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狙擊步槍不能夠在這時抬起,以防被隱藏的敵人發覺,林逸青只能慢慢的離開瞄準鏡,小心的拿過望遠鏡,向高處的地方觀察起來。
在前方不遠處,有一處長滿蒿草的山坡,在它的對面,則是那座小山峰了,按照剛才的情況,林逸青判斷,那名偽裝成尸體的政府軍狙擊手,現在還應該在山峰上的某個位置,沒有下來。而那名可能是村田經芳本人的政府軍狙擊手,現在還無法確定其位置。
可能是因為下過了雨的關系,天色轉晴,林子中的能見度轉好,但現在已是下午四點鐘了,過不多久,天就要黑了,如果拖到晚間的話,想要消滅對方就會變得更加困難了。當然,夜晚來臨的好處,是他可以在這里大布疑陣,便于第二天天亮收拾敵人。
林逸青的腦筋在飛快的轉著,細思破敵之策,眼睛則緊靠在望遠鏡上,仔細的觀察著。
突然,他發現似乎有一處地方起了微小的變化,多了兩個矮矮的草堆。
林逸青緊緊的盯著這兩個草堆,盡管它們躲藏在陰影當中,但林逸青還是能看出來,這兩個草堆在緩緩的移動。
“是你…一定是你,我知道是你,村田先生,該送你回家了…”林逸青在心里默默的道。
他動作輕微的收起了望遠鏡,將眼睛重新貼到了狙擊槍的瞄準鏡頭上來,將槍緩緩的移向了敵人所在的方向。
而當槍口轉向到敵人的位置時。林逸青卻發現。剛才在望遠鏡里看得很清楚的目標。現在想要射擊它們,卻無法做到。
在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過來,為什么敵人要在這個時候移動了。
敵人應該是也已經發現了自己的位置,但同樣無法進行射擊,所以才想要暗中變換射擊位置!
這樣的話,山頂上的那名敵人,現在也應該在尋找合適的向自己射擊的位置吧?
想到這里。林逸青知道,自己不能再猶豫了。
林逸青猛地從坑內躍起,一邊向一棵大樹急奔,一邊舉槍,瞄向了兩個正在緩慢移動的草堆,扣動了扳機。
“砰!嗖!”一顆子彈竄出槍膛,朝一個正在移動的草堆飛去,沒人注意到這條疾馳而過的白線,它只在茂密的大山林里稍縱即逝。彈頭上的陽光與陰影,以極限的速度交替著。最后,只將那塊兒濃重綠植上的幾根草莖。震得微微一抖,便鉆得深不見底。
林逸青急速拉動槍栓,迸出一個金黃的彈殼,貼在瞄準鏡上的眼睛,隨著移動的槍管兒,很快捕捉到另一個草堆。
“砰!嗖!”又是一顆子彈飛出,帶著死亡的音嘯,擊打進草堆中部。假如那是一個政府軍狙擊手,后心必定多出個彈孔。
他之所以如此冒險,是想要一氣呵成的解決戰斗。雖然冒了很大的風險,但對曾經身經百戰的林逸青來說,冒這樣的風險,已經不止一次了。
這其實是一個特種兵在面對多個敵人時,突然出現在敵人面前,給敵人造成混亂的作戰技巧。
記得最為經典的一次,是在“金三角”執行任務,同樣身為狙擊手的他,在樹林中遭遇到了一個敵人的七人作戰小組——六人手持ak自動步槍、一人持狙擊步槍,他也是采用這樣的方法,突然現身在敵人面前,奔跑接敵,一手持狙擊槍,一手持手槍,將七名敵人全部射殺。
那一次的作戰,在特種部隊中堪稱經典。后來甚至被選入了教材之中。
在戰斗中,有時即興發揮將取決一個人的生死。
差不多的事情,穿越到這個時代的日本的林逸青,再次演繹了一回。
