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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探營風波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傳來,戴宗騫感到有什么東西鉆進了自己的身體,他的手一下子松開了,步槍掉落在了地上,身子也漸漸的軟倒,

  丁什長掙扎著起身,拿起步槍便射擊起來,但他只打了兩槍,便有一連串的子彈擊中了他,頓時血花飛濺,丁什長直挺挺的倒在了戴宗騫的身邊。·

  戴宗騫努力的直起身子,回頭看去,赫然看到了騎在馬上的左季皋部將董福祥,正沖他露出猙獰的笑容。

  戴宗騫拼命的站了起來,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身后傳來董福祥得意的大笑,但董福祥卻并未追過來。

  戴宗騫跑上了一處山坡,卻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遠處的沙地上,到處都是他麾下的淮軍官兵的尸體!

  “受死吧!”董福祥的聲音從背后傳來,戴宗騫回頭看過去,董福祥手中的馬槍已然噴出了火光。

  “啊!”戴宗騫大叫一聲,從噩夢當中醒來。

  此時已然天明,戴宗騫向窗外望去,看到遠處的海灣,一顆劇跳的心這才漸漸的平復下來。

  他來到琉球國的都城懷恩港,已經有幾個月了。

  “老戴,又做噩夢了?”門開了,劉超佩快步走了進來。

  “嗯。”戴宗騫望著劉超佩,點了點頭,他這時注意到,劉超佩的臉色也不怎么好看。

  “我剛才也做噩夢了。”劉超佩臉上現出悲憤之色,“又他娘的是左騾子!我那一千多弟兄啊…你們死的太慘了…”

  劉超佩說著,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

  “不報此仇。我戴某人誓不為人!”想到左季皋對自己和劉超佩所部淮軍官兵欠下的累累血績。戴宗騫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的說道。

  “老戴,李大人說,只有這林家小哥才能幫我們復仇,我們是不是該去見他了?聽說他已經到了懷恩港了。”劉超佩有些急切的問道。

  “我打聽過了,為安全起見,他現在就隱居在琉球王宮里,不過聽說好象是病了,一直沒有見客。咱們還是再等等吧。”戴宗騫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示意劉超佩稍安勿躁。

  “老戴,你說,這林家小哥,真的是林文襄的雙胞兄弟么?為什么他們二人如此不同?林文襄文質彬彬的,有大學問,可他這個兄弟,怎地卻是個殺人魔王…”劉超佩想起報紙上報導的關于林逸青的戰績,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他本身便是武將,打過不少的仗。但林逸青那樣的戰績,卻是他聞所未聞的。

  “其人生所歷之事不同。見識性格自然不同。”戴宗騫說道,“林文襄是沈大人的內侄,自幼飽讀詩書,又出洋見過世面,家境殷實,衣食無憂,后又以文章冠世,出仕為官;他這兄弟自幼為奸人掠去,流落外洋,歷經生死劫難,故能成就武功。林文襄你我都見過,為人極好,能和咱們處得來,但畢竟是文臣,可他這位兄弟,和咱們一樣出身行伍,倒是覺得將來更容易相處,李大人也是這樣想,故而會讓咱們兄弟來尋他安身。”

  “他現在是薩摩叛軍首領,朝廷能容他回歸故國么?”劉超佩遲疑了一下,又問道。

  “他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李大人會讓咱們來找他么?”戴宗騫看了看劉超佩,眼中滿是激昂之色,“我琢磨著,將來能弄倒左騾子,替你我麾下死難將士報仇的,就是這位小爺了!”

