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海的報紙上長篇累牘的報道了《日出》這部電影,包括上海的外文報紙。
他們報道的重點是電影發出了聲音,感覺很驚奇,至于《日出》的劇情反而被忽略了,這讓洪慎頗為無奈。
《日出》可是他竭盡心思的作品,藝術反而成了技術的陪襯。
這也是媒體爭論的一個焦點,藝術和技術誰才是電影的根本。
他們認為有聲電影這種技術破壞了電影的表演藝術。
這種爭論在后世一直存在,電影特效這種技術的出現讓電影表演越來越不重要。
甚至演員都不需要演技,只要在綠幕前擺出姿勢,然后放在電腦里進行合成,一部電影就這樣制作完成了。
這其實也是商業片和藝術片之間的區別,商業片注重技術,藝術片注重表演。
在這個時代,有聲電影的出現和后世電影特效的出現一樣,都是一種技術革新,勢必會引起激烈的爭論。
唱衰的聲音繼續存在,認為有聲電影長不了,只能是曇花一現。
一旦觀眾的新鮮感過去,就會厭倦這種發出聲音的電影,重新欣賞電影的表演藝術。
激進者則認為有聲電影帶來了全新的聽覺體驗,有了有聲電影,以后誰還會去看那種啞巴電影,太過無趣了。
林子軒知道因為有聲電影拍攝成本和戲院的問題,默片還會存在一段時間。
但時代的大潮滾滾而來,阻擋不了。
他現在面臨一個尷尬的問題,那就是《日出》的拷貝賣不出去。
南洋的片商持觀望的態度,因為即便把《日出》的拷貝拿回去,南洋也沒有戲院可以放映這種有聲電影,改造戲院需要花費不菲。
如果有聲電影真的是曇花一現,那就太吃虧了。
所以,他們寧愿等上一年半載,也不愿意現在就出手,反正現在默片還很受觀眾歡迎,并不急于一時。
林子軒對此也沒有辦法,任何新技術的推廣都需要時間。
《日出》只是一次試水,他真正在意的是年底的那部《大鬧天宮》,那才是一部大制作。
到時候,看到了效果,他相信會有更多的人加入到有聲電影的行列中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把《津門大俠霍元甲》和《日出》送到美國去公映,剛好道格拉斯希拉也要回美國了。
這位美國人在上海呆了半年的時間,這是一段非同尋常的經歷。
他回到美國后就不會去打雜了,而是會投身電影行業,準備拍攝電影。
林子軒對此表示支持,在好萊塢有一位自己熟悉的導演無疑是一件好事。
他甚至會提供資金支持,有了這種關系,以后明星電影公司的導演可以到好萊塢學習,演員也會有機會參與到美國電影的拍攝之中。
從長遠的角度考慮,這筆投資非常劃算。
林子軒把道格拉斯希拉送回了美國,在英國倫敦,徐至摩正準備出席一場重要的聚會。
徐至摩來到英國已經有兩年了,他除了學習外,尤為喜好結交英國的社會名流。
比如英國漢學界的卞因,魏雷、翟理絲等人,他還曾拜訪過英國著名詩人、小說家哈代和新西蘭文學的奠基人曼斯菲爾德。
這成了他回國后增加身價的資本,總是在文章中提及這些人的名字。
1922年8月,他離開劍橋大學回到倫敦,繼續在英國的上流社會游蕩。
在9月份,他接到了一份重要的邀請,這是一份詩歌朗誦會的邀請。
在歐美地區,詩人寫詩并不是像中國詩人一樣悶頭寫詩,而是在詩歌創作的過程中會邀請親密的朋友或者相熟的詩人小聚,在聚會上朗誦自己的詩作,供大家欣賞。
在這個過程中大家可以對詩作進行討論,也有利于激發詩人的靈感。
這是英國文壇常有的事情。
這份邀請之所以那么重要,是因為邀請人叫做弗吉尼亞伍爾芙。
在英國文學界,沒有加入以弗吉尼亞伍爾芙為代表的布盧姆斯伯里集團,就不算進入英國文學界的圈子,她是倫敦文學界的核心人物。
從1906年起,弗吉尼亞的兄弟在劍橋結識的朋友們不斷來家聚會,逐漸形成了一個文藝和學術的中心,也就是著名的布盧姆斯伯里集團。
這里面包括了當時文化界的大批精英。
其核心成員有:作家倫納德伍爾芙,藝術批評家克萊夫貝爾,傳記作家利頓斯特雷奇,文學批評家德斯蒙德麥卡錫,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恩斯,畫家鄧肯格蘭特,藝術批評家羅杰弗萊,作家福斯特等。
除此之外,哲學家羅素、詩人艾略特、喬伊斯、小說家亨利詹姆斯和奧爾都斯赫胥黎也與布盧姆斯伯里團體過從甚密。
就以那位經濟學家凱恩斯為例,他創立的宏觀經濟學與弗洛伊德所創的精神分析法和愛因斯坦發現的相對論一起并稱為二十世紀人類知識界的三大革命。
這些人是英國真正的精英人物。
徐至摩對這個精英圈子向往已久,但沒有人引薦,根本就進不去,所以他對這次聚會格外的重視,他覺得自己終于進入了英國文化界的核心圈子。
這讓他有一種被重視和尊重的感覺。
他來到倫敦菲茨羅伊廣場29號,才知道這是美國詩人托馬斯艾略特的詩歌朗誦會,參與的都是英國詩歌界的翹楚人物,其中大多是象征派詩人。
艾略特朗誦的詩歌叫做《荒原》。
這首詩作不是艾略特第一次當場朗誦了,他寫了有幾個月的時間,期間反復的修改,也聽取了其他詩人的建議,在英國詩歌界已經相當出名。
這一次是他的最終稿。
詩歌朗誦會非常成功,在座的詩人或者學者都很振奮,覺得這是一首象征主義的杰作,是非常了不起的詩歌。
徐至摩也跟著鼓掌,對這首詩作大加贊賞。
這時候,艾略特找到了他,拿著一本薄薄的詩集。
“我寫作《荒原》的主要靈感來自于這本詩集,我打聽過這位詩人,據說是來自中國,徐先生也是從中國來,不知道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這位詩人。”艾略特親切的說道。
徐至摩取過詩集,看著封面上的名字,翻譯成中文就是《一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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