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金鐘銘啟程去了滬上,在上影寰亞這個電影合資企業中盤桓了半日,簽了一個合作項目,然后立即就又趕回了京城。
說到底,甭管是廣府的票房向來是各大城市之首,還是說滬上的金融業務更加發達,但是中國電影的根本始終在京城。
呃,那么一看的話,金鐘銘去滬上跟上影寰亞再去搞合作就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意思了。其實,他去這邊真的不是搞什么電影合作,畢竟貪多嚼不爛,攤子鋪太大沒意義。其實吧,他來這邊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趁機吃掉s.m公司在中國的主要商業通道。
話說,s.m公司也好,JYP、YG這些其他的歌謠公司也好,向來很難在中國市場立足。不是他們不想,而是實在是力有未逮,這一點,看看他們不停招收的華裔練習生就知道了。所以說在10年這個時候,就出現了一種奇怪的現象。一方面誰都明白中國市場的體量和發展前途,但是另一方面韓國的娛樂經紀公司卻總是在實際運作中處處碰壁…呃,這個東西可以專門寫一篇論文,里面的情況復雜到當事人都說不清楚。
但是…沒必要,只說兩條就行了。一個是目前中國市場還沒達到五六年后的那種地步,韓式的運作盈利方式在中國根本行不通;另外一個就很好理解了,那就是韓國人根本不懂中國這邊的游戲規則,尤其是各種各樣的企業、機構后面都有官方背景,如果你沒有那種體制內的深度合作伙伴,那根本就是寸步難行。
可是,此時此刻,礙于兩國的外交大環境,如果你沒有眼光、魄力和實力的話,又偏偏是不敢搞這種合作的!當然了,肯定是有人有這種能力和水準的,你看人什么cJ、好麗友之類的在中國都快扎下根了,但是就搞韓流的那群歌謠經紀公司而言,目前還真沒人亂動彈。
于是乎,面對著偌大的中國內地市場,韓流idol們能做的實在是有限,不要說跟隔壁日本那種直接出道的地步相比了,甚至連東南亞那種深度都達不到,也就只能是通過開個演唱會之類的圈下錢罷了。不過,即便如此,在沒有韓國政府官方背書的情況下,強如s.m公司想要在內地伸開手腳租個體育場之類的那也是無能為力,他們的虛弱和不受待見在之前數年的嘗試中幾乎是被人看的一清二楚。
那怎么辦呢?只好請人搭橋了…沒錯,實際上s.m公司這個唯一還在中國保持存在感的韓國歌謠公司目前只能通過兩個途徑來展現商業價值,一個是官方牽頭的東西,那個就不用考慮了,至于另一個,自然就是屁股在香江而身體在大陸的寰亞了。
而金鐘銘這次來滬上就是干了這么一件很陰損的事情——和日本之行一樣,他順手又把人家s.m公司跟寰亞的聯系給切斷了。
這里順便說一句閑話,香江人做生意很現實,跟日本的那次大費周章不同,這次幾乎是跟對方一談就妥,先是讓張承文走陳永雄的路子去試探了一下,然后那位寰亞在滬上的負責人陳志光董事就來京城跟金鐘銘見了面,大家談談別的生意,比較一下收益,這為全權負責s.m公司那邊生意的執行董事就直接點了頭。
再往后,就是金鐘銘去滬上直接簽了一些合作上的合約,事情就算是談成了。
“金總放心吧。”還是那個陳志光董事,不過此刻這位面色潮紅滿身喜氣,看來剛才的合同讓他很滿意。“孰輕孰重大家看的很清楚,跟金總您的生意相比那邊實在是不值一提…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們會等到下次他們家族巡演前再抽梯子的,肯定會讓你滿意…”
“陳董事辦事我還是放心的。”金鐘銘自然也是笑吟吟的,這就是香江生意人的作風,毫不避諱自己趨利的本性,就是誰錢多跟誰走。
“我們林總很欣賞您。”陳志光繼續客氣道。“托我代為致意,希望您有時間務必去香江看看,他一定會掃榻相迎的…”
“銘記在心。”
客套完畢,金鐘銘抽身就走,絲毫沒有留念的意思,他這次跟寰亞來這么一出純粹是為了砍李秀滿的爪子,想要分享日后盛大的中國內地韓流市場還是要走內地的套路,寰亞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所以,還是要回京城。
