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子嬰聽完之后,冷笑一聲。
「這個李子明,本官倒是知道一點,此人野心極大,意指王位,我看啊,尉遲江晚就是拿捏到了這一點,才促使他同意獻土。」
「不僅如此,現在看來殿下早就做了準備,難怪非讓劉御史和羅將軍他們往遼陽府那邊打。」
「起初我也在奇怪,為何一定要先打遼陽府,現在也明白了,肯定是殿下早就和尉遲江晚商量好了。」付子嬰嘆口氣后輕聲說道:「之所以是兩封國書,也是為了讓我們給百官一個解釋,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了。」
「付大人覺得我們該怎樣對待這兩封國書。」
「還要看殿下的圣意。」
「若是殿下對此沒有其他的看法,讓付大人你全權做主呢。」王志忠接著追問道。
聽完王志忠的話,付子嬰稍稍愣神,而后細想一番后說道:「既然他們給,我們沒理由不要。」
」呵呵…」王志忠輕笑一聲,而后忽然臉色一正:「有了這塊土地,我們就能名正言順的將鐵路修建過去,到時候高麗就再也翻不起浪花了。」
「王大人,我記得你最開始不是反對的嗎,現在看上去,似乎很高興的樣子。」
王志忠微微笑了一下,而后說道:「道理上是應該反對的,但好處不要,豈不是是傻子?」
兩人相視一笑。
付子嬰目光深邃,他站起身說道:「去東宮吧,不然殿下怕是要等急了。」
不一會兒,兩封國書就擺在了鐵喜的書案之上。
由張愛念完后,鐵喜便看向了下首的王志忠跟付子嬰,開口說道:「這尉遲江晚,是要把我往火架上烤吶,謀奪屬國領土,周圍的番邦小國今后怎么看待大宋,史官記錄下去,后世又會怎么看我。」
鐵喜一副嘆氣的模樣,讓付子嬰與王志忠二人對視了一眼。
演起來了。
不過鐵喜不認沒關系,有的是人認。
王志忠開口說道:「殿下,遼國殘暴,高麗也一直深受其害,前些年雖然與遼國達成盟約,但也是為了自保而已。」
「遼國在高麗北境建立王府,又囤積不下五萬軍隊,一方面是窺伺高麗其他領土,一方面也是牢牢霸占住了高麗最好的幾處產參地。高麗早就希望大宋能夠伸以援手,將遼人全部趕出去。
之所以獻地,也是恐與繼續與遼國接壤,因此,我大宋作為宗主國,理當藩屬國施加恩德保護。」
鐵喜聽完之后,微微點頭,笑著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大宋應該收下高麗所獻的土地,不過,付大人的意見如何?」
「微臣認為可,高麗恐于與遼國接壤,我等自當保護。」
付子嬰的話倒是讓鐵喜有些意外。
鐵喜笑著說道:「既然付大人認為可以,那便由樞密院發官文推送出去,等到明日朝會上議論一番。」
「是,殿下。」
說完之后,二人便退出了東宮。
等到兩人走后,鐵喜才緩聲說道:「很多人都變了啊。」
「殿下,這是自然的,以前之所以不敢,是因為遼國勢大,如今既然形勢顛倒,我大宋多年隱忍自該放縱出來。」張愛笑瞇瞇的再一旁接上了話。
鐵喜輕笑一番,而后又看向了書案之上的國書。
「北方打的好啊。」
羅守珍能打,鐵喜知道,可卻不知道他會那么能打。
鐵喜本以為幽云十六州的戰事只是試探,等火炮存量上去之后,再推進上去不遲。
可現在的情況是,遼國人在真定之戰完全被打破了膽,從羅守珍 率軍進入幽云十六州不到半年,已經控制住了局勢,并且宋軍可以說是幾乎沒有損失。
這種局面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鐵喜當然也清楚,前線之所以能打的這么順利,除了羅守珍能干外,最大的原因還是在于哈密。
遼國想要掠奪火器,與哈密交戰半年之久,這半年,幾乎打光了遼國大部分精銳,加上真定之戰,徹底損失了幽云十六州內所有的有生力量,讓遼國將所有軍力都收縮回了上京,這才讓大宋的戰事顯得如此順利。
不過,羅守珍依舊功不可沒。
美中不足的是,太過殘暴。
前方送來的兵文上都是誅殺多少遼國人,鐵喜不用看都知道里面有多少平民百姓。
不過這樣也好,對付自家人,自當春風拂面,對待外人,理當嚴酷如冬。
等北方的戰事結束,讓他去打南方算了。
「張愛,擬寫兩份圣旨,發往北方,一份是嘉獎劉兆忠,大概就是他忠君體國,代陛下收復幽云,親臨一線,乃大宋官員之典范。」
「第二份圣旨是嘉獎羅守珍,羅守珍為國征戰,勞苦功高,然兵家之事,需小心謹慎為之,莫要驕傲自滿,還有,讓他有空閑多念書識字,好歹也是個大將軍,連字都認不得幾個算什么話。」
「是,殿下。」張愛趕忙應聲道。
