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逝去!
風聲在密林中呼嘯不休,天空也不知何時竟突然開始電閃雷鳴!
終于在晨曦到來的那一刻,豆大的雨點狂灑而落!
“嘭,嘭…”
灰蒙蒙的密林中,每當天空電閃的那一刻,便清晰可見兩道游龍,在天地明滅之間,一次次的拳腳相接。
總那么一次次悶響,爆發在這片空間,震撼心弦。
兩人把身上已渾身濕透,分不清是雨是汗,還是血!
仿佛沒有盡頭,只有血氣縱橫天地間,兩匹狼王,爆發了平生最巔峰的實力,不論空間時間的變化,他們一次次的生死相搏。
沒有槍炮,也沒有刀劍,只有那一次次血與肉的碰撞。
似殺招,又似發泄,兩人用著幾乎完全相同的招式,一次次的硬碰硬!
五年的追逐過后,這一場悲哀到了極致的生死對決,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休…
從夜到天明。
縱使兩匹都曾站在世界之巔的狼王,也終于還是胸脯起伏越來越大,揮拳的速度越來越慢,臉色也慢慢蒼白起來。
“轟!”又是一聲悶響。
兩道身影,勢大力沉的一記鞭腿,同時掃中對方的肩頭…
天地之間,仿佛突然便靜止了下來。
云易強忍住肩頭的劇痛,在落地的一瞬間,便用盡渾身力氣,一個轉身,想要爬起來。
“嘭…”
云易單腿觸地,終于,他還是撐不住了,正在不住發抖的腿,已無力支撐他的身體再站起來。
他半跪在了地上。
“呼哧,呼哧…”粗重的踹息聲,隨著他急劇起伏的胸脯而響起。
“果然,還是和記憶中一樣…”他微微閉了閉眼,心底閃過記憶中教官的恐怖。
“踏…”一道顯得有些凌亂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
云易睜開了眼,密林中視線依然不強,但他卻已經可以見到,一個人影緩緩站直了彎著的身子,踉蹌了兩步后,終于站穩。
“嘭…”他邁開了一步,但隨即便是再次摔倒在地。
云易默默的望著那躺在地上,胸膛如他一般快速起伏的教官,他雙手撐在了地上,臉色沉默著緩緩站起了身。
“轟,轟隆隆…”
天空又是一道電閃,仿佛銘刻下了此時的畫面。
一人躺著,一人站著!
兩代狼王,終于在今天分出了勝負。
國際之巔,也終于只有一人而立…
云易強自控制著抖動不停的身子,讓自己不會摔倒。
他抬起了頭,張開了嘴,任憑雨水順著舌頭,流進自己的身體。
遠處躺著的人影,艱難的扭轉過頭,望著那道仰天而立的身影,他默然無聲。
他輸了!
第一次,自己清楚的體會到了自己已經輸了…
他默默地望著那曾經自己親手帶出來的狼!
他打敗了自己!
沒有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什么,眼里也看不出是喜是悲,仿佛他的眼神早已不能再對輸贏,生死,綻放半絲情緒。
云易始終仰著頭,沒有看他!
而他也默默收回了看著云易的眼神,目光望向了不遠處的地下,那頂先前掉落的帽子。
他雙拳再次握緊,一點點,一點點的挪動身體,從仰著,變成了趴著。
僅僅是一個翻身,這匹曾經英雄蓋世的狼王,也做的無比艱難。
泥水淌過他的口鼻,他沒有在意,只是用他鐵血般的意志,一點點的抬起頭,又一點點的撐起自己早已傷痕累累,疲憊不堪的身體,終于站了起來。
艱難的邁開腳步,又再一次摔倒。
然后再試圖爬起,再摔倒。
一次次…
仰著頭的云易聽著耳邊的聲音,他終于緩緩睜開了閉著的眼睛,仰頭望著灰蒙蒙的天,眼里閃過的是淚還是雨,分不清…
“轟…”
又一道摔倒在地的聲音響起,云易看向了那聲響傳來處。
只見,教官正艱難的翻過身,仰臥在地,他的手緩緩抬起,一頂黑色的帽子,被他艱難的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這頂帽子,很大,擋住了他整張臉。
云易看著這頂帽子,他腦海中閃過的是,其實戰斗中,早就已經看清的那張臉。
一張疤痕遍布,恐怖到了極致的臉。
云易身軀微微顫抖,眼底有淚水順著雨水一同滑下。
彈片,刀傷,燒傷…
就連云易自己常年與各種傷勢打交道,他也無法一眼便分辨,教官那張臉上,到底遭過多少罪…
但他能夠看出,那其中很多種傷勢代表的不是戰斗,而是曾被…俘虜!