  看到戴宗騫對林逸青如此的有信心,劉超佩心中疑慮漸去,臉上也現出激動的神色來。

  “走吧!出去吃些東西!再去海兵的大營看看!”戴宗騫說著起身,來到窗前,深深的吸了一口帶著咸味的海風。

  劉超佩也來到窗前,這時晨號聲響起,他看到遠處的炮臺上,伴隨著昂揚的軍樂,一面巨大的龍旗冉冉升起,心中也禁不住充滿了豪情,期盼著能夠重回軍營的那一天。

  劉超佩隨戴宗騫出了客棧的門,來到一家飯鋪,隨便吃了些早點之后,便前去乾國海兵大營觀看操演。

  林義哲一手創立的船政海兵有苔灣之役驅除倭寇的赫赫戰功,戰斗力遠在淮軍之上,身為淮軍將領,戴宗騫和劉超佩一直想要了解船政海兵戰斗力強的奧秘,但苦于沒有接觸海兵的機會,這一次來到了琉球,等于有了直接了解的機會,他們二人自然不肯放過。在等待林逸青的這段時間里,他們一有閑暇便來海兵大營觀操,可以說獲益非淺。

  但戴劉二人不會想到,他們今天,將注定要看到一場意外的好戲。

  “桂蕓,快看!前面便是琉球國的都城所在了!”

  船政海兵鄧天保的父親苔灣游醫鄧福和透過舷窗,看著遠處的海岸,高興地說道。

  在他身邊,一個年輕姑娘抬起了頭,順著鄧老爹的手指方向望去,眼中閃過一絲驚奇和略帶期盼的光芒。

  這個叫桂蕓的姑娘,便是鄧福和給鄧天保說下的媳婦。這一次他帶她來琉球,便是給鄧天保完婚。

  桂蕓是苔南府林家的女兒,林氏一族在苔灣是世家大族,鄧福和能給兒子說下這樣一門媳婦,可以說是相當不容易的。

  由于兒子入了船政海兵,又立過戰功,鄧家合族皆以為榮,是以林家才肯將女兒下嫁,而鄧福和此次迫不及待的帶著兒媳婦搭乘招商局輪船“大雅”號前來琉球,一是為了盡早給兒子完婚,二是為了在兒媳婦面前顯示一下兒子所在部隊的威風。

  “爹以前來過琉球國?”桂蕓問道,聲音里帶有一絲羞怯。

  “沒有,不過。爹和這琉球國。倒是有一段淵源。呵呵。”鄧福和回想起往事,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我聽家里人說,是爹和天保當年救了琉球國遭了海難的人,是嗎?”桂蕓說道。

  “是啊!可惜當時起了誤會,我和天保沒能把他們全救下來。”鄧福和嘆息道,“那些不幸遇難的,都是我和天保還有凌老他們給發送的。墳地也是我們照看的。后來他們回國后,還托人給捎了二十塊銀元來(實際謝銀為二百元。大部分為當地官吏吞沒了)。”

  “這一回爹來琉球,能見到他們嗎?”桂蕓問道。

  “不好說,聽聞他們都住宮古島,離這兒有段路程,要是有機會,有船到那里,也備不住去瞧瞧他們。”鄧福和說道。

  翁媳二人正說著話,一名水手敲了敲門,進到了艙里,“鄧老爺子。要到地兒了。收拾收拾,準備下船。”水手說道。

  “好咧!”鄧福和點了點頭。對兒媳婦和她的兩個侍女說道,“你們先收拾收拾,我這頭也回去收拾一下,呆會兒咱們一塊兒下船。”

