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來第一個問題。”金鐘銘拎著一串烤腸淡定的詢問道。“你覺得《青春不敗》這個節目的主題是什么?”
“當然是青春了。”李秀滿攤開手答道。“難道還有第二個主題嗎?青春是主題,然后因為idol是韓國人青春中不可或缺的一個元素,所以讓形形色色,年齡、容貌、出道時間、人氣、形象,其實全都不一樣的七個idol來共同演繹這個主題。”
“第一個問題就錯了。”嚼著烤腸的金鐘銘給了對方當頭一棒。“你說的是立意,不是主題…當然這確實也能感覺出你對我們《青春不敗》認真研究過。”
“那主題是什么?”李秀滿認真的蹙眉問道。“總不能是干農活吧?”
“差不多,也可以這么說。”金鐘銘的回答讓對方有些措手不及。“就是干農活,或者說是吃苦。不要不服氣,前輩,這是給大眾看的節目,光有明星或者idol是不夠的,它需要有一個積極的主題,或者說是正能量的東西…聽起來有點假大空,但實際上正是如此。《我結》里展示愛情和婚姻的美好;《無限挑戰》里的幾個在國民平均線以下的老男人奮力去實現人生夢想;《兩天一夜》里向全國展示出某個小地方、野地方的美景人文;《家族誕生》第一季里那種真實的家庭氛圍…這些東西,有了未必能讓一個節目成功,但是沒有的話,一定不會成功。”
李秀滿的眉頭已經成了川字,他真不覺得這玩意算什么秘訣,假大空誰不會干?林允兒照樣在《家族誕生第二季》里面爬泥潭…那多毀形象?但是他也咬著牙讓林允兒去做了,雖然這是為了挽救下跌的收視率,但是確實他也讓林允兒這么干了啊,誰敢說林允兒沒為這個節目付出真正的東西,誰又敢說這里面沒有正能量?
“回到《青春不敗》上面。”金鐘銘繼續說道。“青春確實是個永不過時的立意,但是如果只是一群漂亮idol在泳池里展現青春的話…呵呵,那叫發春,不叫青春。所以,只有讓她們跑到農村,去吃苦,去艱苦奮斗…不要管這個詞有多么不順耳,但事實就是如此,只有在那種環境里,從一個破破爛爛的房子開始,自己動手,從一無所有到一個真正的小村落形成…這才是一個完整展示出青春的一個主題。所謂正能量和主題其實個很嚴肅的事情,不是讓你去刻意的展示什么,而是要你認認真真的圍繞著它,持之以恒…我向來有個觀點,綜藝這個東西是需要用真誠來演繹的…”
“別瞎扯。”李秀滿本能的反駁道。“綜藝這種東西難道還要靠真情流露?G7哪個不是靠自己地角色定位?只不過是演的好,演的像,所以才會…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告訴我如何從結構上把idol融入綜藝,就好像…就好像,我的意思是我并不奢求口碑、票房、收視率這些東西都有,我只是想按照商業上的投入來做一筆生意而已…就好像…把有粉絲效應的團綜疊加到這種大型綜藝上面,大家互利共贏…帶著幾個idol一起玩綜藝可就是是你和《青春不敗》一起開創的模式啊…”
“前輩你想的太簡單了。”金鐘銘幾杯酒下肚后已經有點感覺了,他的手勢幅度也開始不由自主的變大了。“《青春不敗》那個不叫疊加,她們七個也不是像團綜那樣靠著粉絲起勢的。實際上,你的那套粉絲效應在我的節目里根本就不存在!這個節目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最起碼七個女孩都是付出了自己真誠的,她們在里面展現和吸引觀眾的跟你的idol圈粉理論沒有任何關系!”
“說來聽聽。”李秀滿不依不饒。
“您想聽長的還是短的?”
“長的吧,反正今天有時間,嗯…你就從sunny開始說起吧!”
“sunny不好說…對咱們倆而言都太熟悉了,說起來會不由自主的偏頗的。”
“那就說說具荷拉。”
“具荷拉是我公司的人,說多了我怕你以為我在王婆賣瓜。”
“說說侑…樸孝敏。”
“不想提她,會勾起我的傷心事,我和恩靜分手了,你知道嗎?”
“…哦!…那說說年紀最大的Narsha吧!”
金鐘銘這次沒有找理由,他沉吟了一下,就開始以節目的主MC角度點評起了Narsha:“節目中的Narsha,前輩覺得她最令人印象深刻,同時也是為自身角色定位奠定基礎的一個場景是哪個?話說前輩看了這個節目嗎?”
