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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絕密檔案 中州。
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在昨夜間悄無聲息的落下,將整個帝都染成了一片雪白。很難得的,這雪一整天沒停,看上去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下了輪值之后,一群沒事可做的禁軍,三兩個吆喝著,前往了常去的醉春樓喝酒。
炭火爐子架上,羊肉片和過冬存的白菜粉條往里一丟,切進去幾個辣椒,旁邊溫上兩壺熱酒,花生米一碟,笑看窗外大雪,這日子好不愜意。
“聽說了嗎?東面的太平郡那邊,那幾十萬的叛賊給大軍平定啦!”
在皇城門口當班的馮二,一邊撥弄著燒的通紅的木炭,一邊笑嘻嘻的聊起了最近火熱的話題。
“我說二爺,這事現在哪還有不知道的?自從這元基皇爺登基,天底下就沒見過這么厲害的反賊,聽說連郡城武安都被破了,殺的一個尸山血海。八大門閥的林家厲害不?照樣差點被滅門!要不是城衛軍及時過去,只怕,懸嘍!”有人嘖嘖有聲,跟著接了話。
“慎言、慎言,皇爺的名號也是你能叫的?喝酒喝酒。”
黃威搖了搖頭,拿起已經溫熱的酒壺,給自己斟了半杯。正要多倒一些的時候,想到了什么,臉上不由露出為難的神色。最后理智還是壓下了饞酒的欲望,惋惜的嘆了口氣,將酒壺重新放了回去。
“怕什么,咱們私下里喝點小酒,有什么不能講呢?反正也沒別人能聽到。”有人不以為然,隨意抓了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往嘴里丟。
“六子說的對啊,黃威你這段時間怎么膽子這么小啦!以前你的大嘴在這百順胡同、鐵樹斜街,那可是出了名的!”馮二也覺得奇怪了,從上次喝酒,黃威表現的就有些奇怪。
“他那德行,你們還不知道?無非是酒壯慫人膽,灌點酒就行了。二兩黃湯下肚,保管黃威把宮里的事全說出來。”李六一邊說,一邊看向黃威,無意間注意到對方杯中酒,不由驚咦一聲:“太陽打西邊出來啦!黃威今天只倒了半杯酒!”
不只是李六,早在上次喝酒時,馮二就已經發現了,當時還以為黃威是身體不舒服。沒想到今日喝酒還是如此,不由大感驚奇。
“最近不宜多喝,不宜多喝!”
見一眾弟兄都看向自己,黃威訕訕笑了笑,拿手罩住了酒杯。
見黃威這反應,眾人都有些稀奇,少不得說笑幾句。不過也好,黃威少喝點,大家就能多喝點,倒也沒有人非要硬勸。正好這時候羊肉煮好了,咕嘟咕嘟聲中,鮮美的肉香味四溢,一眾禁衛軍也沒再廢話,紛紛拿筷子開吃。
天色將黒,風雪仍舊沒停。
醉春樓的這幫禁軍已經酒過三巡,菜也吃的差不多,氣氛火熱起來,借著酒興重新聊起了先前的話題。
“你們說,那賊首陳武究竟是何身份?竟然能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干出那么大的事。”
“馮二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干的事再大,還不是讓城衛軍的弟兄三兩下就咔擦了。我可是聽說,那幫太平軍的反賊連打都沒敢打。聽著城衛軍還在幾百里外,就聞風喪膽,遠遠的往東逃進了山中!”
“你這不是廢話么!城衛軍天下精銳,又去了那么多人,就算武安官軍照樣擋不住。我的意思是,跟其他的反賊比。”
“的確,我這尋思著也挺奇怪的。國朝這幾年不太平,各地常聽說有叛亂的。但別說攻破郡城、逼得上面動用城衛軍了,就連能破縣城的都沒幾個。太平軍那是蝎子的尾巴,獨一份!”
“這還不簡單,背后有高人指點唄。出謀劃策、送糧送兵器什么的。”
“誰有那么大的膽,不怕帝國抄了他們的家?竟然敢支持反賊?反正我李六是不信。”
一群禁衛軍各自說著自己不知道從哪聽來的小道消息,但沒一個靠譜的。馮二無意間轉頭,恰好看到了黃威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悶頭吃菜的模樣,頓時眼珠一眼。
他跟黃威認識多年,對方心里想點什么,全都擺在臉上。看這架勢,明顯是知道什么又不敢說啊。
“喝酒,喝酒!”
沒什么話,馮二立即叫醉春樓的伙計又上了兩壺酒,強行給黃威滿上。
盡管黃威接連表示不能多喝,但眼珠子明顯就離不開那酒杯。馮二做出一副惱怒的樣子道:“酒都給你倒了,是不是看不起咱們這幫弟兄!”
簡單的激將,無往而不利。
眼看著周圍弟兄跟著起哄,馮二又搶先一杯干了,迎來滿堂彩,黃威無奈,順水推舟的跟著干了一杯。這一杯酒下去,黃威接下來就再也管不住嘴,很快進入了往日那副醉暈暈、無所顧忌的模式。熟悉黃威的這幫朋友都清楚,這個時候問黃威,哪怕家里的錢藏在哪、他婆娘穿什么顏色的褻衣,都能想都不想的往外說!