  桂蕓答應了一聲,便和侍女們忙碌起來。而鄧福和則回到了自己的船艙,此時艙內的一名仆人已經得了消息,開始收拾起東西來。

  不多時,“大雅”號駛進了懷恩港。鄧福和帶著兒媳婦來到了甲板上,他第一眼便看到了遠處炮臺上飄揚著的紅底金龍旗,心情一時間十分激動。

  很快,“大雅”號靠上了碼頭,早就等候在這里的當地民工見到棧橋放下,便迎了上來,開始和船上的工人一道卸起貨來。

  桂蕓好奇地看著這一切,倍感新奇。

  對她這樣的姑娘來說,來到異國他鄉還是第一次。

  這里的一切都讓她倍感新鮮,尤其是看到不遠處的錨地上停泊的那艘威風凜凜的戰艦。

  她記得很清楚,當年就是這樣的一艘戰艦,駛進了苔南的安平港,上面下來了天神一般的紅衣兵,直沖進了苔南府,擒住了貪鄙無能的知府劉璈。

  從那一天起,她便對那些一身紅色衣服的大兵們充滿了遐思。

  而聽鄉親們說,正是這些紅衣兵,把倭寇打得落花流水,保住了苔南。

  也就是在得知鄧天保是船政海兵之后,自己的父親,才同意了這門親事。

  現在,馬上就要見到自己心目中的英雄了…

  不多時,前來接應的馬車隊到了,在得知鄧福和等人是要去船政海兵駐地找兒子后,帶隊的兵頭很痛快的讓他們上了馬車。

  約有半個時辰的功夫,車隊行到了守禮城內的船政海兵大營。

  鄧福和給門口的衛兵驗看了行牒文書,然后便帶著兒媳婦進到了大營,衛兵得知他是鄧天保的父親,很是熱情,便叫了一名小兵帶著鄧福和等人徑直前去找鄧天保。

  一進到營里,鄧福和便感覺到了一絲不太一樣的氣氛。

  在這座營盤當中,幾乎處處均可以見到一些年輕女子的身影。

  “敢問這位小哥,這些個女子是…”鄧福和向帶路的小兵問道。

  “呵呵,不瞞老爹說,她們都是咱們大營的媳婦。”小兵笑著答道。

  “大營的媳婦?”鄧福和奇道。

  “她們都是當地的貧苦女子,有不少家里都沒了男人,無以生計,咱們到了這邊兒之后,對當地百姓給予周濟,她們感念朝廷恩德,便嫁給了營里的弟兄們。弟兄們凡是沒有媳婦的,都是在這兒娶了的。”小兵答道,“上官念及弟兄們勞苦,見都是你情我愿的,也就都準了。”

  聽了小兵的回答,鄧福和點了點頭,沒有再問,但是他的心里,卻不知怎么,隱隱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小兵很快帶著鄧福和等人來到了鄧天保的營房,小兵喊了幾聲鄧天保的名字,沒見回答,便推開了門,發現營房內空無一人。

  “你找天保?”遠處的一名紅衣海兵聽到了小兵的叫聲,跑了過來。

  “鐵柱哥,見著天保沒?”小兵問道。

  “沒有。可能是去…打獵了。”

  這名叫李鐵柱的海兵看到了鄧老爹和他身邊的年輕姑娘,遲疑了一下,說道。

  “他打獵去了?”鄧福和問道。

  “這位是…”李鐵柱雙手抱拳。一邊給鄧福和見禮。一邊向小兵問道。

  “這位是天保哥的爹爹。鄧福和鄧老爺子。”小兵說著,給二人做了介紹,“這位是李鐵柱,天保哥的拜把子兄弟。這位便是天保哥未過門的媳婦兒…”

  聽了小兵最后一句話,李鐵柱的眼中閃過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尷尬之色。

  “原來是老伯和…嫂子到了,失迎失迎!”李鐵柱滿面春風地笑著,上前扶過鄧福和,將他讓進了屋里。

  鄧福和進了屋。注意到室內打掃得極為干凈,陳設擺放井井有條,心中不由得很是滿意。

  以前自己兒子的住處,可從來沒有這么干凈整潔過。這也是他為什么急著給他說下一門親事的原因。

  鄧福和當然不知道這間屋子如此整潔,并不是鄧天保的功勞,而他帶來的兒媳婦,則比他要敏銳得多。

  林桂云打量了一下室內,一雙秀眉不自覺的微微一蹙。

  雖然這是一間里面只住有男人的營房,但她還是在這里,嗅到了一絲女人的味道。

  李鐵柱請鄧福和林桂云等人坐下。又喊過其它幾位和鄧天保要好的同袍過來見過鄧老爹,得知鄧天保的父親前來探營。這幾位海兵戰士也都很高興,有的上前問寒問暖的說個不停,有的還去端來了水果。