“廢話,我一集要看五遍以上!”李秀滿不屑的答道。“就是以為自己看透了,才去試著模仿你搞那個《家族誕生第二季》的…回到Narsha身上吧,那個,那個最具代表性的場景應該是她把蘋果塞進胸口裝大胸女的時候…吧?”
“很奇怪吧?”金鐘銘看著語調比較怪異的李秀滿接口道。“她的這個看起來不太健康的舉動,如果放在一般明星身上,估計多半會被罵虛偽做作搶風頭,對不對?但是…實際上,給人的感覺卻很真實,卻顯得非常不做作,非常自然…對不對?”
李秀滿沒有言語。
“30歲了。”金鐘銘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這是一個所謂青春的終結點,就像那首歌里唱的一樣,‘我不信你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
李秀滿奇怪的瞥了對方一眼,他確信自己沒聽過這么一首歌。
“但是,說到童心未泯這四個字,Narsha或許是這些人中最‘幼稚’的一個。首先,她很享受節目中的樂趣。她不顧及自身形象,時常自嘲年齡,做游戲時很投入,總是天真爛漫,無拘無束。”
李秀滿點了點頭。
“其次,Narsha的著裝打扮也無疑是最‘幼稚’的。她經常時常梳著夸張的雙馬尾,大大的眼鏡框上經常讓人無語的戴著一只蝴蝶結,甚至看到自己繡著棉褲上繡著卡通圖案,竟然也會自夸…那話怎么說的來著?我頭有點暈。”
“‘呀,我今天怎么這么可愛!’”李秀滿主動為有些醉意的金鐘銘補充道。
“是!”金鐘銘點點頭。“就是這句話。而且我告訴你,這些東西不是我們刻意要求她做的,這位大姐就是這樣一個女孩,那些東西是真實的,她就是把自己穿的像是高中生萌妹子一樣,就是像是cosplay一樣,還偶爾沖鏡頭賣個萌,不羞不臊的…但是…”金鐘銘低下了頭。“她終究30了,終究也有成熟的一面。她干活總是最認真的那個…她懂得這個道理,不需要我們說她也是在干活時最沉默最認真的那個…還有她和村里那個老奶奶的關系,體貼、善良、懂事,對不對?Narsha根本不是在扮演,她就是這個節目組里的長女,事事操心,關愛長輩,萬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條。”
說到這里,金鐘銘沉默了一會,然后扭頭用帶著醉意的目光盯住了李秀滿的眼睛:“回到你關心的問題上面,她這樣一個30歲的人,在一個以青春位立意的節目里面,她的意義在哪里?她憑什么可以獲得人氣?我告訴你吧,比她大的人會覺得她是所謂的‘曾經年少’,比她小的人會覺得她是‘正值青春’!這些東西前輩你都沒搞懂,你又拿什么來這里跟我討論sunny和侑莉在這個節目里的得失呢?”
“那金泫雅呢?”李秀滿沉默了片刻后繼續追問道。“她整天哭哭啼啼的惹人厭,還吃不了苦。天冷的時候,只有她可以裹著可綿大衣;她削蘋果皮的功夫確實很不錯,但被人弄斷了馬上就哭鬧著索要賠償;就連登山走路也要金泰宇背著…為什么她能夠從節目里拿到這樣的人氣,這不是所謂的圈粉效應嗎?”
“金泫雅的事情最簡單不過了。”金鐘銘有些不屑于李秀滿的無知。“她就是個孩子,忙內!有時候會任性,有時候會無理取鬧,有時候會對大人撒嬌,但這是建立在更多的時候她愿意服從我們那些人指揮的前提上的。而且,你說的這些不是因為她心眼壞,而是她確實不知道路在哪兒,確實不知道該怎么辦,所以她才需要有人指引,然后一邊抹眼淚一邊哼哼唧唧的抱怨著,但一邊還會聽話的繼續走下去。你也是當父親的,你自己說,這樣的孩子不可愛嗎?還是說你天天想著害人,天天想著管理自己公司的那些練習生、idol,根本就忘了一個父親的感覺?”
李秀滿死死的盯住了對方,但一句反駁的話都沒說出來。
又給自己倒上了一杯燒酒,但金鐘銘這次并沒有直接喝下去,而是指了指身后:“前輩!你注意到沒有?”
李秀滿的語氣不知道怎么回事變得和氣了很多。
“咱們一路走過來,有很多隨手掏手機拍照的吧?”
“沒錯。”
“但是沒有幾個人過來找我要簽名的吧?或者說一路跟過來的也很少吧?”
