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還有一個打算,就是慢慢的把居住區從河邊挪到更東邊的丘陵上去。那里更靠近上游,可以遠離工業區的聲光水污染,還能杜絕發生洪澇災害。雖然目前這段的河岸也不低,但是到了雨季,金河水就會暴漲,萬一趕上百年不遇的大暴雨,那自己辛辛苦苦忙活了幾年的基業就會瞬間化為烏有。不過這提案是他在遠航途中想起來的,城市規劃圖他都畫好了,就是還沒來得及在董事會上提,大家同意不同意還不知道。
參觀完了學校,日頭已經西沉,在田間和作坊里勞動的居民們開始三三兩兩的返回居住區。泊珠和塞尼婭也拉著一個、抱著一個從婦女聯合會的手工作坊里下工了,混在一大群女人中間,說說笑笑的走了回來。這群女人更是五光十色,不是說穿戴和首飾,而是打扮和膚色。里面既有純黑的黑人,也有純白的白人,還有東南亞一帶的黝黑黃種人,另外就是疍家人這種宋人摸樣。那些波斯舞女和拜占庭舞女也混在其中,她們有了洪濤和卡爾帶頭,終于算是嫁出去幾個,但都是嫁給了剛剛轉正成為居民的奴隸,疍家人和宋人還是堅決不娶這些金發碧眼、人高馬大的番人女子為妻。
洪濤對這個結果也是絲毫沒有辦法,觀念這個玩意,可能要一兩代、甚至好幾代人才能徹底轉變,愛娶不娶吧,反正金河灣里女人少,有本事你們就都打光棍。人這個玩意,逼到一定份上,就沒那么多講究了,為了能繁衍后代,他們最終別說白種女人。就算弄來一群黑女人,照樣得結婚生子,所以洪濤并不急。耗著唄!以后抓來的奴隸會越來越多,而且男性比例肯定大。到時候能娶上媳婦就是萬幸,還挑顏色?美得你們!
“哎呀,我看看、我看看,這是兒子還是閨女啊!”看到自己媳婦來了,洪濤把羅有德和文南一扔,自己下了馬小跑著就迎了上去,一下把泊珠和她懷里抱著的孩子抄了起來,一大一小、一人臉上先來一口。
都是兩個孩子的爹了。可惜泊珠兩次生產的時候,洪濤都沒在身邊陪著,頭一次是有意跑的,后一次是不得不帶著艦隊出航。不管是不是有意的,洪濤內心都覺得很對不住泊珠,所以只要回到金河灣,就會多陪一陪她,盡量對她好一些。至于塞尼婭嘛,只能是先放一邊了,長得再漂亮。再對自己胃口,也得排在泊珠后面,否則人品就太次了。
“這次是兒子!”泊珠雖然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但脾氣一點沒變,還是那個直性子,高興了就呲著大白牙笑,不高興了就癟著嘴生氣。對于這個兒子,她顯然是很高興,連害臊都顧不上了,大聲和洪濤報喜,生怕別人聽不見自己也生兒子了。
“那下次再來個女兒,咱們岔著生。一樣兒一個。”洪濤干脆把泊珠橫著抱在懷里,讓她多享受一下這份自豪。反正也不太沉,就這么走著回家得了。
“爸爸…爸爸…我也要抱抱!”可惜沒走兩步。塞尼婭領著的洪鯢不干了,媽媽和弟弟都讓爸爸抱著,憑啥自己就得走著啊!她和她媽媽一個脾氣,高興了就嘎嘎笑,不高興就撅著嘴瞪眼睛。
“塞尼婭,把洪鯢放我脖子上,我馱著她。”洪濤只有兩只手,真抱不了三個人,不過他有辦法滿足女兒的這個要求,手沒了,還有脖子可以騎。要是再多一個孩子,他就真沒轍了,現在已經算是嚴重超載。
“文兄…你確實不想回大宋?如果剛才當著他有何不便,現在可以和我直說,我一定會去勸他把文兄放回去。為兄我和他交往了四五年,他并不是壞人,只是來自極南澳洲,那邊的習俗好像和這邊不太一樣,待人接物都特別直接,兇惡起來也是特別直接。最初我碰到他時,他正一個人帶著個小孩子在海面上搏殺蛟鯊呢,一片海面都讓他殺成了紅色,看得為兄我身上直起雞皮疙瘩。”看著洪濤和個人形搬運機一樣,連抱帶馱的在前面走,羅有德小聲和旁邊的文南嘀咕了起來,總體上還是向著洪濤說話的,不過他對洪濤綁架了一名大宋官員還是很忌諱,總想幫洪濤盡力來彌補這個過失。