同樣躲在掩蔽陣位的兩名助手,看到這一幕,全都吃了一驚。
林逸青躲到樹下,利用大樹的樹干遮擋住山峰上敵人射手的視線,他透過狙擊槍的瞄準鏡,仔細觀察著第一個中彈草堆兒,期待著一種融融的液體,浸泡出一塊猩紅的斑點。
政府軍狙擊手不是赤著身子,假如脊背流出血液,必須經過層層包裹的衣物滲出,尤其是他們還穿著厚重的偽裝軍服。
林逸青默默注視著兩個草堆,不一會兒,十點鐘方向的目標,率先產生輕微的顫動,林逸青最了解中彈后臨死的狀態,那種殘余在肌肉上的神經指令,宛如魔法一般,不斷的制造著抽搐。
沒過多久,鮮血順著尸體壓平的尖長草葉導流而出,林逸青長長舒了口氣。三點鐘位置的目標,同樣流出了鮮血,染紅了尸體褲腿下的青青草葉。
確定兩個敵人死亡,林逸青將目光轉向了山峰上的那名曾偽裝成尸體的政府軍射手。
此時兩名助手看到了埋伏的兩名敵人的死亡,也都松了口氣,不過他們仍然保持著謹慎,小心的繞過大樹,來和林逸青會合。
林逸青指了指山峰,打了一個手勢,兩名助手會意,分頭向兩邊移動,他們按照林逸青的指示,準備從山峰后面發起攻擊。
但就在兩名助手分開的一瞬間,“砰!砰!”兩聲槍響傳來,從山峰上激射來兩槍,正中二人。
林逸青看到弓身奔跑的助手柏川的肩部噴出一團血霧,他大叫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這一槍沒有擊中他的要害,但也給了他重創,倒地的柏川急速的在地上翻滾著,躲到了一棵大樹下。
原本中了一槍的青森這一次的情況似乎不妙,林逸青沒有看清他中彈的地方,但他倒地之后卻沒有象白川那樣的翻滾躲避,而是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
顧不上照管兩名助手。林逸青從剛才敵人的射擊方向大體判斷出了敵人的方位。他正要準備反擊。不想對手竟然看穿了他的意圖,再次開火,向他躲藏的大樹可能用擊架槍射擊的地方打來。
子彈敲擊著樹干,發出駭人的鳴響,林逸青伏下了身子,罵了一聲。
和他原先想的不一樣,山峰上竟然有兩名敵人。而從這個狡猾和沉著來看,村田經芳應該是他們二人當中的一個。而不是他原來想的,在剛才被射殺的那兩個人當中。
林逸青將身子緊貼著樹干,在這個時刻,他無法還擊,便將目光轉向了兩名助手。
白川已經找到藏身之處躲起來了,林逸青知道他應該還能保得住性命,他尋找著青森的影子,很快便發現了草叢之中的兩條鮮血淋漓的腿。
原來青森這一次是另一條腿也中槍了。
不過從青森的傷勢來看,這一次敵人的子彈也并未直接命中他,而是擦了過去。但即便如此,也足夠將他的腿部肌肉撕裂。甚至有可能使他的腿骨折。
青森發出痛苦的喘息聲,將頭隱藏在一塊石頭后面,不敢再動彈,也沒有看到林逸青關切的目光。
對方可能知道了只有林逸青一個人,開始肆無忌憚的開槍向他所在的那棵樹交替猛射,子彈將樹身擊得片片碎裂,林逸青明白他們的意思,不由得暗暗罵了一聲。
這棵樹是一棵將要死的歪脖子樹,樹身有的地方樹皮已經脫落,露出半枯的樹身,對方發現了他藏身的是這樣一棵樹,便打算用槍將這棵并不算結實的樹擊裂,那時,林逸青將無處躲藏,又沒有助手掩護,必然會喪命于他們二人的槍下!
