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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鐵心源的底線

  「放屁!誰他娘說的?」

  鐵喜眼珠子瞪得如同銅鈴:「傻子都知道這件事和東宮沒一點關系,還敢空口白牙的污蔑我?」

  「廢話,董妃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沒了,誰獲利最大?當然是東宮,就是因為太有關系了,所以才沒有關系,但你要是想撇干凈那是做夢。」尉遲文虛著眼睛瞥他:「你做好了,這是應該的,沒有好處,做不好,就來個太子無能,一石二鳥,就純粹惡心你,多好。」

  鐵喜咬牙道:「我皇祖父同意了?」

  「不知道,一個時辰前還和韓琦他們在書房商量呢,這會兒應該差不多了。反正我想不到拒絕的理由,所以你等著就是了。」

  鐵喜長長出了一口氣:「這么明顯的挑撥離間,我皇祖父不可能看不出來,如果王伯伯來了,那一定是我皇祖父本身的意思,他下定決心了。」

  尉遲文點點頭說道:「這不是早就確定的事情嗎,誰讓你只是外孫,我們來時,大王就說你想成為大宋的皇帝不會那么一帆風順,我以為你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我之前也覺得那些腐儒一個個腦袋都被豬拱過,你既是趙家的親生血脈,又有哈密國做后盾,繼承大統之后給大宋帶來的好處肉眼可見,那些王八蛋為什么非要找事。

  可是我現在想通了,他們的刁難對你,對我,對我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哈密國的制度在完善,你知道現在底層官員要如何提拔嗎?」

  鐵喜搖搖頭,自從來到東京之后,他并沒有特意關注過哈密國的事,所知的事情都是從朝堂上,還有母親趙婉的書信中以及尉遲文和蛋叔他們口中了解到的。

  尉遲文給自己和鐵喜充滿添滿茶水:「在哈密,一個最底層的縣官想要提拔上來,必須要在他所屬的地方至少做滿三年,每年都要述職,告訴上級,他今年做了什么事,解決了多少麻煩,直到做的事情積累到一定程度,才能得到升遷。

  像以前一樣,只要你拿出本事,就會將你安排在你該坐的位置上,已經不可能了,就算是大將軍孟元直的孫子,今年都老老實實了進了軍隊去積累最基礎的軍功。

  我之前不理解這種做法,所謂能人善用,就該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地方上,既然有本事,為什么不能讓他做事情?

  但事實證明我錯了,孟虎去年在沙漠丟了三百多個騎兵的命,要不是他運氣好,有幾個兄弟拼死將他帶出來,他自己的小命都丟在了那里。」

  鐵喜愣了愣:「發生什么事了?」

  「大將軍讓他清理沙盜,他帶著軍隊在沙漠外的一個村莊修整時,被村子里的人襲擊了。」

  鐵喜聽到這話就皺起眉:「孟虎不該這么不謹慎。」

  尉遲文笑道:「是的,但如果那個村子里都是女人和小孩兒呢?一個六歲大的娃娃一樣能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砍掉一名驕兵悍將的腦袋。

  這件事發生之后,大將軍和大王沒有重責孟虎,他們將這個問題的罪責歸咎在自己身上,因為孟虎之前一直都在和遼國的軍隊對峙,又一直在大將軍的庇佑下,從未正兒八經的獨自領過軍,所以對在沙漠里討生活的這些人兇悍的習性有所不察,這才差點丟了命。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人是應該有經歷的,現在經歷的困苦在未來會變成自己的財富,孟虎是這樣,我們也是這樣,所以我們應該多經歷一些事情,然后解決他,最后變成我們自己的經驗。」

  鐵喜睜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尉遲文,笑道:「你現在說話怎么和那些寺廟里的大師一樣了?我在書房抄寫《孟子》的這段時間,你信佛了?」

  尉遲文嗤笑一聲:「人定勝天,我從來不信鬼神之說,只信自己悟出來的道理。」

  「你干脆把頭發剃了出家當和尚吧,我覺得你比那些大師有水平,指不定你也能成佛。」

  鐵喜這句話發自真心,他早就發現了一個事情,尉遲文對知識的渴望沒有極限,就像一塊丟進大海的海綿,在吸滿水之前絕對不會停止,而且和那些鉆研四書五經的大儒不一樣,他只汲取他需要的知識,那些條條框框的規矩禮法需要的時候會用一下,不需要的時候比茅坑里的石頭還不如。

  父親的札記里有一個類似這樣的人,叫穆辛,父親對他的評價很高,甚至高到用此生最大的劫難來形容這個人,也是札記里唯一一個下場是用不知所蹤這四個字描述的。

  說實話,鐵喜很想親眼見識一下這個人,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物才能讓父親如此推崇,算算年紀,如果他還沒死,現在差不多也快90歲了。

  活到這個年紀,就算沒死,身在東京的他也是不可能有機會見到的。

  鐵喜有些遺憾。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聊著的時候,在宮女的迎接下,王漸的身影由遠及近來到大堂。

