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啊,好了創疤忘了疼,還有功夫替我操心呢。卡爾的這個建議就是一灘屎!驅虎吞狼是吧?想借助金河帝國的威脅消除自己的麻煩。這個計策本身沒問題,但你也不看看招來的老虎是個什么成色。他們現在是一群餓虎,看見誰家都是好的,只要不是他們的地方,就想搶過來變成自己的功績。”
“最可怕的是,他們不光有這個想法,還有這個實力。論武器裝備,帝國用半年時間就能裝備起來幾萬拿著火器的陸軍,而且這個速度會越來越快。他們不缺中低層指揮官,只需要各個殖民地把人送到地方,簡單訓練一下就能上戰場,而且戰斗力絕對不弱。”
“現在他們只是把阿拉伯半島這邊當做商品輸出地,對歐洲的情況并不太了解,只覺得大宋是塊肥肉。現在你讓我回去告訴他們這邊風景獨好,快來吧。用你那個被海水灌滿了的腦袋想一想,他們大軍壓境之后,看到了這里的土地、人口之后,還能停手嗎?就靠你們這點十字軍,能擋住裝備了火槍、大炮的帝國陸軍?就算一命換一命,你們也得被帝國軍隊耗死。光是爪洼島、大越、馬六甲附近的小國,再加上卡蘭巴、馬斯卡和開普敦的人口,你覺得帝國能調動多少軍隊過來,你們換的起嗎?”
“到時候不光阿拉伯半島是帝國的海外殖民地,拜占庭和整個歐洲就都是帝國的版圖了。你的卡爾堡、你兒子在的黎波里的領地、威廉的國家,全是帝國的。你們會和老文一樣,給個閑職自己玩去吧,總督的毛都挨不上。要是讓帝國的勢力發展到歐洲來,緊接著非洲也就沒了,這么大個帝國,你覺得光靠我們這個小破聯盟就能對抗?你是不是覺得皇家海軍都和你一樣是吃閑飯的啊,靠個大西洋就能攔住他們?那時候皇家海軍的戰艦會鋪天蓋地的沖過來,是你能對付的了啊,還是我?”
洪濤看上去是在譏諷卡爾的建議太幼稚,其實是在批評文南。卡爾可以不了解金河帝國的屬性,你這個外交部長不應該這么樂觀啊,以為光靠自己這個過氣皇帝的影響力,就能左右帝國政策?別說洪金河與自己政見相左,就算是父子倆代皇帝聯手,也起不到太大作用。這套規則本身就沒把皇家當做國家政策的制定者和執行者,頂多算半個監督者,沒這種權利和能力。
“…那還不是怪你,誰讓你弄了這么個破法律,整天就折磨自己人,啥也管不了、啥也干不了!”卡爾有點讓洪濤擠兌急了,合算自己怎么說都不對,憑什么啊!
“你把我的煙和酒放下,你是我的奴隸,趕緊干活兒去!”洪濤突然瞪著眼珠子吼了起來。
“洪兄…不可、不可,事情再難,咱們可以商量嘛,不要為了這件事兒傷了感情。”洪濤的表現不光嚇了卡爾一跳,連文南都被嚇住了,生怕洪濤真急眼了和卡爾動真格的,趕緊出言相勸。
“我如果不制定這套規則,你、還有你,現在都是奴隸!或者說是奴隸頭子。我高興了,你們就是我手下的官兒,我不高興了,你們就得被砍頭。我倒要問問你們倆了,你們是愿意當可以掌管別人生死的奴隸頭子,但每天都有可能被我砍頭啊,還是想當個權利被控制、被制衡,卻能無憂無慮生活的人呢?”洪濤拍了拍文南的肩膀,示意先別急,聽自己把話說完。合算他沒急眼,只是在和卡爾做個演示,就是演得太真了。
“…那你說該怎么辦?打又不能打,借兵也不成,干脆就等死吧。你看著我和威廉、還有江竹意一起死!”卡爾讓洪濤連嚇唬帶拍唬,愣了半天才想起還嘴。
“老卡,別急,咱們這不是在一起想辦法嘛。就算到了最壞的時候,陛下也不會見死不救的。沒了卡爾堡,你還有米婭堡,和原來比起來,你都已經是國王了,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文南對洪濤的解釋比較認同,他是個認理的人,只要道理說得通,不管這個人自己多討厭,也愿意承認。何況洪濤并不被他討厭,所以還跟著洪濤一起教育卡爾。
