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慈禧和慈器兩人不說,此時洪濤也沒閑著,他正縮在比原來金河號窄小不止一倍的艦長室里畫海圖呢,桌上還放著一個帶鎖的皮箱子。箱子里全是一張一張寫滿字的鯨魚皮紙,這是近十年以來金河灣的船只每次出航之后,由艦長和領航員共同整理出來的一份航行報告,上面除了敘述了航行中發生的重大事冇件外,絕大多數全是坐標數據和各地的水文資料。
這個箱子洪濤一直都隨身帶著,回家的時候就放在泊福老人的保險柜里,那是全金河城最安全的地方。里面這些資料洪濤覺得比任何東西都寶貴,有了這些數據,他就能繪制出來一張更貼近實際情況的精準海圖,就算有些地方他沒去過,但是按照眾多資料中記載的數據,他也能和去過一樣熟悉。
如果沒有了這些資料,那這十多年的航海生涯基本就算白費了。光有堅船利炮和靠譜的導航術對于一支大洋海軍來說還很不夠,一張精確的海圖和各地的水文資料才是海軍真正的內涵。這玩意平時看著沒啥用,可一旦發生了戰爭,它們就能派上大用場了。
你想在某地和對方艦隊決戰,當地海域的氣候、洋流、暗礁清楚嗎?不清楚就貿然前往也可以,那就得邊走邊探,否則會讓整個艦隊陷入極大的危險當中,說不定一夜之間你的艦隊就撞上暗礁去海底安息了,還打個屁的海戰。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歷史上這種情況發生了不是一次兩次,就算到了后世有先進的無線電加衛星定位導航,由于對海域情況不了解而發生的慘劇也不是少數。
現在洪濤就要把這些資料整理完善出來,并且要分成幾個部分。其中亞洲的三個部分可以做為皇家海軍的常備作戰資料在海軍內部公開。這三個部分東起日冇本列島、西至卡蘭巴港、北面一直到渤海灣、南邊包含了爪哇群島。
有了這些資料之后,皇家海軍的艦長就不用每次出航再單獨領取航線圖了,只需要去查閱一下這些資料。就能在整個亞洲海域里暢通無阻。
至于非洲和歐洲的部分資料,洪濤還不打算交出去。一是那些資料還不完整。二是皇家海軍暫時也用不到這些資料,三是他要為自己多留幾個后手,以應付不時之需。什么是不時之需,洪濤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就是這個性格,從來不完全確定自己是安全的,更愿意把自己的處境假設得更危險一點,然后就開始未雨綢繆。
也不知道寫寫畫畫了多久。洪濤覺得眼睛和脖子都有點累了。有了汽燈船艙里倒是夠亮,但是溫度也有點高。洪濤伸了一個懶腰,把桌上的資料整理了整理,全部鎖進箱子里,然后走到窗戶邊上,推開了兩扇木頭窗扇。此時窗外已經是一片艷陽高照,這一忙就忙了一整晚。冇浮法玻璃廠還在建設中,要是再等幾個月,這些窗戶就不用拿木板做了,完全可以變成透明的。既防風雨又能透光。
“鈴鈴鈴…鈴鈴鈴…”上一次吃飯還是在剛離開金河灣不久,洪濤覺得肚子有點餓,伸手拉響了艙壁上的鈴鐺。
“陛下。您叫我?”很快,艙門就被打開了,一個亂蓬蓬的卷毛腦袋鉆了進來。此次洪濤乘坐的戰艦是由斯萬擔任艦長,能和洪濤一起出航讓這個家伙很興冇奮,不用說,臉上都寫著呢。
“現在什么時候了?”艦長室里有計時沙漏,可惜洪濤忙忘了,沒有去翻動,此時沙漏已經漏空了。
“早上十點…”斯萬的腦袋從門口消失了。很快又重新出現,把他從舵盤那里看來的時間告訴了洪濤。
“去讓廚子給我弄碗湯餅來。大碗、窩兩個雞蛋!”一聽說都十點鐘了,洪濤覺得肚子里饑餓的感覺加劇了。決定不等中午飯,還是先吃點墊墊吧。
“…陛下,您的大船什么時候能造好?”斯萬再次消失了幾分鐘之后,又把腦袋鉆了進來。
“有話進來說,你一個艦長半個身子在門外,半個身子在門里,不怕讓船員看到笑話?”洪濤靠在椅子上,把腳搭上了辦公桌,點燃一根雪茄。這里原本應該是斯萬的艦長室,自己上船之后就歸自己使用,這張桌子倒是真新,看來斯萬平時也不怎么用它。
“嘿嘿嘿,他們都打不過我,誰敢笑我我就揍誰…”斯萬在上船的時候得到了洪濤的命令,這間艦長室不允許任何人擅入,他很少和洪濤單獨出航,還不知道洪濤的xi慣。
“你問我的新旗艦什么時候造好干嘛?”洪濤挺喜歡這個直脾氣的孩子,他除了打仗之外,沒有任何嗜好,活得無比單純。而且這是一個非常好學的人,能用半年多時間就從一個騎兵轉變成了合格的水手,其中的艱辛洪濤很清楚,一般人做不到。
“我想去新船上給您當艦長!這艘船太小了,我喜歡大船!聽說新船比原來的金河號還大,那多過癮啊。”斯萬倒是沒什么隱瞞,怎么想就怎么說了。
“這恐怕有難度,按照軍銜和資歷算,小魚小蝦肯定排在你前面,除非他們倆都主動讓步。”洪濤并沒考慮海上君王號的新艦長問題,他只是故意要逗一逗斯萬,看看他是啥反應。