“我說黃哥,你經常在太極殿外面輪值,對那太平賊軍的消息,想必一定聽過不少。有什么秘密,說出來給弟兄們開開眼界唄?”
看著火候差不多,馮二開始勸說了。
“秘密?啥秘密?”黃威暈乎乎的,大舌頭打著卷,含含糊糊的道:“太平軍?我跟你們說,你黃哥還真知道一個!不過,不能告訴你們。”
來了!
見黃威這貨果然知道點什么,一眾禁衛軍好奇心上來了,紛紛道:“黃哥怕什么?咱們弟兄,口風絕對嚴實,保證不會往外說。”
“你就給大家開開眼界唄,這百順胡同里,誰不知道你消息最靈通!”
“黃哥,你這不會是拿假話在唬咱們吧?”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把黃威擠兌惱了。他放下酒杯,猛的一拍桌子,把大伙嚇了一跳:“本、本來,這事是不能說的。不過,太平軍…呃,已經被剿滅了,也就沒什么事了。不過,你們得發誓,不能外傳!”
這儼然已經快喝醉了。
馮二他們齊聲應承下來,然后趕緊催促黃威發話,以免他酒勁上涌,還沒說完就睡著了。
被一群人拉著,黃威精神清醒了點,神神秘秘的說道:“我跟你們講,這可是個大消息!那太平軍的賊首,你們知道嗎?竟然是內政大臣陳三生、陳家的人!”
猶如一個晴天霹靂,馮二、李六他們這幫禁衛軍全都被震傻了。
“黃哥…你這玩笑開的,可一點都不好笑。”
愣了片刻后,陳六結結巴巴的開口道。
然而,黃威完全沒注意到這幫弟兄的表情,酒精的驅使下,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只腳踩到椅子上,唾沫橫飛的道:“我黃威怎么可能會說假話?跟你們講,這可是內政大臣陳三生和外務大臣林安平兩人交談時,陳三生親口所說。當時我就在附近不遠,兩人…”
借著酒勁,黃威把當時斷斷續續聽到的詞匯,添油加醋了一番,詳細說了出來。
看黃威如此信誓旦旦,一眾禁衛軍們信了,然后面面相覷。
本來只是想聽黃威吹牛,看看有沒有什么新聞,沒想到,黃威這小子一下子捅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小六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陳六隱約感覺到,這事牽扯的似乎太大了,本能的想要跑。
“外面雪太大,走完了回不去,我也回了。”
被陳六一提醒,幾個禁軍接連站起來就想走。不過,馮二明顯沒被嚇到,拿筷子點了點眾人,嘲笑道:“沒看出來,事到臨頭,你們一個個膽子這么小。怕個鳥!沒聽說么,武安的叛亂已經被平定了。那太平軍逃走的漏網之魚,也被城衛軍堵在山里出不來。巴延山脈,知道不?綿延上千里!那深山老林,進去一個別想活著出來!”
對啊!
被馮二這么一說,一眾禁衛軍忽然冷靜了下來。叛軍都被剿滅了,陳家和林家那邊又沒有任何動靜,他們還這么謹慎干嘛?再說了,這只是黃威一面之詞,究竟是不是真的還得兩說呢。
底氣回來了,幾個禁衛軍尷尬的咳嗽幾聲,順勢坐了回來。
他們不知道的是,禁衛軍常去的醉春樓,以及百順胡同其他的娼館酒樓,都有軍情局安插的密探,監視的就是禁衛軍中的情況和日常動態。這一幫禁衛軍喝了酒后聲音又沒個遮掩,半層酒樓都聽得到,頓時就讓暗中監聽的軍情處暗探大吃了一驚。
僅僅半個時辰之后,這份密報就出現在了帝國軍情機構的頭號人物、軍情局的局長紀俊臣的案上。而這位,最近正在為天水郡的所謂“叛軍余黨”而發愁。
太平軍的賊首陳武,是內政大臣陳三生、陳家的子侄?
這份密報太過荒謬,以至于紀俊臣本能的認為有假。畢竟是酒后之言,吹噓實屬正常。但一個合格的情報頭子,顯然不會輕率的憑感覺去推定。而且,太平軍那不正常的崛起過程,在軍情局中也一直是疑點。只可惜太平軍起家太過突然,以至于軍情局幾乎沒有任何可用的情報。
這會不會是一個突破點呢?
想了想后,他命人連夜踏雪找來了太極殿朝議那天、陳三生和林安平的動向記錄,并且找到了那日太極殿外禁衛軍的輪值表格。
X年X月X日巳時三刻:林安平從太極殿中下朝會,隨后陳三生急追而來,跟林安平密談約一炷香時間,內容不詳。
同日:黃威位于太極殿西南第十二哨點輪值,直至酉時。
一直到天色將亮,陷入沉思的紀俊臣終于有了決定。
此份記錄歸檔,標記為“未經驗證”,等級絕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