“多謝羅兄美意,小弟我確實不是因為怕他而不敢說想回去。我在這里已經快兩年了,他對我比較尊重,并沒有當奴隸對待,還讓小弟我去學校里當教習。就如羅兄所言,他對人總是用利益相逼,剛開始小弟我也是非常厭惡,不過慢慢也就習慣了,仔細想起來,如果我處于他的位置上,恐怕也不會比他做得更好。羅兄有所不知,今天所見,只是這里的皮毛,真正的精髓并不在這邊,而在河對岸。那里是他的畢生學識體現,比如他的大海船、那種可以爆炸的鐵球、還有一種味道非常刺鼻的油料,都在河對岸的森林深處生產出來的。可惜他并不允許我過去查看,小弟我也不并不是要窺探他的機密,只是這些物品對于大宋都至關重要,如果那種鐵球能用于守城,北面的金人斷不敢再輕易南侵,就算用于攻城,也是最好不過的利器。這次和他一起出海到了獅子國,他就是用這種武器,一旬之內連下注輦國七座城鎮,如探囊取物一般,所過之處無一敢戰之將。他和那些大食人一座一座城市的抓捕當地居民,全部收為奴隸,大部分都被大食人帶走了,他只留下二百多名會木匠、鐵匠、紡織、畜養牲畜和耕種的人帶了回來。通過這件事兒,我也確信他確實是心向我朝,否則他帶著那六艘巨艦,可以隨時把廣州、泉州攻陷,讓我朝沿海陷入一片火海中。如此之人,正是我朝可用之大才,小弟我想仔細與他交往,日日說服他,如果可以為我朝所用,必是一員海上悍將啊!”文南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推心置腹聊天的人,羅有德的身份他已經知曉,也知道了他家族來歷,畢竟是大宋官宦之后,和他是同一個階級,又不是洪濤的屬下,所以他說起話來并無太大戒心,這也算是階級認同感吧。
“文兄所言極是…只是為據為兄我所了解,洪兄的志向不止如此啊!他曾經和我深聊過幾次,所言世界之大并不止你我所知。他也曾明確表示過,等他能造出更大的海船,就要去極西之大秦諸國,把航線探查一番之后,再帶著我大宋海商去那邊做生意。為兄我是個商人,他所說的很多事情,讓為兄我驚為天人,如果真能如他所言,那我大宋的疆域會借助大海擴展到想都想不到的程度。到時候我大宋的商人就能從各國換回來無邊的財富,用這些財富和北邊蠻族對抗,必不落下風。至于文兄所言讓他為朝廷效力,為兄我認為很難,洪兄好像不太喜歡我朝官員,更不喜歡官家。他曾經對我說過,他以后會幫助我朝對抗北方蠻族,但他不會在我朝為官,更不會聽任朝廷的指使。這也不怪他,為兄我能體會他的苦衷,誰愿意把身家性命交給朝廷那些陷害忠良的家伙呢,萬一他到了朝堂之上,一言不合,再反出來,反而不美了。”羅有德雖然是第一次來金河灣,也沒有文南這種機會和洪濤朝夕相處,但他對洪濤的性格、脾氣、思想理解得比文南更透徹。這就是個人能力問題了,往往站的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就不同,看到的東西也不同。
“即便不能讓他為朝廷所用,我也想把他的那些學識帶回我朝去。羅兄可能還不清楚,他對術數一門學問的造詣極高,很多演算都是小弟我聞所未聞的。不瞞羅兄,小弟曾經也拜名師學習過術數之學,可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幼童耳。他所依仗的航海術,就是依靠術數之學進行計算,每算必準。小弟我已經和他擊掌為誓,會把他所行所言記錄下來,然后著書立說,他也準許小弟我把這些學問帶回大宋,如此好機會,小弟我怎能離去?”文南那股子知識分子的勁頭又上來了,一想到他能做為一個新學問的代筆者返回大宋功成名就,就什么也顧不上了,死都不怕,就這么執著。
“…文兄高義!為兄我只是一個商人,但也不甘于落后,既然文兄都能拋家舍業,我這點得失又算什么。馬場的事情我干了!洪兄要開學校,我也干了!你我兩人如果能助他一臂之力,是否也算是助我朝一臂之力?”羅有德雖然由于出身問題,沒有機會踏入大宋的主流階級,可他骨子里還是傾向于士人階層的。用后世的話說就是意識形態趨同,利益和追求也相近。
“然也!如有成功那一天,我必將向朝廷闡明羅兄相助之功!”文南一看自己有了同盟軍,更興奮了,當下和羅有德擊掌為誓,兩個人達成了攻守同盟,打算共同潛伏在洪濤身邊,時刻防止洪濤走歪路,很有點輔佐主公、當一代名相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