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焚燒城寨很簡單,只需要兩個步奏,把火油倒進古浪河里,然后點燃…
當然,如果能在水里添加一點密封的火藥桶,設計好火藥捻子的長度,讓它飄到城寨里面再炸響,效果就會更好。
楊懷玉對火藥很敏感,對猛火油也同樣敏感,這些年,他幾乎放棄了對冷兵器戰爭的研究,一心一意的在研究如何將火藥與猛火油一類武器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因此,當他發現河里有油花飄過來就非常的警惕,當密密麻麻的木桶順流而下的時候,楊懷玉就毫不猶豫的下令棄守城寨。
以他對鐵心源的了解,這家伙絕對不會好心的送東西給他,即便是送也是送要命的東西。
原本按照戰爭之初兩國商定好的條例,哈密國將進駐古浪,最終以興隆山為營地筑城屯守。
大宋則進駐青城,會州,與哈密國搖搖對峙。
而蘭州城將成為一座不設防的城市,成為西北之地最重要的貿易城市,兩國各自在蘭州建立稅檢司,大宋收來自東南貨物的稅款,哈密國征收來自西北的貨物稅款。
這個條例實際上對大宋是非常有利的,東南富庶,西北貧瘠,大宋貨物出口大于進口。
最重要的是,大宋再也不必在西北屯駐重兵,有哈密國擋住西夏,秦州,鳳翔面對的只有一點點吐蕃野人,軍事壓力至少減少了四成…
只有富弼認為,大宋應該獲得更多。
古浪河很快就變成了一條燃燒的河流,數萬斤火藥在河水里炸響之后,小小的古浪河頃刻間就斷流了,河里的水要嘛被火藥氣化,要嘛就被火藥的氣浪推上半空,最后化作傾盆大雨再落下來。
至于滿座看似雄偉的木頭城寨,在爆炸聲過后,就變成了一堆廢墟。
城寨沒有了,哈密軍隊卻沒有乘勝追擊,他們依舊安靜的在古浪河邊安營扎寨,撿拾被炸爛的木料開始埋鍋造飯。
富弼的中軍大帳不在城寨,聽到那一連串巨響過后,他就深深的嘆了口氣,派出探子去看看楊懷玉死了沒有。
楊懷玉自然不會死,他不過是戰敗了而已…
雖然他有很多方法可以讓自己不至于戰敗,比如說在古浪河上設置攔網,或者引流古浪河去一邊,不論多么可怕的危險只要已經發現了,一般情況下就沒有多么可怕,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
戰敗是他需要的一個借口,京城里的老婆來信說鐵家的大兒子現在已經住進了一座沒有名字的新府邸,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從這座緊鄰皇宮的宅子里看到東宮的影子。
宅子選址是皇帝欽定的,宅子里的陳設是皇后親自派人裝飾的,即便是宅子里的丫鬟侍女也是從皇宮里面挑選出來的,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王漸變成了這座宅子的大總管。
那座宅子的門楣上只有一塊巨大的匾額,只是匾額上一個字都沒有,既不是鐵府兩個字,也沒有東宮兩個字,這讓人浮想聯翩。
大軍出征在外,自然就沒有多少好吃的東西,楊懷玉跟他的三千部下還是吃的很香甜,沒有半點敗軍之將的覺悟。
如果讓外人來看,根本就看不出就在剛才,這兩支軍隊還處在敵對狀態。
宋軍身上的鎧甲依舊在他們身上,刀劍,長矛也在,就連火藥彈依舊掛在鎧甲上叮當作響。
火頭軍不喜歡火藥彈太靠近他的灶臺,罵罵咧咧的告訴宋軍,想要吃飯,就把該死的火藥彈扔遠。
只要在軍中,鐵心源就一定跟軍卒吃同一鍋飯,如果說有差別,就只有一點可憐的野菜和咸菜了。
楊懷玉的筷子伸的很快,不一會,僅有的一點苦苦菜就被他吃了一個精光。
初春的苦苦菜不是很好找,野菜還沒有露頭,是鐵心源的親兵挖開已經解凍的土地,挖出已經在土里生出肥厚白色莖葉,焯熟之后再制作成清新的小涼菜,鐵心源一向很喜歡。
吃掉最后一根涼拌菜,楊懷玉放下筷子道:“說話啊,在這里阻攔你又不是我的主意,有火氣別沖著我發。”
鐵心源堅持吃完一大碗湯餅擦擦嘴道:“以后我兒子當皇帝了,你要是還敢這樣里通外國,我一定砍掉你的頭。”
楊懷玉笑道:“拍馬屁拍馬蹄子上了。”
鐵心源搖搖頭道:“各為其主之下,富弼做的沒有錯誤,雖然蠢了一些,他比你純粹。
你是怎么發現我有在這里立威的打算的?”