“我…也對啊,我是國王了,我可以把威廉接到我的國家里,分給他一塊土地,我們兩個都當國王!”讓文南這么一說,卡爾好像也意識到,洪濤給自己的東西已經很多了。
“你把自己的王國分成一百個我也管不著,但聯盟只承認一個國王,其它都是非法的…”洪濤不得不提醒卡爾一下,他的王國不是獨立的,而是聯盟的一部分。任何對聯盟未來有危害的做法,都是得不到支持的。
“聯盟的事兒以后再說,現在我們還沒戰敗呢,就算最終逃走,也得打過才知道,誰輸誰贏也不一定!”一說到自己的利益,卡爾那股子血性又回來了,不管是不是吹牛,反正他有了和整個歐洲對抗的勇氣。
“很好,既然你有這個勇氣,那我就成全你。咱們就和整個歐洲對抗一次,看看到底誰耗得過誰!”讓卡爾這么一說,洪濤一巴掌拍在了卡爾腿上,豪情萬丈、斬釘截鐵的發出了戰斗的檄文。好像真的下定了決心,要和歐洲人大戰一場,
“嘶…別、別別!我就是這么一說,能不打還是別打啦…”卡爾被洪濤這一巴掌拍的呲牙咧嘴的疼,但他已經顧不上這點疼痛了,洪濤如果發起瘋來,他這點疼算個屁。
“洪兄,難道你真想和歐洲全面開戰,不去救大宋了?”文南擔憂的不是歐洲,而是大宋,他始終相信洪濤能救大宋。
“大宋要救,歐洲也不能失去!他們不是要拖時間嘛,好,那我就讓他們拖到底。老文,你對這兒還不太熟悉,讓卡爾給你講講,伊比利亞半島上的薩拉遜人是怎么回事兒,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面對卡爾和文南的疑問,洪濤沒直接回答,而是把解釋權讓給了卡爾。
“上帝啊!你要放撒拉遜人進入半島!那…那…那歐洲就完了!”文南當然不會明白,他總共在歐洲待的時間也沒兩個月,估計誰是撒拉遜人他都搞不清。但卡爾瞬間就明白了洪濤的辦法,瞪大了眼珠子,像是要反對,但最終還是頹然的靠在躺椅里。
幾分鐘之后,文南聽卡爾簡單的說了說撒拉遜人和歐洲人持久的戰爭之后,也大概明白了洪濤要干什么。這個殺人魔王要挑起伊比利亞半島上的宗教戰爭,讓歐洲陷入戰爭的泥潭,這樣做死的人一點不比金河帝國入侵大宋少。
如果金河帝國戰略戰術得當,把大宋最有力的抵抗部隊在短時間內打掉,不讓戰爭規模擴得太大,說不定死傷不會太多戰爭就結束了。但宗教戰爭不同,它不是為了土地和人,而是為了信念。這玩意就太深層次了,不殺得血流成河,一種信念很難在短時間內抹除另一種信念。
戰爭只是個開始,不管誰勝誰負,這筆深仇大恨算是加上了,幾代人之后,被侵略的國家、土地、人民都可能同化,但信念不會,只要有機會,它還會跳出來作祟。尤其是伊\斯\蘭\教和基督教這樣排他性非常強的宗教,基本沒有調和的可能性。也就是說,一旦洪濤挑起了大規模的宗教戰爭,影響的不光是死幾十、幾百、幾千萬人,而是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仇恨。
“洪兄,大宋不救就不救了吧…這個黑鍋太大了,你背上之后,洪家好幾代人說不定都要受拖累。大宋落到金河帝國手里,其實是最好的選擇,你只要能讓帝國政府別太過于殘暴,就是大宋的恩人,他們會記你很久,說不定史書上都要寫上你的大恩。你不是常說兩害相較取其輕嘛,這兩種結局,孰輕孰重已經很明顯了。”三個人坐成半圈,沉默了足足有半根雪茄煙的時間,文南才開了口。表明了他的最終意見,舍棄大宋保住歐洲,這是個非常理性的選擇。站在春天聯盟的角度上,也是付出最小、獲利最大的選擇。
