用,且威力有限,多數炮彈仍為特制的圓形或尖頭形實心彈,對磚石結構的臺壘極具破壞力,而且磚石堅而易碎,一旦被炮彈擊中,迸起的碎塊還會殺傷守臺官兵。
丁直璜曾多次乘船考察登州沿海形勢,實地勘察炮臺修建的具體位置,但卻一直沒有最后確定下來,因而修建炮臺的事也就擱了下來,直到朝廷連下詔旨,確定了海防建設為“急務”之后,丁直璜才風風火火的把這個事給又撿了起來。
9074年12月,丁直璜首先奏請朝廷,把自己的老部下、湖北候補道張蔭桓調來山東,具體負責炮臺修建工作。張蔭桓是廣東人,熟悉洋務,特別是在炮臺修建方面,“常與西人講求,聞見極多”,有較為豐富的知識和經驗。張蔭桓到任后,丁直璜立即派他前往煙臺,會同登萊青道龔易圖和統帥師船侯補道李宗岱,對沿海各處進行實地考察,提出炮臺修建的具體方案。
張蔭桓等建議,山東應重點在煙臺、威海、登州3處設防,并優先加強登州防務。至于煙臺海防,“于通伸岡設大座防營,駐兵三千人以固后路”;在煙臺山下、八蠟廟、芝罘島之西的海面上各設一座“浮鐵炮臺”;在芝罘東首修筑一座“砂土曲折炮臺”。
丁直璜對張蔭桓的方案基本贊同,唯獨對有關煙臺的部分提出了不同意見,他認為,優先加強登州防務的觀點過于“狹隘”,“此時辦防應注重北洋,兼顧東省”,如果從北洋全局出發,就應該優先考慮煙臺防務而不是登州。他主張,在煙臺通伸岡“先筑一圩,沿墻置炮,中屯陸師,圩中設望樓,安放走炮”。丁直璜所說的“圩”,實際就是一座可以屯兵的城堡。由于“浮鐵炮臺”當時還是一種新式武器,中土無力制造,需向國外購買,而國外也十分緊缺,難以保證及時購到。所以,丁直璜沒有采納張蔭桓設“浮鐵炮臺”的意見,而是計劃在八蠟廟“筑一圓式炮臺”,在芝罘山東莊“建曲折炮臺一座”,以與通伸岡炮臺互相應援。
當時,山東屬于北洋的管轄范圍,所有海防建設統由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紹泉督辦。丁直璜曾派張蔭桓到天津向李紹泉通報有關計劃,并請求支持。以后,丁、李兩人又就修建炮臺的具體細節互通書信商討。
丁直璜優先加強煙臺防務的意見,得到了李紹泉的肯定。他在寫給丁直璜的信中說:“煙臺、威海、登州擇地次第筑臺,尤以煙臺為最先重要。”丁直璜向李紹泉了解炮臺的修筑方法,李紹泉回信說,不僅中土各處修建的炮臺式樣互異,西洋各國修建的炮臺也各有不同,但他們“大都以沙土修筑臺基,外面及頂上厚筑三合土”,這樣,炮臺才可以耐久。為了能讓丁直璜更直觀的了解西式炮臺,李紹泉還熱心的將天津新城剛修建的西式三合土炮臺圖紙和搜集到的普魯士炮臺模型,送給丁直璜作為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