  李鐵柱看到大家到來,正欲抽身去找鄧天保,卻聽得外邊有人喊著:“天保!你去哪里了!你爹帶著你媳婦來看你了!咦!?這位是…”接著便沒了動靜。

  鄧福和聽到兒子回來,起身出了營房,立刻看到了兒子熟悉的身影。

  鄧福和看著面容有些黑瘦但十分強壯的兒子,心中喜慰不已,大步迎上前去,卻并沒有注意到,兒子的身后,還跟著一個人。

  “天保…”

  “爹…”

  鄧天保來到父親面前拜倒,鄧福和一把拉起了兒子,高興得什么似的,正待和兒子來個擁抱,卻突然發現周圍不知怎么,一下子靜得出奇。

  鄧福和轉頭看了看,赫然發現,兒媳婦林桂蕓竟然出現在了身后,定定地看著自己。

  “來,桂蕓!這便是天保,你的…”鄧福和話沒說完,卻見林桂蕓掩面大哭起來。

  鄧福和讓兒媳婦一下子給哭愣了,他有些茫然的看著大家,卻發現大家的眼神全都是怪怪的,望向鄧天保的身后。

  鄧福和霍地轉身,這才看見,在兒子的身后,立著一個恬靜秀氣的年輕女子。

  女子注意到了鄧福和的目光,默默垂首,向鄧福和微微一躬。

  鄧福和愕然注視著她,她仍然低著頭,回避著他的目光,這時在她的身邊,探出了一張圓圓的小臉,正好奇的望向自己。

  而看到女子身后的男孩,林桂蕓哭得更厲害了。

  鄧福和一下子明白過來,一張老臉剎那間變成了豬肝色。

  “你!…你個混帳!”鄧福和猛地飛起一腳,將鄧天保踹倒在了地上。

  按說鄧老爹年事已高,雖然身體康健,但力氣并不是很大,這一腳根本踹不倒鄧天保,但鄧天保怕自己氣壞了父親,借著這一腳之力,順勢“哎喲”了一聲,倒在了地上。

  此時的鄧天保,在看到林桂蕓哭的那一刻,便已然明白今天的麻煩大了去了。

  他做夢也沒想到,父親連和他說一聲都沒有,就給自己說下了一房媳婦,并且還把她領來了大營。

  而今天恰恰又是琉球女子們來大營勞軍幫工的日子,自己恰恰又在這一天,把林世英母子領進了軍營。

  盡管林世英什么也沒說,但她的出現本身,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你…你竟敢…你…你看我不打死你!”鄧福和看著那個相貌神態和兒子無不畢肖的“孫子”(其實并不是很象,老人氣昏了頭先入為主了),又聽到媳婦哭得死去活來,一時間氣得渾身發抖。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帶了媳婦來給兒子完婚,卻看見兒子不但自己討了個當地的女子做媳婦,而且竟然把孩子都生下來了。

  鄧福和舉起手想要再打兒子,可剛才那一腳雖然踢倒了兒子,卻也讓他的腳隱隱生疼,他四下里望了望,驀地瞧見了不遠處的架子上有一排棍子,便大步流星的跑了過去,猛地抽出了一根,打算用它來狠狠教訓兒子一番。

  鄧天保看到老父親舉了隊伍里用來練習刺殺的棍子要來打自己,一時間大驚失色,顧不得再裝著被踢倒不能起來,而是一高兒跳了起來,拔腿就跑。

  圣人云:“小棰則待過,大杖則逃走。”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看到兒子竟然敢跑,鄧福和更加惱怒,舉著棍子便在后面追趕,父子倆一前一后的開始賽起跑來。

  由于鄧天保是獵人出身,腿腳敏捷,鄧福和行醫前也是獵人,如今雖然年紀大了,但腿腳依然靈便,不輸于年輕人。是以父子二人繞著操場開始的這場別開生面的追逐賽,一下子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甚至于連其它士兵的家眷也都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觀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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