實際上,此刻的京城,中國影壇的大腕們因為一件事情已經開始紛紛擾擾了起來,很多人車馬奔勞,從香江、廣府、滬上…甚至是國外飛回到了京城,只是為了參加一場電影的首映慶典。無他,姜文、周潤發、葛優,這三位一起合作的電影《讓子彈飛》馬上將于6日在京城奧體中心舉行首映慶典,沒人愿意錯過這么一場盛會,京城在中國電影的心臟地位彰顯無遺。
而金鐘銘作為《讓子彈飛》的主要投資人之一,去那里刷臉天經地義。
不過,剛一上飛機,金鐘銘就有些昏昏欲睡了,隨行的翻譯和安保也大多如此,這個實在是…誰也怪不了,主要是太倉促了,今天一大早飛過來,上午又審視合約之類的,現在臨到晚上了還要飛回去,再加上飛機內部舒適的溫度…
當然凡事皆有例外,恢復了一身職業裝的初瓏此刻就完全沒有倦意。實際上,她從昨晚上到現在一直都有一種莫名的興奮感,別說打盹了,把她扔床上都睡不著,這個當然是來源于昨晚上身邊這個男人跟自己說的那些話了…而且話說回來,在飛機上,雖然大家都精神不振,可當著這么多公司前輩的面她也沒心思去跟金鐘銘做親昵的動作,更不想打擾身邊的這個男人休息。于是乎,這個小姑娘左看看右看看,前瞅瞅后瞅瞅,雖然不能徹底靜下心來,卻又不知道自己能干點什么…
而這個時候,坐在側前方的一個絡腮胡子、形象很惡劣的胖男人卻突然起身跟初瓏身邊的一位女士換了下座位,然后笑著跟她搭起了訕:
“不知道小姐怎么稱呼?”
初瓏茫然不知所措!
雖然聽不大懂對方的話,可是光看這幅情形初瓏也明白對方是在搭訕。于是乎,小姑娘張了張嘴,然后本能的想回身叫醒金鐘銘,畢竟這里是中國不是韓國,就懂幾句話的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態度,難道還能一腳踢過去?但是,剛一回頭她又立即反應了過來,雖然對方長得很惡劣,但這里是飛機上,人家應該說的不是什么失禮的話,甚至從周圍其他人坦然自若的表情來看應該還只是正常的搭訕,自己這么冒冒失失的叫醒男友又算是怎么回事?不是反過來激化矛盾嗎?
“窩…漢語…吧是很耗…”初瓏勉勉強強的解釋了一下。
“原來是外國人。”對方明顯有些失望。
而與此同時,坐在初瓏邊上還一直閉著眼睛的金鐘銘卻突然噗嗤一笑,然后睜開了眼睛。很顯然,他根本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但卻一言不發,反而任由初瓏展示自己那蹩腳的漢語發音。
初瓏滿臉通紅,不用想她也知道身邊人是在笑什么,但是此刻卻也只能沒好氣的用手掌推了一下對方的胳膊。
“這位先生懂漢語?”絡腮胡子男也立即從笑聲中明白了一點什么。
“是啊,我漢語比較順溜一點。”金鐘銘笑著攥過了初瓏的手并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先生貴姓啊,我注意到您好像從上飛機以后一直在打量我們一行人?”
“原來您早有察覺…”絡腮胡子男打量了一下這兩人的形象,又瞥了一眼雙方攥在一起的手。“其實是我有些冒昧了,鄙人姓鄧,鄧勇星…先生從哪邊來的?普通話真好,比我的都好…”
“我從韓國來。”金鐘銘言簡意賅。“聽你的口音似乎是香江或者臺海那邊的人?”
“沒錯,臺海人。”對方點了下頭,然后低頭想了一下。“其實我是看到了先生你上午在上影寰亞那里出現過,然后又覺得你面熟,所以一直想問一下你的來由…沒想到是韓國來的…韓國的話…到底是哪位?”
“鄧先生是電影人?”金鐘銘若有所思。
“廣告導演罷了。”絡腮胡子男雖然如此說道,但語氣中卻不乏自豪之意。“但是拍過一部正式的電影。”
“原來如此。”金鐘銘點了點頭。“怪不得會在上影寰亞那邊遇見…自我介紹一下,鄙人金鐘銘,是個演員。”
鄧勇星:“…”
金鐘銘:“…”
“我…有點尷尬了。”鄧勇星有些不安的撓了撓胡子。“有點班門弄斧的感覺…怪不得那么眼熟,之前《那些年》在就臺海引起過轟動,前幾天我還看過網上盜版的《大叔》…你還剛拿了大鐘影帝,還跟博納換了股…”
“這有什么?”金鐘銘有些無所謂的掏出黑框眼鏡戴了上去。“傾蓋之交,何必在意這些事情?況且我本來就不想讓別人認出來的。”
“原來如此。”
“鄧導有什么想法嗎?”金鐘銘輕笑道。“我可不覺得你一個導演這么跟我侃就是為了搭訕我秘書。”
“實不相瞞。”鄧勇星突然坐直了身子。“我準備拍一部電影,所以在到處化緣!既然遇到了財神爺,就不能不多說幾句了!”