“是啊。”
“你們公司門口堵著的人現在還很多嗎?”
“越來越少了。”
“時代不一樣了。”金鐘銘撇撇嘴。“而且每時每刻都在迅速前進著。現在人人手機電腦,想要獲取什么信息都太簡單了,所以除了個別腦殘或者未成年的孩子以外,幾乎每個人都可以獨立思考…”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想說,每個人都不好糊弄了,粉絲也好、觀眾也好,大家都是明白人。你是在用心做節目,還是在用心賺他們的錢,他們其實一清二楚。你看看你們公司的那些電影、那些電視劇、還有那個綜藝,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只想著賺錢,你以為觀眾看不出來你的目的嗎?你以為他們感覺不到你的敷衍嗎?”
李秀滿的手有點抖。
“所以。”金鐘銘醉醺醺的笑道。“想在綜藝里或者影視劇里賺錢不是不可以,但是要么你得投入真情實意,讓他們感動;要么,你就得拿出職業態度去對待這些東西,做一個公平的買賣…不懂這個道理,你就別拿豆包不當干糧!說多了,你肯定不懂,但是舉個你應當熟悉的例子。這就像是一首歌一樣,主旋律出來了,你還需要圍繞著它填詞、編曲、編舞…反正你得圍繞著這么一個東西把一整首歌給搞出來,總不能把主旋律重復20遍然后讓組合的成員在舞臺上做20次劈叉,這就算完了吧?”
從頭到尾,一口東西都沒吃不下去,只是認真聽著對方話的李秀滿突然就定住了。其實他本來就很聰明很有領悟性,只是被一些東西蒙蔽住了眼睛而已。但是現在,對方最后那一個比方簡直就讓他如同醍醐灌頂一般醒悟了過來。
之前,他李秀滿總是不停地想著如何借助綜藝這個平臺,把idol的人氣轉化為收視率、贊助費這些現實的利益,就如同演唱會、簽名會這些東西一樣,是直接換錢的那種東西…但實際上對方這個比方讓他忽然明白了,原來自己搞錯了概念,原來是自己的心態沒有擺對!
綜藝也好,電視劇電影也好,并不是一個平臺…它們首先是個作品,就好像他很熟悉的一首歌一個專輯一樣,是一個需要結構、需要主題、需要美感、需要節奏、需要執行力和表現力的文藝作品!
只不過,因為自己長久的處在idol從業者的角度,所以總是不由自主的把專輯、音樂、舞蹈以外的東西當做純粹功利化的附屬品。于是才有了雖然往這些領域里面投入了大量的金錢和人力,可實際上進行操作時卻本能的依照著平臺化,也就是把影視綜藝當成了刻意展示idol的東西,而忽略了這些東西本身的完善性的事情發生。
這才是問題所在!這才是他推動的影視戰略和協助的綜藝戰略全都敗得一塌糊涂的根本原因!
所以,金鐘銘說的是對的。
“那么…前輩。”金鐘銘低頭一飲而盡。“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到侑莉和sunny身上了?”
“你說。”回過神來的李秀滿低聲應道。
“雖然我不想多說侑莉和sunny在這個節目里的具體表現,但是她們能有現在這個收獲和評價,其實已經說明她們在節目里是付出了很多的。這個節目走到現在,很不容易,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什么?”
“哪怕是她們…想要再對一個節目付出自己的真誠,恐怕以后也會很難了。年紀變大,出道年限在變大,周圍環境在變化,人心也會變…連徐賢都會舉著紅酒杯跟人在宴會上談笑晏晏了,連一直都顯得對事情搖擺不定的侑莉都可以在這個攤子上喝多了之后,喊著鬧著要對我表白…還有什么不會變化呢?”
李秀滿的眼神古怪了起來。
“別這么看我,咱們在說綜藝。這樣全員都付出了自己真誠的綜藝不僅現在很難見得到,而且以后也會更少,那么從價值來說,這個綜藝不會局限于一個深夜的收視率上面,以后在網絡上它會持續性的發酵,在業內它也會成為標桿…所以,你們不該那么短視的按照收視率來評價,這個節目的價值以后會大大的持續下去;而對于那兩個人而言,這恐怕也是獨一份的了,走了,下車了,就再也感受不到了…所以,她們真的不該走,而且恐怕,哪怕是日本那邊利益誘人,她們心里也是有些不舍的;更重要的是,這個綜藝對我也是唯一的,這種感覺的綜藝,想再找到,無異于大海撈針…所以,我不許她們下車!”
