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直和巧哥之間有同胞之誼。
這個關系說起來非常的混亂。
都是因為一個女人把兩個素無關聯的男人給聯系到了一起。
鐵心源不知道和古人怎么討論這種尷尬的事情,可是母親已經到了家門口,卓瑪這個禍水女人也到了家門口,要是再不把事情說清楚,見了面掐起來之后,鐵心源只有幫著巧哥弄死孟元直這一條路了。
和稀泥永遠都是是最蠢的法子,把矛盾擱置更是不可取,那會在不久的將來徹底的爆發,那時候兩個帶著兵的將領打起來,就不是死一個兩個的事情了。
砍死卓瑪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至少在歷史上,很多君王就是這么處理事情的。
兩個人沒了矛盾的焦點,雖然依舊會互不理會,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事情不能再拖了,鐵心源把孟元直找過來,打算一次性的把這事處理掉。
為此他還特意給孟元直準備了一桌子菜,這些菜都是他親手下廚準備的。
雖然菜色不算多,這已經是哈密這個地方能找到的最豐富的吃食了。
孟元直來了之后,看到一桌子從未在哈密見到的菜肴愣了一下就大吃起來。
鐵心源陪著吃,兩人推杯換盞,連吃帶喝進行的非常熱鬧,就是誰都不愿意多說一句話。
菜不算多,對于孟元直這個大肚漢來說,不一會就全部進了肚子,再一口氣喝干面前的一壇子葡萄釀,抹一把嘴巴終于開口了。
“小女恐怕還要勞動老夫人親自教養了。”
鐵心源愣了一下,沒想到孟元直首先提起的是鐵妞妞,這是一個意外,他決定先閉嘴聽孟元直說完再說話。
“這些年我宦游東京,家眷卻一直留在濟南府老家,如今他們又被我所牽累,差點被發配嶺南遇赦不赦,想來也是我對不住他們。
拙荊出身槍棒教頭之家,雖然在我面前低頭順目的,卻是一個性情剛烈的女子。
此次孟某丟失了官職,成為人人盡知的叛匪逆賊,拙荊心中一定怨氣重重…
我在東京偶爾風流一下她不在乎,可是給她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女兒,恐怕不是小女的福氣。”
鐵心源把盤子里一顆油炸的蠶豆塞嘴里慢慢地咬著,見孟元直的神情已經有些忐忑了,這才道:“卓瑪…”
鐵心源話未出口,孟元直就打斷他的話:“此事再勿提起,那卓瑪如今已經是李巧兄弟的妻室,某如何還能念念不忘。”
鐵心源吃驚的看著孟元直道:“我發現你好像有點興奮?”
“李巧兄弟與卓瑪乃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孟某在這里只有恭喜之意,毫無其它想法。”孟元直說的斬釘截鐵至極。
“既然如此,妞妞就是我的妹子,從此姓鐵,與你毫無干系如何?”
“甚好!”
孟元直話出口才發現自己好像回答的太快了,老臉一紅,端起已經沒有一滴酒的酒壇子猛喝。
鐵心源對孟元直暴露出來的薄情本性并不在意,這是大宋士大夫們的通病。
一個類似姬妾一般的女子而已,今天你用,明天我用的在士大夫中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
蘇軾這樣的人物還把自己已經懷孕的姬妾跟別人換了一匹馬騎來著。
像孟元直這樣的行為,堪稱士大夫的典范!
這家伙身長腿長,孔武有力,毛發光鮮,雙目炯炯有神,具備種馬的所有特質,這個山谷中老族長的那個小老婆,已經和他睡在一起很久了。
看樣子,這家伙不但對吐蕃女人感興趣,如今更是連西域野人都不放過。
“按照時間計算,你的家眷這時候應該已經到了青塘,仁寶上師正在青塘,他們應該一起回來才是。”
孟元直自是聞弦歌而知雅意,連忙拱手道:“不如我去草頭韃靼那里接應一下仁寶上師他們,這一次他從青塘應該能帶回很多好東西回來才是。”
“什么時候出發?”