  鐵喜和尉遲文同時抬頭看他一眼,又同時低下頭,嘆了口氣。

  鐵喜起身,親自為王漸奉了茶。

  王漸先是很規矩的向鐵喜行了禮,然后就笑瞇瞇品嘗起茶水,用拂塵桿子隔空點著兩個人笑瞇瞇的說:「你看看,咱家就知道咱家來以后,你們兩個肯定是這幅表情,咱家也不想來啊,但是沒有辦法,誰讓東宮的嫌疑最大,你的嫌疑最大呢。」

  王漸最后一句話是對尉遲文說的。

  尉遲文和鐵嘎,一文一武,作為鐵喜的左膀右臂,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尤其是尉遲文,初到東京便在密諜司眼皮底下殺了百多個人,讓金水河的貴人們深深的記住了他的名字。

  「如果密諜司能找到與我有關的證據就好了。」尉遲文搖搖頭:「就可以證明這件事絕對是韓琦一伙人干的。」

  王漸啞然失笑:「瞧瞧,就你這張嘴,明明可以說代表這件事絕對不是你做的,偏要咬韓大人一口,咱家要是韓大人,也得想辦法把你變成金水河的魚糞。」

  說罷,他看向鐵喜:「咱家來的時候官家特意交代過,那些人說的話,官家一個字都不信,讓你不要多想,這么做只是為了堵住某些人的嘴而已,最后能不能查出來都不重要。」

  鐵喜和尉遲文都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王漸這一輩子都跟在趙禎身邊,人生的最高目標就是伺候好趙禎,所以說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人就是他。

  趙禎的意志就是他的意志,什么對趙禎有利,他要做的就是什么,所以毫無疑問,一旦董妃真的生下來一個兒子,這位一直在東京城對他和顏悅色的伯伯就會立刻變成他最大的敵人。

  同樣的道理,在趙禎誕下兒子之前,他也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

  「大宋的太子就是你,沒有其他人。」這是王漸走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老子一個字都不信。」這是尉遲文看不到王漸后說的話:「真把你當太子看,就不會有這道旨意了,說白了就是王成章他們送的藥有效,所以他們說服用這種藥肯定能生出兒子來,皇帝不說全信,至少也信了七成,最近侍寢的妃子就沒重樣的。」

  尉遲文冷笑連連:「還查出什么都不重要,抓住人了,理所應當,多一件少一件的,你身上也不缺這點功勞,抓不到人,查不出東西,就有的說了。」

  鐵喜笑道:「要不咱們官印一掛,收拾東西今晚就回哈密國?」

  「我真想這么做,但是不行。」尉遲文知道鐵喜這句話只是開玩笑:「這事必須得查,我有一種感覺,這次說不定會查出一個大人物出來。」

  「怎么說?」鐵喜看了尉遲文一眼。

  尉遲文端著茶來到鐵喜旁邊坐下:「你想想,有嫌疑,有動機,做這種事的人是誰?」

  「我。」鐵喜指了指自己,又指指尉遲文:「還有你。」

  「對,這事成了,東宮的收益最大,那么問題來了,既然這件事不是我們做的,還有誰?」

  鐵喜一直也在想這個問題,幾十個人名走馬燈似的從腦海中閃過,但都被他自己一一否決了,最終定格在一個人身上。

  尉遲文用食指沾了些茶水,在桌面上寫下一個「后」字。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有說話。

  鐵喜當了皇帝,曹氏就是太后,如果董妃誕下兒子,太后是誰就不一定了。

  鐵喜率先皺起眉頭:「我們能想到的,別人也能想到,曹氏一族如今肯定都被嚴密的監控起來,大宋的監察司查不出東西,我不覺得我們有能力查到什么。」

  「誰說我們要查皇后了?」尉遲文撇撇嘴:「你忘了我前面說什么了?最近為官家侍寢的妃子就沒重樣的,那藥既然有效,其他妃子一樣有可能懷上龍子,保不準哪個膽子大的就想母憑子貴一下。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后宮之爭繞不開一個‘奪"字,人有我無,就是罪孽,歷史上這種事少了?」

  尉遲文說到這里,嘆了口氣,沒有把話說完。

  他在想,大王是不是早就想過這些事,所以哈密國的后宮至今為止僅僅只有兩個人,其他女人即便送到他的床頭,最后得到的只有前者的雷霆震怒。

  玉蓮香的故事傳遍了整個哈密,這也是鐵心源和趙婉情比金堅的鐵證。

  至于尉遲灼灼,安撫于闐王族的工具而已。

  男性本色,太監也不例外。

  王漸就是證明,每日睡覺時,都有兩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頭為他暖床,等王漸躺倒床上后,還要把腳放在丫頭的胸口上才能安然入睡。

  如果只為養生,何必非得女子?

  他不覺得大王和別的男人有什么不同,遇到美女一樣會欣賞,一樣會想要將她壓在身下。

  之所以沒做這些事,只能說明大王在心里給自己劃了一條絕不可逾越的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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