“確實,懂得取舍,才是一個合格的政客。可惜我不是,以前不是,現在也不是,在這點上我基本沒什么進步。老文啊,別看你是宋人,但對大宋有些東西還是不太了解。如果他們能被輕易打服,遼國、金國、蒙古國早就得手了,也輪不到金河帝國來打。這個國家還是有一股子精神的,弱,但是不奴性,非常不喜歡外族統治。這一點有點像你們文人的性格,手無縛雞之力,卻有一身傲骨,寧折不彎。”
“雖然我對大宋進行了二十多年的文化入侵,但能影響的也只有南方沿海的幾個港口城市,內陸基本感受不到。假如帝國和大宋這場仗打起來,死的人一定不會少,因為在有絕對軍事優勢時,帝國軍隊是不會對任何人手軟的。這不是他們冷血,而是從小我就教導他們,要用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收益。而且他們根本不把外國人當做人,這也是被我從小影響的。這個局面是我造成的,誰拉的屎誰擦屁股,很公平,大宋我一定要回去救。”
“話又說回來了,宗教戰爭一開打,死的人也不少,但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我在歐洲只認識卡爾和威廉,除了他們的家人之外,誰死了對我而言都不算人。當然了,我能掀起這場大戰,當然也能控制住它的規模。如果我算計的沒錯,這場戰爭不會持續太久的,因為撒拉遜人很快就要面臨著金河帝國的威脅。帝國失去了大宋這個目標,只能再選擇另外一個地方動手,戰爭機器一旦轉起來,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看一看地圖就會知道,如果大宋不能去,就只有兩個地方可以選擇了,一個是印度半島、一個是阿拉伯半島。假如我那些學生不是太笨的話,他們一定會選擇阿拉伯半島的。控制了阿拉伯半島,印度半島就是囊中之物,而且阿拉伯半島還是從北進入非洲的跳板,一舉三得,干嘛不呢?只要阿拉伯半島受到了帝國威脅,撒拉遜人就沒精力再去和歐洲人打仗了,保住家鄉才是重中之重。缺少了地中海東部阿拉伯人的支援,光靠北非這點撒拉遜人,他們連在半島上立足都是很大問題,這張戰爭自然就結束了,最終獲勝的很可能是歐洲國家。”
“在這里我想提醒卡爾你一下,一旦這場戰爭開打,你必須保持中立,然后暗中支持歐洲國家。這是一場事關信仰的全面戰爭,不再是爭奪地盤了,你不能再兩邊賣武器發國難財。這樣做的目的不光是名聲,一旦撒拉遜人從半島上撤走,半島上的軍事勢力就非常空虛了。歐洲人經過此次大戰,也不可能還有太多余力全面占領半島,你完全有可能在威廉的支持下,把半島全部拿下,最少也能啃下南部。菲利普的領地距離阿拉伯半島太近了,那里以后是個大麻煩,尤其是在各國都知道石油是個好東西之后,那塊地方就不可能安定。與其在個百戰之地待著,不如讓他回來繼承你的卡爾堡王國,統領伊比利亞半島上的一個純粹的歐洲國家,如何?”
任何一個對世界戰爭史有粗略了解的人穿越到幾百年前,都會是大戰略家。不管當時的歷史如何改變,他都能大致判斷清楚走向,因為很多事情已經在他腦子里發生過了,還有了最終答案。換幾個角色和地點,改變不了太多結果,不能說拿這些結果當真理吧,當個參考也是逆天級別的。洪濤現在就是這樣,以他對歐洲中世紀之后發展脈絡的了解,還有阿拉伯世界的興衰,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個大戰略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