“我只聽懂了第一個理由…而且遠遠不夠我說服公司。”李秀滿認真的回應道。
“第二季《青春不敗》給你們公司了。”金鐘銘追加了一個條件。“我說的。”
李秀滿點點頭,又搖搖頭。
“至于sunny和侑莉,說實話。”金鐘銘繼續閃著清亮的眼神說道。“你作為sunny的監護人,或者說侑莉父母也把她交給了你,她們在長大,心思在變化,你有義務為她們的成長做出保障和指導…這時候告訴她們犧牲一點收入,選擇一點辛苦,她們以后會感激你的。不對嗎?”
李秀滿搖搖頭,又點了點頭。
“最后,真的不要小瞧我的決心。”金鐘銘攬住了對方的肩膀,酒氣都噴到了對方臉上。“你真要強行帶走她們,那就帶走,反正我會讓節目組跟媒體說她們只是請假一周而已,到時候讓不讓她們回來是你的自由…不要這么看我,我之所以和你這么大費周章的講道理其實已經說明一些問題和態度了,我知道什么東西更重要,什么東西不重要…這點我比你強!”
“是嗎?”李秀滿干笑道。
“是!”金鐘銘非常嚴肅。
“對于年輕人而言,失戀真是個不錯的成長催化劑。”李秀滿曬笑道。“侑莉就在這個攤子前向你表白了?”
“沒錯。”金鐘銘扭頭看向了攤主。“老板,我沒猜錯吧,當時是侑莉吧?”
“你沒記錯。”正在靠著一份青椒的攤主淡定的答道。“那次你把自己灌醉后喊出來那話的確實是少女時代的權侑莉,我很喜歡她《青春不敗》里的樣子,不會認錯的。”
“你看…”
“分手了?”
“…是!”
“如果你考慮下我侄女…我就試著跟公司里的人討論下讓她們繼續留在《青春不敗》里…”
金鐘銘撇著嘴站起了身:“李秀滿總監…我前幾天被人教會了一個道理!”
金鐘銘扭頭往回邊走邊答道:“請一定不要在感情里面摻雜利益糾葛,甭管是被動還是主動的,這都會毀了你的愛情!很有感覺吧?”
“你太敏感了!”
“我只是想告訴前輩。”金鐘銘回頭看著還坐在燒烤攤前的李秀滿笑道。“我和sunny的事情,我們自己會有決斷…你這個跟我有太多利益糾葛的人就不要參與了。”
“隨便。”李秀滿點點頭。
金鐘銘扭頭就走,不過,剛走了兩步,身后那人又叫住了他。
“鐘銘啊!”
“您說。”
“你知道有人…算了!”李秀滿欲言又止。“sunny和侑莉的事情我答應了。”
“那就多謝了。”金鐘銘揚長而去,身形中一點醉態都沒有。
靜靜的看著對方走遠,李秀滿嘆了口氣,剛才他其實是向透露給對方一點額外的消息的,看在對方今天很講道理的份上…但是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靜觀其變。
多年的對抗關系,不是那么容易輕易放下心結的。
“毛毛!”十幾分鐘后,安撫了sunny和侑莉兩人,又把把她們送下電梯的金鐘銘剛一進家就突然叫住了西卡。
西卡不知所措。
“我記得我給你寫過一首有著日文版本的歌曲…還記得吧?”
“是啊,出道前咱們去釜山…認識恩地的時候。”
“你準備怎么用?”
“這不是要去日本了嗎?”西卡警惕的答道。“你當時就跟我說這歌的真諦在日文版上,我一直留到現在當然是要拿出來錦上添花,給我們少女時代…”
“我反悔了。”金鐘銘歪著頭打斷了對方。“我準備把那首歌給kara…報復下李秀滿給我玩的這一出。”
“我反對!那歌是我的…”
“反對無效!”金鐘銘霸道的答道。“但是我可以給你一億韓元的補償…如何?”
“…”西卡神色猶豫的搓了搓手。“一億兩千萬?”
“成交!”
“真沒節操!”旁邊的鄭二毛如此憤憤不平道。“空手套白狼就套走了這么多錢…這世道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同一時刻,秉承著老一輩人不浪費的原則,李秀滿剛剛已經把桌前的半瓶酒和已經烤好的東西差不多給清理了一下,放下酒杯后,心情有點奇怪的他也準備走人了。
“李總監!”就在這時,燒烤攤老板淡定的叫住了對方。
李秀滿不明所以:
“承惠20萬7千韓元,給您抹去零頭,20萬韓元!”老板淡定的伸出了手。
“…”李秀滿這才發現自己忘了帶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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