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軍什么都要!
只要是有用又方便攜帶的,金票、戰馬、糧食、藥材、武器盔甲…出于對獨占武安的渴望、以及少許對太平軍的畏懼心理,面對袁興韋的漫天要價,王匯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一直到脾氣近乎暴怒,才最終跟袁興韋達成了條件。
包括一百匹的戰馬在內,義軍拿到了大批的戰備物資、糧食、藥材和上百萬的帝國金票。
按照約定,善友會在三天內準備好這些東西。到時候太平軍一邊出城,善友會這邊一手交貨。
至于武器盔甲之類,這是善友會保證自身武力的命根子,說什么也舍不得給。
沒能要到這些,無疑讓袁興韋有些失望。不過能用一座失去意義的城市,換來如此多的東西,義軍這邊已經是賺大了。若是再過幾天,等三萬城衛軍兵臨城下,王匯方的表情估計會很精彩。
只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在袁興韋不懷好意的暗忖時,奉命的石賢謙也已經抵達了林家。因為不是陳武親至,這次林家招待的規格就低多了,但相比而言仍舊說不上怠慢。石賢謙在四海閣中才坐下不久,還在暗暗打量世家奢豪,林家的大公子林允文就匆匆趕來,親自招待了他。
“太平義軍要離開武安?”
得知石賢謙告知的消息,林允文也是大吃一驚。
他腦袋飛快轉了起來,一邊暗暗尋思陳武做出這個決定的意圖,以及太平軍離開后武安的形勢變化,一邊隨口問道:“石先生,可是專門為了通告此消息而來?”
“并非如此。”
石賢謙搖了搖頭,先把陳武提醒林家的話和林星林月的事轉達了一遍,然后道:“因為拋石機沉重不便攜帶,天公將軍欲將這些拋石機轉手…”
“我林家買了!”
石賢謙的話還沒說完,林允文就一口打斷了他,果斷的道:“請石先生出價,所有的拋石機,有多少林家要多少!不僅僅是拋石機,其他的攻城武器,譬如床弩,如果義軍肯賣,我林家也一并買了。”
這態度!
石賢謙不由暗暗佩服陳武預料的精準,猶豫了片刻到底要開出多高的要價后,他最終還是道:“經過修復后,到現在還能使用的大型扭力拋石機,一共十八臺。至于價格,石某對軍務不擅長,也不清楚這利器作價幾何。不知道,林公子愿意為此開出多少價碼?”
不擅長?
這么大一筆生意,以陳武的精明,會派一個什么都不懂的人來?
林允文當然不會輕信對方說辭,這只是商業上一種常見的要價技巧。最簡單的應對辦法,就是先報一個低價試探一下對方反應。可不管是武安城內的局面,亦或者眼下的這筆交易,義軍都占據絕對的主動,林允文擔心自己的試探會適得其反。
略一沉吟后,他開口招來了一名心腹,耳語幾句。
很快,對方匆匆返回。
林允文從他手中錦盒拿出一疊金票,推到石賢謙面前:“區區一點心意,還請石先生收下。若是不夠,還可再談。”
十張帝國銀行的金票!
由于帝國良好的信譽,這金票不僅僅是帝國內通行,整個東大陸都是近乎硬通貨。
每張一萬金!
手指觸摸到金票那柔韌特殊的材質,看到了那個驚人的數字,石賢謙的心不受控制的跳動了起來。太平軍的賬冊中,雖然數字遠比這個大的多,但那畢竟是義軍的軍資,是陳武的財富,不是他的!
抬頭看了看面帶微笑的林允文,石賢謙猶豫了。
他側過頭,強迫自己不去看,明知故問道:“林公子這是何意?”
十萬金幣都沒能打動對方,讓林語文稍微有些意外。他從心腹手上再次拿了一小疊的五張金票,壓到石賢謙面前,淡淡道:“說出來不怕石先生笑話,林某對這投石機也弄不懂。石先生能否指點一下,這拋石機究竟價值幾何?”
整整十五萬金幣!
只要點頭,就是完全屬于自己的!
想想在沂城過苦日子的時候,為了一點辛苦錢賣命奔波的困頓,石賢謙沒能忍住誘惑,手一點點伸出去,按到了金票之上。
這個舉動,讓林允文的臉上露出了儒雅俊朗的笑容。
然而,他的笑容也就持續了一秒,隨后就僵住了。石賢謙的臉上,明顯出現了猶豫和掙扎。他想起了自己投靠陳武時,帶的那把劍!
哪怕是飯都吃不飽、衣衫也打著補丁的時候,石賢謙都沒舍得把自己那把劍當掉。
那把劍,值十五萬金幣嗎?