楊懷玉搖搖頭道:“開始沒發現,后來見你的軍旗一直沒有出現在兩軍陣前,就知道你準備下死手了。
你準備立威我管不著,也沒法管,可是我不能讓我的手足兄弟成為你立威的犧牲品。
弄爛一座城寨難道還不夠?”
鐵心源搖搖頭道:“沒有人命損失,記憶就不會深刻,也無法表達我不肯退讓半步的決心。”
楊懷玉沒好氣的揮揮手道:“算了吧,你也就是嘴上說說,白天的計策如果用在晚上就能起到弄死我的作用,白天有什么用處?
還不知道你,你對西夏人,契丹人,大食人,西域人,波斯人都能下這種死手,對于宋人,漢人嘿嘿,弄死多了,你比誰都難過。
你也不看看這些傻乎乎的將士們,誰把你們當敵人看了,為了吃飯火藥彈都卸掉了,都是百戰的將士,對于敵意的敏感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你以為換一個族群,他們還會這樣麻痹大意?”
鐵心源冷哼一聲道:“吃了我哈密十年糧食,就算是豬也養熟了。”
楊懷玉大氣的揮揮手道:“不說這些我們什么兵進喀羅川?”
鐵心源搖搖頭道:“我志在河西走廊,銀夏二州,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
這時候我就算是想幫忙,大宋朝廷也不會允許的,他們一定會擔心弄死了西夏,再出現一個比西夏更加強大的哈密國。
富弼的擔心是很有道理的,基本上代表了大宋朝廷的意見,老楊,你也知道,僅僅擁有涼州府這個狹窄的地域,大宋還能勉強接受,因為這條路正好處在大宋軍隊的包圍之中,只要我不在這里屯駐重兵,大宋朝廷就不會過于重視。
會認可我打通交通要地這個說法,如果兵進喀羅川,這就代表著我要把領地向兩邊拓展,他們不會接受的。
你不會單純的以為大宋朝廷會對哈密國無底線的縱容吧?”
“當然不會,不管怎么說都是兩個國家,該有的戒備還是需要的。”
鐵心源從親兵手里接過酒壺遞給楊懷玉道:“喝了它,就算是我為你送行。
哈密大軍前進的道路到此為止,告訴富弼,剩下的兩百多里路將會由文官與衙役,巡風軍他們繼續完成,我要回去了,如果你們能保證繼續對沒藏訛龐施壓,我只打算在古浪這邊留三千騎兵。”
楊懷玉眼睛一亮立刻追問道:“你講河西走廊的安危寄托在大宋軍隊身上?”
鐵心源莞爾一笑道:“很貼心是不是?你們是不是已經做好我在河西屯留大軍的計劃了是不是?
可惜啊,謀算大宋皇位是我兒子的事情,我這個當老子的給他備好根據地就成了,那孩子即便是戰敗了,也有一個家能夠回來。”
“你接下來準備干什么?”
“剿滅那個狗屁的阻普國,幫你們把契丹人的視線引向哈密,讓你們有機會滅掉西夏。”
“你打算進入云中?”
“沒有,云中太遠了,你們的雁門關屯駐了十幾萬軍隊都不敢出關,我為什么要干這事?哈密國不缺少土地。”
“對我說句實話啊…”
“吃飽了就走吧,免得富弼以為你投降哈密國了。”
楊懷玉滿臉的失望之色,他其實真的很希望能與鐵心源一起向喀羅川進發的。
吃飽了的宋軍,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很快就聚集成軍伍,騎兵跨馬,步卒整隊,告別了哈密軍隊,帶著哈密兄弟給的肉干和牛油炒面,打著飽嗝穿過爛糟糟的城寨,向蘭州府走去。
霍賢目送大宋軍隊走遠,對同樣目送楊懷玉離開的鐵心源道:“這樣也好,至少融合起來不用太費力氣。”
鐵心源搖搖頭道:“沒有那么容易,至少需要幾十年一兩代人之后才有可能。”
霍賢捋著長須笑道:“您就這么篤定是哈密融合大宋而不是大宋融合哈密?
從史書上看,任何異族只要與漢族融為一體了,最后都會消失,從未有過例外。“
“哈密國不是異族!”
“哈哈,二十年,老夫拭目以待!”
“你看不到!”
“老夫咬咬牙再活二十年就是了,如果不是你老母將老夫的神丹給毀了,老夫再活一百年都有可能。”
“哼哼,我老母那是在救你一命,如果不是那顆丹藥被毀掉了,我不敢想象您把一顆鉛丸子吞下去之后會是一個什么后果。”
“反正丹藥沒了,你說什么都行…話說回來,老夫真的好想再活五十年。”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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