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柔花并不感到吃驚,剪下一朵半開的玫瑰放進籃子里,遺憾的看著這朵玫瑰道:“在最美麗的時候死掉未必不是一種福氣。塵→緣文↖學×網”
鐵心源搖頭道:“不到無路可走的地步,我不想殺巧哥,甚至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候,我也不想殺他。”
王柔花嘆息一聲道:“你來找我是想要從為娘這里得到一些殺人的勇氣吧?”
“不是,孩兒希望您能幫巧哥求情,這樣我就能說服自己去做一些規矩以外的事情。”
王柔花莞爾一笑,對兒子這種近乎愚蠢的法子實在是不好評判。
“你有些恨巧哥是不是?就因為你恨他,所以才需要為娘來幫你下決心,否則,你早就下決斷了。”
鐵心源苦笑一聲,把身在藏在樹蔭里道:“他總是這個樣子,什么都不說就把事情辦了,對我們的想法不管不顧,事到臨頭,他覺得只要把命交出來就能給所有人交代了。”
王柔花笑道:“但凡是個人,就會有自己的想法,巧哥看起來是個剛強的人,其實是一個心最軟不過的人。
在東京的時候,他寧愿自己挨餓,也要把吃的留給弟妹,在乳山的時候,他寧愿自己一個人去追自家的仇敵,也不愿意拉上你們。
到后來,同樣是為了你們,他又放棄了追擊兇手,在哈密一待就是十余年。
為娘說這些不是為巧哥的膽大妄為做什么解釋,只告訴你,巧哥以前是在拿命來維護你,你要處罰他,就一定要考慮到這一點,否則你的一生都不會安泰。”
王柔花一生中很少對兒子的事情做肯定或者否定的決斷,這一次也是一樣。
她總是認為兒子是天底下難得的聰明人,一定會想出最合理的解決辦法。
玫瑰花,月季花被太陽一曬就很容易開花,而制作香精用的花朵卻不能開的太厲害。
鐵心源幫母親采摘了一個時辰的花朵,就回去了,很明顯,母親在后面凝視了他的背影很久。
按照歷史記載,不論是大宋以前的歷史,還是大宋以后的歷史書上都記載的很清楚。
開國君王總要殺死幾個自己最親密的戰友伙伴來整肅一下朝綱的。
這樣做的好處很多,尤其是對中央集權很重要,讓天下人都知道開國君王不是一個任人唯親的人,他會給其它的階層一個上升的大路,讓所有人看到一線成功的希望。
霍賢,劉攽之所以會如此堅決的準備通過審計來整肅一下朝綱的想法,鐵心源很清楚他們的目的之所在。
那就是哈密國確實已經到了需要整肅一下的時候了。
這兩個人都是大才,對于時局的把握很準,他們的任何做法都是有著極強的目的性的。
好在他們的行為是為了讓哈密國繼續強盛下去,而沒有黨爭的心思。
這非常的難得,鐵心源非常感激在自己最需要人才的時候有這樣兩位睿智的長者來幫助自己。
可是,鐵心源雖然也想整肅朝綱,卻非常的不愿意用巧哥的人頭來祭旗。
他決定在趙婉舉行的盛大宴會上好好地跟霍賢劉攽交談一次,這一次他不想有任何的隱瞞,原原本本的將自己的心跡表露出來。
歐陽修是沿著胡楊河溯流而上,然后轉道哈密河一路來清香城的。
這樣做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以一路上把自己的三個不聽話的兒子齊齊的收拾一遍。
事實上在長子歐陽發面前他就做的很失敗。
一個掌控整個河西走廊的哈密國封疆大吏自然有他的威嚴所在,麾下的屬官不下千人,即便是府邸中都有甲士護衛,行動坐臥之間,上位者的威嚴讓好幾年不見兒子的歐陽修都感到吃驚。
好在有夫人的嚎啕大哭做掩飾,歐陽修才得以重振自己身為父親的威嚴。
他敏銳的感覺到,兒子與大宋的封疆大吏有著完全不同的氣質。
大宋的封疆大吏或者溫潤如水,或者威嚴似獄,或者老奸巨猾,或者鐵面無私。
唯獨沒有兒子身上的銳氣與強大的自信。
看過,聽過兒子治理河西走廊的策略之后,歐陽修就覺得這個昔日還非常青澀的兒子,現在變得面目可憎。
他完全沒有留下任何漏洞讓他展現一下父親的威嚴。
既然孫子不在河西走廊,他又不待見長子,在河西修整了半月之后就匆匆的踏上了行程。
“老爺,這里有一個渡口,看似很熱鬧,是什么地界,難道說已經到了哈密城?”