“我比他們能打仗,不光在海上可以,我還能上岸打仗,他們肯定不成。您要是哪天想上岸了,我可以保護您。”斯萬覺得洪濤說的很有道理,他歪著頭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優勢說了出來。
“也對啊,你原來是騎兵…我問你,當了這么多年海軍,你原來學的騎兵本領忘了沒?”洪濤沒想到斯萬會這么說,不由自主的一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站起身低著頭來回踱了幾步,突然抬起頭。很嚴肅的問了斯萬一個問題。
“當然沒忘,從我記事起就跟著我父親在馬背上東跑西顛,就算把吃飯忘了也不會忘了騎馬…您不會是讓我去當騎兵吧?我可不想去。就那么百十號人,也沒有仗可打。沒意思,我不當新船的艦長了還不成。”斯萬剛開始還挺自豪,可是說著說著就明白過來了,立刻苦著臉開始求饒。為了不去陸戰隊里當騎兵教官,他連艦長職位都不爭取了。
“我是說假如…進來!”洪濤斜著眼盯著斯萬看了幾秒鐘,臉上又浮現出那股子壞笑,就好像是狼外婆看到了小紅帽。剛要祭出他的忽悠神功,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廚師把做好的熱湯面給他送了進來。
“禿嚕…假如…哈…我讓你…哈…帶領一支真正的騎兵,有…哈…上千人,沒準更多。每天有打不完的仗,你是愿意繼續當艦長呢,還是愿意去當騎兵司令?”面條很燙,洪濤很餓,嘴里含著一口熱面條,洪濤開始了他的忽悠大業。
斯萬是他臨時想到的一個去美洲發展的合適人選,光有羅有德和工匠們去圖的部落好像還有欠缺,如果再加上斯萬這個天生的騎兵。應該就更完美了。
美洲大陸上有數不清的印第安人部落,其中一部分可以用經濟手段拉攏、收服,也肯定有那么一部分是要和自己對抗到底的。冇原本洪濤想使用火槍步兵來對付那些印第安人。可是現在又一琢磨,在廣袤的大草原上,有什么比一支騎兵打擊敵人更效率呢?而且美洲根本就沒有馬匹這種生物,自己有騎兵而別人沒有,這就是天大的優勢。這個優勢至少能持續十幾年甚至更長,馬匹才會在美洲大陸上繁衍起來。
“天天有仗打?您不騙我?”斯萬其實并不是想當海軍或者騎兵,他只是喜歡打仗,當什么有仗打他就喜歡當什么。
“吸溜…我像喜歡騙人的人嗎?”洪濤還在和那碗熱面條做斗爭,越是餓越著急。越著急越吃不動滾燙的面條。
“那我當騎兵!”斯萬覺得洪濤比較可信,立刻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這個騎兵可不是那么好當的。有一個條件你必須先答應我,然后才能去。”弄了一腦袋汗。面條也沒吃進去幾根,洪濤干脆把碗放到一邊,不受這個罪了,啥時候涼了啥時候再吃。
“我保證聽指揮!不隨意更改命令!”一聽到條件二字,斯萬第一個想起來的就是他經常因為違反命令而受罰。其實他也沒全違反,只是執行起來老打折。
“這次我授權給你,除了必要的原則,何時出戰、何時停止完全由你做主。也不會有人在你身邊盯著你,你就是這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沒必要聽任何人的指揮,我隔幾年才會去看你一次。”洪濤已經摸清了斯萬的性格,他是個桀驁不馴的家伙,最喜歡的就是按照他自己的喜好行事,給他充分的自主權,這是一個很大的誘冇惑。
“您是讓我去海外領地打擊當地土人吧…是卡蘭巴港還是開普敦港?”斯萬并不傻,他稍微一動腦子就能明白,洪濤說的這種模式根本不可能用在金河帝國本土,大宋和蒙古帝國也不靠譜,唯有海外領地才可以如此行事。
“都不是,是一塊新的土地,條件就是你將離開現在的生活,和任何人都不能有聯系,對外我會宣布你已經死了。這一去有可能是五年、也可能是十年,那片土地太大,用十年時間可能都無法征服。”
“…我發誓,絕不告訴任何人!只要給我足夠的馬匹和武器,我就能像我父親一樣,幫帝國占領一大片土地。”和洪濤想的一樣,斯萬只猶豫了幾秒鐘,就做出了決定。他這樣的年輕人腦子里整天想的就是如何建功立業,渾身都是熱血,家庭、親人對他們來講并不重要。這也是馬穆留克人的傳統,他們從小就生活在優勝劣汰的殘酷傳統中,和普通人思維不一樣。能有自己的領地,就意味著成功,至于說為誰效力那不重要。
“好吧,等到了開普敦我就安排你出意外死掉,和你同去的還有一些人,倒時候你就是他們的艦長。過來,看看這個坐標,記在心里,你的船要到這里和我匯合。”洪濤已經把原來的計劃在腦子里略微修改了一下,有了斯萬的參與,這個計劃執行起來就更趨于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