看做工和材質,莫說十五萬金幣,就算十五金幣都不一定能賣到。
但是,石賢謙忽然又覺得它值這個價!
如果太平義軍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不值得他投靠,也就罷了。事實卻是,太平軍在陳武的領導下蒸蒸日上。哪怕遭遇三萬帝國城衛軍的圍剿,有陳武提出的東進計劃,仍舊讓大家看到了曙光和希望。
跟著這樣一家可以成事的勢力,自己的將來,絕不會只值這十五萬金!
他的手,緩緩有從金票上抬了起來。眼中有不舍,但更多了幾分釋然。
林允文臉色變了幾次,不由得發出了惋惜的嘆息。
片刻之后,整整一百二十萬金票出現在石賢謙面前。
看了看這個八倍于先前的數字,石賢謙心里要說沒有觸動,那是不可能的。可對已經想開了的他來說,誘惑反而沒有先前的十五萬大了。默默把預付的一半金票用錦盒裝好,起身向林允文告辭。
“我們撤離之前會通知林公子,請準備好剩余錢款和接收拋石機的人手。”
從林家出來后,被冷風一吹,石賢謙不由停下腳步,裹緊了袍子。
回頭看了看林家那闊綽大氣的朱紅色大門,石賢謙心里忽然有些慶幸,隨之而來的就是后怕。太平軍的軍情處,初成立的時候并不顯眼,可這段時間以來,軍情處的能耐已經陸續被義軍眾將知曉。如果自己先前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收受林家的好處,又被軍情處的人知道了…
想想天公將軍震怒的后果,石賢謙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萬幸的是,自己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決定。
這樣想著,他只覺得連腳步都輕快了很多,摸了摸懷中的錦盒,招呼幾名護衛一聲,快步朝太平軍營地返回。
與此同時,林家的高層開始緊急探討石賢謙透漏的消息。
“太平義軍要離開武安!”
家主林安和、五位林家長老和林家的大管家、入贅的護軍將軍林安略,以及林家預定的少主林允文,不約而同的陷入了沉思中。
善友會跟太平軍的不和,甚至差點內訌,瞞不過林家在武安根深蒂固的觸角。但是,沒有人認為太平軍是懼怕善友會才離開武安。一定是另外有什么重大的變故,才會促使太平軍突然做出這個決定。
“或許,帝國的平叛大軍提前到了!”
這是林家大管家的推斷,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原因。
林安和老謀深算,當然也有想過這點,但他想的無疑更深,搖頭道:“武安城被包圍前,帝國跟瓦刺的決戰還沒開始。就算戰斗結束的再快,抽調的大軍現在應該也趕不回來。何況,若真是如此,太平軍為何要東進?他們唯一可能的生路在南面!”
林允文和林安略無言以對。
他們不得不承認,家主的分析也很有道理。往東,不管是打東關府還是躲進巴延山脈都是絕路。
難道說,東進只是幌子,是在故布迷陣?
看上去也不像啊!
林家的眾人分析不出頭緒,一時間陷入了困惑。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外面究竟發生了什么變故,只要帝國的平叛大軍一天沒到城外,林家就保持現在的狀態不會輕動。再者,太平軍一走,沒了這伙理智的叛軍壓制,武安城內的秩序必然會迅速惡化。而善友會對他們的惡意和貪欲,林家從武安城破第一天就已經得知。
一定要將警惕提到最高,防范那些惡賊可能的進攻!
太平義軍要離開武安、進攻東關府了!
盡管太平軍已經竭力控制消息,但全軍總動員、收攏物資、強行綁人,一連串的動靜實在太大,根本封鎖不住。頭兩天還算好,等到了第三天下午,各種各樣的流言和猜測在武安城內瘋狂傳開。
到了這個地步,撤離在即的義軍也懶得管了,開始為戰略轉移做最后的準備。
兩天多的時間發酵,再加上太平軍明顯超出必要的大動作,隱隱讓善友會覺察到了什么,開始死死盯住他們的舉動。可是,且不說太平軍真的是一心東進,就算善友會意識到危險來臨,也收到了“清河警戒師團”提前趕來平叛的消息,他們又舍得拋棄這座武安城嗎?
王匯方沒有那個魄力!
所以,他只能在明明已經感到不安的情況下,堅持原本的計劃。交接了物資后,目送太平軍在新一天的早晨緩緩打開武安東門,浩浩蕩蕩的向東一路進發。
朝陽中,太平軍漸行漸遠。
莫名的,王匯方忽然感覺到有些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