林逸青腦筋急轉,想著反擊之策,目光搜尋著可能用于攻擊的陣位。
他看到不遠處的兩塊大石頭,心里有了主意。他將自己的偽裝帽取下,用一根小木棍支起,在敵人一槍將一塊樹身削走之際,把偽裝帽在樹身剛打出的缺口處伸出了少許。
對方果然捕捉到了這一“良機”,以為他在樹下躲避時露出了頭部,立刻一槍打了過來,林逸青的偽裝帽登時碎裂開來。
而就在這時,林逸青猛地向兩塊大石所在的方向滾倒,做出了中彈的樣子。
他演得極其逼真,手中的狙擊步槍都摔了出去,倒地之后,又翻滾了兩下,剛好躲到了兩塊大石的后面。
對手顯然看到了他“中彈”的模樣,不約而同的停止了射擊。
狙擊步槍雖然從手中掉落了,但對手可能想不到,槍掉落的位置,就在林逸青伸手之間。
林逸青從兩塊大石中間的縫隙,慢慢抽回了長長的狙擊步槍,抱在懷里,朝兩點鐘方向慢慢的爬去。鏟除最后兩名政府軍狙擊手的時刻,就要到了。
林逸青在地面上好似一條蛇一般,以一種怪異的姿勢緩緩爬行到適合狙擊的位置,他悄悄的匍匐上一條怪石嶙峋的小崗,茂盛的蒿草從大石間的隔縫鉆出,又長又綠。林逸青輕輕捅出狙擊步槍,瞄準鏡上的刻度,顯示距離峰頂邊沿約有700米的距離。伏擊點很理想,左側一棵又瘦又矮的刺槐樹苗上,兩只上下交配著的黑蟬,只在林逸青剛趴下時停頓了一會兒,又開始刺耳的聒噪。
的陽光烘曬著林逸青,身體在厚實的偽裝服內,酷似蒸洗著桑拿,額頭和兩頰的汗珠,顆顆不斷的滾淌下來,墜進雜亂的草根下消失。
抬起手背抹了把汗水,再次把眼睛貼回到瞄準鏡,林逸青不能直接打死800米處隱藏的狙擊手,因為兩側峰頂僅百米間隔。對面峰頂邊沿上的狙擊手,離林逸青不足1000米,所以,林逸青不能讓他成為在前面捕捉獵物的黃雀。
根據前面的地形,從兩個政府軍狙擊手的死尸位置,他很快推算出頂角狙擊手的趴伏點。那家伙臥趴在兩個大石頭中間,頭頂纏滿翠綠的藤條,還插了些小樹枝偽裝,上面的葉子,早給太陽曬的蔫巴了。
現在只需一顆子彈,就能打翻這家伙的頭蓋骨,但林逸青沒那么做。繼續托高槍管。朝對峰邊沿的政府軍狙擊手窺去。利用幾何原理。結合對面的山勢,花費了幾分鐘時間,在一條凹陷的石坑邊沿,他望到一張綠乎乎的臉,正隱蔽在草葉后面,像是在咀嚼著什么。
林逸青對長滿亂草的石坑掃描了三遍,都未發現異常,豈不料瞄準鏡孔再次回掃時。對方忽然仰了下脖子,喝起水來。
要知道專業狙擊手的水壺,多采取吸管飲用,林逸青想他可能是喝不到壺底殘存的淡水,但為了潤一潤干燥的舌頭,不得不擰開蓋子,往嘴巴里灌倒。
林逸青本就鎖定那片地帶偵察,他即使不做出失誤的小動作,也難逃脫厄運。但這卻節省了林逸青幾秒甚至幾分鐘的時間,意義很大。
瞄準張朝向雜草后面的那張模糊的綠面。左右搖擺了兩下,便固定在中心線上一動不動。等待扣扳機的手指打出子彈。
“砰!”