鐵喜說完之后,便閉上了眼睛,他知道樞密院推送的官文一旦到了各個重臣手里,立即就會有反對的奏章遞送上來。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樞密院便送來了一堆奏章,幾乎東京城里所有有資格直接上奏者,都寫了一份。
當然,反對居多。
鐵喜也有心理準備。
朝會,鐵喜接受完百官的朝拜,戶部侍郎趙崇便開始率先發聲。
「殿下,高麗獻土國書,大宋不能接受啊。」
鐵喜并未說話,王志忠列班而出,看著反對者的頭頭趙崇淡淡的說道「為何不能?」
「若是接受高麗所獻之土地,我們必然要派遣軍隊過去,更別說按照殿下的意思,還想要再那里修鐵路,獻如今,我大宋自己的鐵路都沒有修完,如何有余財去修建高麗的鐵路?」
沒錢,這是最重要的。
「似乎大宋境內鐵路所用銀兩全部都是由太子殿下親自籌措的,并未用一分一毫的官銀。」王志忠淡淡說道。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有何不同?」王志忠反問道。
趙崇看著王志忠:「王大人,你敢保證在高麗修建的鐵路,依然不用戶部一分一毫嗎?」
「老服說可以,但你戶部愿意嗎?」
「鐵路的收益肉眼可見,第一批投資的人已經獲得了豐厚的回報,你之所以反對,只是因為戶部無法單獨吃下這么長的鐵路線而已,所以你想的是什么呢,趙大人?」
「我猜,你是借著這個由頭,讓殿下重新籌措銀兩,這一次,你好分一杯羹對吧?畢竟高麗所獻的土地,上面有很多處上好的產參地。」
趙崇冷聲說道:」王大人,本官就事論事,你不要血口噴人。」
趙崇有些急了,但王志忠依舊是那副老神在上的樣子。
「本官血口噴人了嗎?」
趙崇沒有說話,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這時,另一名大臣站了出來說道:「先不說鐵路與錢財之事,高麗獻土,我們若是接受,難免會讓其他的藩屬國對我大宋心生不滿啊。」
「高麗所獻之土地,如今正被遼國人霸占,正是因為高麗自身無法處理,才求大宋將這個麻煩收入麾下,是為了庇護高麗,施德布恩于高麗,同意他們的要求,才是天朝上國應有的器魄,才能讓大宋的威儀更加強盛。」
王志忠說完之后,便轉過頭來對著鐵喜,上奏道:「殿下,老臣希望殿下能夠接納高麗獻土,拯救高麗百姓于水火之中,將大宋國威遠播各藩屬國。」
付子嬰站了出來:
形勢瞬間一面倒了。
趙崇等所代表的反對者一看到這么多人贊成,即便自己說什么也是無用了,當下只能嘆了口氣選擇不出聲。
而此時鐵喜才開口說話。
「保護藩屬小國,本就是大宋應盡之義務,過去遼國勢大,我大宋被迫丟棄大片土地,失信于他們已是不該,先如今,更沒有拒絕他們的理由。不過趙大人說的確有道理,銀兩,軍備,糧食,都是一個大的支出,鐵路的修建也有頗多的困難。
要想將高麗所獻之地經營起來,不是一年半載的事情,但現在朝廷所付出的一切,是為后世計也,即便現在有些苦難,我等也應克服之,我決定,接受高麗之獻土。」
「殿下…」趙崇趕忙說道,卻被鐵喜擺斷。
「趙大人,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昨日所上之奏章,我全部看完了,我現在只有一個問題想問趙大人。」
」殿下請說。「
鐵喜淡淡的開口說道:「趙大人所寫之奏章,通篇全部都是接受了高麗的獻土之后,我大宋會遇到的困難?」
「這,這正是因為困難太多,才希望殿下不要接受啊。」
「只言明困難,卻無有解決辦法,豈不是朽木為官,禽獸食祿?」
一句話,讓趙崇的臉色當即蒼白下去,不僅僅是他,朝堂中的百官全部安靜下來,接著,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鐵喜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們,直到有些老臣身子弱,已經開始打顫時,才冷哼一身,轉身離去。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大宋接受高麗的獻土。
如果不想卷鋪蓋回家的時候,最好盡快拿出應對的策略。
畢竟…
鐵喜的身影消失后,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滿臉蒼白的趙崇身上。
今后這朝堂里,怕是看不到這位同僚的身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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