“傍晚天氣涼爽的時候就走,我只打算帶著我屬下的一百精騎,從山谷后面的盤陀路小道經峪口出發,老夫人那里就容孟元直失禮了。”
“迎接家眷的時候不妨隆重一些,從大宋那個花花世界來到西域本身就和發配差不多,如果不能給她們最隆重的禮遇,恐怕她們會不開心。”
“武士之家,快馬,鋼刀就是最好的禮物,這兩樣東西我都收攏了不少,他們會喜歡的。”
坐起而行是孟元直的特點,和鐵心源談好了事情,出門就大吼著找自己的親兵,要他傳令下去,準備干糧,補給馬上出發。
鐵心源自己也洗漱了一遍,穿上母親親手縫制的瀾衫,準備帶上鐵一一起去三十里外迎接母親的到來。
山谷里從清晨開始,就非常的忙碌,殺羊宰牛,準備飯食,幾乎全山谷的人都出動了,澤瑪和尉遲灼灼帶領著山谷里的婦人們已經做出來山一樣高的一堆馕餅。
空氣中洋溢著煮肉,炸魚的香味。
每一個人在看到堆積如山的食物的時候,都露出極為滿足的神情。
小孩子站在油鍋邊上流著口水,幫著干活的男人們用木槌用力的把肉干砸松,眼看著松軟的肉干配著甜蜜的葡萄干和果脯混合白米進了巨大的籠屜,抹著汗水哈哈大笑。
鐵心源長吸一口氣,這是一種幸福的味道。
戈壁上水氣蒸騰,扭曲了視線,一條黑色的細線在戈壁上蜿蜒而來。
鐵心源猛地抽一下胯下的駿馬,率先撲向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車隊。
拉赫曼哈哈一笑,緊緊地隨在鐵心源的身邊,他如今對成為族長親衛這件事,非常的滿意。
雖然只是和這個年輕的不像話的族長只是相處了短短幾天,這個年輕族長表現出來的睿智和大度,讓他覺得自己這一次來到哈密并沒有來錯。
如果可能,他希望能夠追隨這個年輕而又雄心勃勃的族長見識一下戈壁上的所有英豪。
距離清香谷越近,王柔花就越是安心,趴在她腳下睡覺的狐貍突然直起身子,然后鳴叫一聲,就飛快的竄下馬車,拼命的邁著自己的小短腿向前狂奔,全身的肥肉上下亂竄,銀色的皮毛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王柔花見狐貍跑了,微微一笑,對張嬤嬤道:“源兒來了。”
“許久未見小郎君,也不知他如今變成怎樣英武的一個少年人。”
“對我而言,只要他身體健康就好,至于英武不英武的其實無所謂。”
“夫人,我們也下車吧,老身已經等不及要見小郎君了。”
張嬤嬤的話音剛落,就聽馬車外面的歡呼聲雷鳴一般的響起,李巧,火兒,水兒,玲兒,鐵蛋這些人全部丟下手頭的職責,嘴里發出各種各樣的怪叫,跨上戰馬向前面狂奔。
阿大坐在馬上,笑瞇瞇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只覺得全身都變得輕松起來,壓在肩頭的重擔,第一時間就化作飛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狐貍歡快的在戈壁上高高的躍起,然后落地,一邊奔跑,一面做著這個奇怪的動作。
鐵心源遠遠地就看見了狐貍,鼻子猛地一酸,眼淚頓時就奪眶而出。
再次抽了戰馬一鞭子,戰馬嘶鳴一聲,耳邊頓時生風。
擔心戰馬踩到狐貍,鐵心源等不到狐貍跑近,就跳下了戰馬。
狐貍歡快的跑過來,一個縱身就跳進了張開雙臂的鐵心源的懷里。
狐貍嘴里噴吐著熱氣,探出舌頭鐵心源的面頰,鐵心源摟緊了狐貍只知道哈哈大笑。
“源哥兒,我當父親了!母親說卓瑪生的孩子是我的。”
“源哥兒,我成親了,娶的是柔兒,這一次他也來了,我也要當父親了。”
“源哥兒,你當年說錯了,說什么被女孩子從身上跨過就長不大的話是一句傻話,看看我多高!”
“源哥兒,我已經能用琉璃吹出極薄的好東西,這東西應該能賣一個好價錢。
“源哥兒…”
這些話鉆進鐵心源的耳朵里,然后就住在心里不走了,鐵心源仔細認真的聽著每一個兄弟說的話,擁抱了這個,又狠狠的擁抱了那個,最后緊緊地抱著巧哥酸澀的道:“你還是回來了!”
巧哥臉上的淚水嘩嘩的往下淌,帶著笑意道:“這是我家,我為什么不回來?
你兩個小侄女個個長得頂呱呱的好,就等著你這個做叔父的給起名字呢。
見面禮輕了可不成…”
用抱過了所有兄弟,鐵心源來到阿大的面前,探手掀掉他肩頭的黑色布囊露出阿二的腦袋。
他探出雙臂緊緊地擁抱了一下阿大阿二兩兄弟,哽咽著道:“從現在起,你們再也不用戴這個爛東西了,是我的兄弟,就正大光明的見人。
好兄弟用不著藏頭露尾,有誰敢侮辱你,我必殺之!”
阿二流淚,阿大狂嘯一聲道:“萬里行軍路,修心,煉心,鍛造我無上意志,得大于失!
旁人毀譽,與我何干!
從今往后,我們兄弟自當圖強,在這片瀚海上,成就前人從未有過的功業,定教張騫,衛霍,班超在我兄弟面前汗顏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