“化緣還能這么理直氣壯?”金鐘銘失笑問道。“剛才見我面熟不會就存了化緣的心思吧?”
“當然。”鄧勇星攤攤手。“有何不可嗎?正正經經的想拍電影,然后用自己的本事去籌投資,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至于是死纏爛打也好,酒桌上忽悠也罷,現在這樣侃大山也好,只要人家愿意投錢,那些都無所謂,在商言商嘛,關鍵是我不是個騙子,拿到錢我就拍電影,又不是卷走跑了…金先生,這是我名片。”
金鐘銘再度失笑了:“臺海那邊的廣告導演都是像你這種作風嗎?”
“不是。”鄧勇星渾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我是從臺海混到滬上的,風格與別人不同。”
“原來如此。”金鐘銘看初瓏遞過來的這張名片。“鄧導,從名片上看你應該是個著名的廣告導演吧?在滬上混到這份上的廣告導演應該不缺錢吧?”
“不缺錢。”鄧勇星搖搖頭。“最起碼這部電影對我個人而言還是操持的下的…不過嘛,若果能減輕風險何必要自己把身家搭進去呢?”
“還真是您的風格…”
“廣告導演都是跪著賺錢的。”鄧勇星再度搖了搖頭。“我個人早就習慣了。但金先生感覺不適應也是正常的。怎么,現在還有興趣看看我的劇本嗎?就在我包里,我還是想找你化個緣。”
“反正沒事干。”金鐘銘想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跟初瓏換了下座位來到了鄧勇星身邊,然后看下這部電影的劇本。
說實話,他倒不是一見如故之類的,之前的傾蓋之交的說法也純屬客套,而看劇本的理由也是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反正沒事干’…甚至這其中還有一絲讓初瓏躲到自己里邊,離這位形象惡劣的絡腮胡子大叔遠點的那種意思。
總之,金鐘銘是對這位跪著賺錢的導演沒有任何感覺的,甚至他都還沒把對方當做是個導演。而表面上的這種虛偽的客套跟之前見到徐克后的那種虛偽的客套恰恰相反,后者是刻意壓制那種心底尊重的感覺,前者這是純粹的不想無故得罪人,其實他對這人的輕佻作風是很輕視的。
而看了一眼劇本名字以后,這種心底的輕視更重了——《到阜陽六百里》。
沒聽過,沒看過,沒感覺,莫非是講滬上對安徽人的歧視?除此之外金鐘銘很難將身邊這位在滬上生活的導演跟這個劇本名字聯系到一塊。
然而,從滬上到京城飛行距離一千公里,耗時不過兩個小時多一點,臨下飛機的時候,金鐘銘卻已經被這個跪著賺錢的導演給征服了。
“很多缺點。”金鐘銘言之鑿鑿。“你劇本中的皖北方言差錯太多,而且你想讓秦海露來演的話我覺得反而有失于藝術性…”
“可如果不讓秦海露來演的話我賺不了錢。”鄧勇星言之鑿鑿。“那樣的話還不如回到一開始的想法拍個紀錄片…”
金鐘銘:“…”
“我想賺錢。”鄧勇星依舊言之鑿鑿。“沒有明星藝術性雖好,可我不能賠本啊?我求了幾十個女明星,只有秦海露愿意接這部戲,她還投了錢,我得伺候好人家!”
“差多少?”
“兩百萬就行了。”
“軟妹幣還是美元?”
“…軟妹幣…不過你要是給我美元我也接著。”
“你覺得呢?”金鐘銘瞥了對方一眼。
“那算了。”
“田園將蕪胡不歸?”思考了幾秒鐘后,金鐘銘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明天上午鄧導來博納吧,找陳永雄先生,我讓他給你兩百萬。”
“不用找金總你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不想看到你。”金鐘銘的回答言簡意賅。“而且,明天我要去參加一個站著賺錢的電影的首映慶典…抽不開身。”
“有錢就行…你是投資人,你說了算。”鄧勇星心態依舊好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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