槍一打響,刺槐上那兩只交配歡暢的黑蟬,嚇得立刻跌落,剛那股摟腰抱背的饑渴勁兒,這會兒成了爭相逃命,可惜尾巴鉤掛著尾巴,撲棱半天翅膀,才強行爭斷繁殖器官,朝各自認為安全的方向驚慌飛去。
13毫米口徑的子彈頭像一根手指,以極快的速度,撥開石坑前沿的細軟植物,直鉆進模糊的綠臉右側,薄薄的皮肉后面,正上下嚼磨食物的后槽牙,崩碎多顆,卻絲毫按捺不住生猛的彈頭繼續迫進。敵人脖頸后面的小腦,最終鼓出一眼小洞。那釋放出來的彈頭,好比頑童吃完脆棗的肉,淘氣的奮力吐遠咬掉的核兒。
“砰!”緊跟著,又是第二顆子彈飛出。頭頂插滿小樹枝的政府軍狙擊手,發現對峰的同伙滿臉噴血,立刻意識到身后的危險。這家伙兒非常專業,知道第二顆子彈肯定結果自己的性命,所以奮不顧身坐起,往山沿下面的巖壁上翻滾,試圖避開致命的子彈。
這些緊急情況,林逸青都預料到了,所以射殺對峰狙擊手之前,把瞄準鏡在兩個頭部之間來回變換,適應這種感覺后,第一顆子彈命中目標的瞬間,槍管便瞄向了另一顆插樹枝的綠腦袋。
很顯然,他沒來的及坐穩,子彈就從他后腦勺鉆了進去,結果,綠草茸茸的頭蓋骨,像地下管道爆炸時,突然翻起的井蓋子。迸甩的腦漿鮮血,星星點點的亂濺,撞粘在四周的葉片和草莖,隨著晃動遙遙欲墜。
收起狙擊步槍,林逸青拼命奔跑,盡快沖下地勢略高的石崗,朝樹林深處斜插。對峰前沿的敵人,也是頂角位置,如果他身后還有兩個政府軍狙擊手的話,林逸青這樣斜著朝樹林里鉆,就可以避開那兩個家伙的子彈。
再沒有子彈射來,林間除了兩名受傷的助手的呻吟聲,再沒有別的聲響。
林逸青等了一會兒,再沒有發現異常,他小心的來到了青森的身邊,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幫他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后又找到了白川。
白川的肩膀鎖骨被子彈擊斷了,傷勢很重,但所幸對性命無礙,林逸青同樣幫他處理了一下傷勢之后,讓二人原地待援,他在一邊警戒著四周。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了陣陣好似鳥鳴般的唿哨聲,林逸青知道,是自己的部下過來了,他取出一只竹哨,放在口中吹了幾聲,不多時,佐藤英彥和幾名奇兵隊員出現了。
援兵來到,林逸青松了口氣,但仍然極其小心的檢查起被擊斃的敵人尸體來。
他必須要確定,村田經芳是否在這些人當中。
林逸青吩咐兩名奇兵隊員將峰頂的敵人的尸體弄下來,兩名奇兵隊員領命而去,不多時,兩具尸體便給從峰頂高高的拋了下來。
林逸青很快檢查了一下所有的被擊斃的敵軍尸體,他將死者的面孔和自己所了解的歷史上的村田經芳的面孔一一對照,發現沒有一個人能對上號——有幾人是被掀掉了頭蓋骨,根本看不到面目,剩下的則和他所知道的村田經芳的形象差別很大,而這些人身上,也沒有找到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
林逸青正感到有些沮喪,一名奇兵隊員從一具尸體的口袋當中找到了一張紙,打開看了看之后,交給了林逸青。
“老師,您看,這個人的身上,竟然還帶著槍械的設計圖呢。”
林逸青接過圖紙一看,臉上頓時現出如釋重負之色。
這張紙上畫著的,是一支以法國格拉斯步槍為藍本的新式步槍的設計簡圖。
“就是他。”林逸青看著這具半邊頭顱已經沒有了的尸體,點了點頭。
“他是誰?老師?”佐藤英彥有些奇怪的問道,他不明白林逸青為什么會如此看重這個人。
“這個人就是村田經芳,殺死勇平的那個人。”林逸青答道,“他是戶山學校的教官,也是神槍手和槍械設計師。”
聽到林逸青說此人便是殺死小西勇平的兇手,奇兵隊員們全都面現興奮之色。
“勇平,你看到了嗎?…”一位年輕的奇兵隊員流著淚哽咽道,“老師替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