歐陽夫人扶著船舷在侍女的簇擁下瞅著岸邊熱鬧的渡口歡喜的問丈夫。
歐陽修繼續瞅著手里的書本道:“這不是哈密城,是胡楊城屬下的臨河縣,有丁口一萬七千余,轄四千九百戶。”
歐陽夫人狐疑的瞅瞅熱鬧的渡口,又眺望一下高大的城池不滿的道:“老爺這是糊弄妾身呢,誰家的小縣會這么熱鬧,城池會修的那么高?
我們出澠池縣的時候妾身看過,您說那里轄七千戶是上縣,澠池可比不了這臨河縣。”
歐陽修悶哼一聲道:“我說的是我卸任的時候,這么些年過去了,自然會有些變化。
等你到了哈密城再看吧,那里的繁盛應該不比東京差多少,唯一的區別就是胡人多些。“
歐陽夫人疑惑的道:“這里跟大宋州縣沒有什么區別啊,您看看飛檐,還有城門樓子,鼓樓,鐘樓似乎都有,百姓穿著也是我宋人的裝扮,您看啊,那里還有一個穿著陰陽鞋的中人。”
歐陽修無奈的丟下書本道:“這里本身就是宋地,人也是宋人,漢人,自然跟關內是一個模樣。
再說了,臨河縣的城池修造還是老夫下的令,圖紙也是宋人大匠繪制的。”
歐陽夫人不再說話,遣散陪侍身邊的侍女,湊到歐陽修身邊小聲道:“妾身看這哈密國也不錯,咱們家的三個孩子都在這里為官,說到底還是年輕了一些,跟腳不穩當。
老爺,要不您繼續在哈密出仕算了。”
歐陽修瞅了夫人一眼道:“哦?你希望我出仕?我記得官家要我出任黃門侍郎,你好像非常的不愿意。”
歐陽夫人尷尬的笑了一下道:“您在大宋為官,純粹是在受罪,那樣的官不做也罷。
在哈密為官就不一樣了,您與哈密王君臣相得,一定不會受什么委屈,不但能一展懷抱,更能給幾個小的遮風避雨,兩全其美有什么不好?”
歐陽修沉吟片刻道:“且看看哈密王是如何處置大將軍李巧再做打算吧。”
歐陽夫人皺眉道:“聽發兒說,那個大將軍李巧不但私通外敵,還倒賣軍械,這樣的人有什么難以處理的?”
歐陽修嘆息一聲道;“沒有那么簡單,李巧與我共事三年,他并非一個有野心的人,更非一個喜歡財貨之輩,這中間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哈密王已經召李巧進京,我們到了清香城,事情也就該明朗化了。”
歐陽夫人見丈夫有些失落,就住嘴不言,親手沏了一壺熱茶,放在丈夫手邊。
守在邊上準備為他倒茶,陷入沉思的歐陽修對茶水的冷熱是沒有多少感覺的。
在同一時間,同樣在沉思的還有李巧。
不過,他只想了一會,就吩咐卓瑪準備啟程去清香城,接替他鎮守青唐城的阿大,阿二已經到了,他就沒有繼續留下的理由。
卓瑪沒有動彈,顫聲道:“您真的要去清香城?”
李巧淡淡的道:“我們干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給大王一個解釋!”
卓瑪連忙道:“能解釋的通嗎?”
李巧無聲的笑了一下道:“事情已經干了,解釋的通與不通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一定要去清香城。”
說著話又長嘆一聲道:“我已經很久沒有給母親問安,也沒有跟兄弟們一起喝酒了。
再不去,恐怕連兄弟都沒得做了。”
卓瑪站起來大聲道:“這些年,住在清香城里的那些人知道你是如何在群狼環伺的青唐城是如何生存的嗎?
十年,整整十年,清香城里的那群人只知道從青唐城調兵,您剛剛訓練出來一批騎兵,他們就抽調一批,您剛剛聚集了一些好馬,就會被清香城以裝備近衛軍為借口全部抽調走。
他們知不知道,周圍的吐蕃人是如何來騷擾青唐城的嗎?他們知道青唐城周圍的馬賊到底有多少嗎?
他們知不知道十幾個部族聯合假裝馬賊來搶劫青唐城這樣的事情嗎?
這座城是他鐵心源兒子的,他的兒子正在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里謀算著這個世界上最榮耀的位子。
有誰知道你在這些年中到底作戰了多少次,有誰知道你為了守住青唐城付出了多少?
孟元直在清香城吃香的喝辣的,他老婆堪稱哈密國第一富婆,他家的商隊遍及哈密,店鋪更是數不勝數。
您勞心勞力,常年駐守在貧瘠的青唐城有什么?
那些人還拿你支援那些傾向我們的部族的一點武器說事情,說您貪瀆!
天啊,有你這么窮的大將軍嗎?有你這種連給老婆置辦精美衣衫的錢都拿不出來的大將軍嗎?”
面對卓瑪的狂暴,李巧的目光依舊是冷的,心里有鬼的卓瑪不知不覺的放低了聲音。
李巧瞅著卓瑪道:“我出征在外的時候,你到底給瞎氈支持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