他們的部隊,怎可能有俘虜的兵?
云易的雙眸已通紅,他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搭上自己脫臼的右臂肩胛骨。
“咔嚓…”一聲脆響!
云易微微躬身,用剛剛復原,仍然劇痛的右手拔出了擦在靴子上的一把黑色斷刃。
漆黑的光芒,在電閃雷鳴下,散發著瘆人的寒光,也映照出了上面那匹栩栩如生的嗜血狼頭。
隨著他拿出了匕首,那躺在地下的人影,雖然未看,卻仿佛知道他的動作,有沙啞的聲音從他帽檐下傳出:“你贏了,但你殺不了我!”
云易并不否認,的確,他是贏了。
但贏得是年紀,若他沒有記錯,他比教官要整整年輕五歲!
五歲對一個面臨巔峰戰斗的戰士來說,猶如天塹。
即便是有著五歲的差距,若不是今日這種戰斗,恐怕最終,他也殺不了教官。
教官會輸,但卻未必不能逃!
“踏,踏…”不過云易卻還是終于抬動了仍然顫抖的腳步,堅定朝著那被帽子覆蓋面上的人影而去。
“呼…”他的手緩緩停止了發抖,不管能不能贏,最終他也必須上前。
躺在地上的人影,隨著他的腳步,身軀有小幅度的抖動。
但至始至終,卻沒站起來。
經過這么長時間的休息,他應該已經有了余力,就算站不起來,也能在地上翻滾幾下。
但他沒有動。
任憑那一步步仿佛沉重到了無法形容的腳步,一步步的朝著自己走來。
但終于,還是在云易離他只有三步有余,只要一個沖刺,便能將手中的黑刃刺入他的胸膛時,他的手臂動了。
一把槍對準了云易。
云易停住了腳步,眼神深深的望著那支突然揚起沖著自己的槍口。
這是兩人戰斗到了這一刻,雙方在對方身上留下一道道重創,卻始終沒有拿槍出來對準對方。
然而,最終,這最后一份絕不將槍口對準自己人的信念,還是隨著教官手中的槍口而被打破了。
“轟隆隆…”
電閃雷鳴。
仿佛為這一刻的悲哀有感!
云易默默的望著那把槍,本來如此近的距離,他從不害怕槍這種武器。
但此時此刻,他卻知道自己一定躲不開,因為他根本就已經沒有了力氣去躲!
可是他此時根本就沒去想躲或不躲的問題。
很難說,他此刻望著這把對準自己的槍口,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緊張?
又或是輕松?
他緊緊握著手中的黑刃,若沒有這把槍,最終自己真能下手將手中的黑刃刺入他的胸膛嗎?
云易并不知道。
雖然今日他們倆注定只能一個走出去。
但教官先前的嘶吼,卻明顯有著徹骨的悲哀,其中必然隱藏著驚天的內情。
云易沒有去問,那是因為他根本問不出口。
無論什么原因,從他殺了第一個中國人,背棄了自己的信仰開始。
云易便注定了在相見的那一刻,必然生死相搏。
云易望著那把槍口,眼中的神情一點點的沉寂下來,終究還是教官率先拿出了槍對準了自己,終究是他先背叛…
“一世戰友深情,曾幾度生死相依…”云易嘴唇仿佛有了幾分動靜,那微弱的聲音只有他自己能聽到。
雖任務加身,但卻追了五年都沒追上,只因為他無法背叛那曾經記憶中的生死相依…
但最終,這英雄白狼的一生,還是不可避免的有了瑕疵。
云易沉默的握著槍,再次上前一步,他根本就不能后退。
兩人只剩下兩步距離。
教官手中的槍沒響。
但他的聲音卻響起:“回去吧,我可以有一千種死法,但絕不會死在你們手上!”
云易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卻是那么令人傷感:“你應該清楚,從你沒有拉響你的光榮彈,徹底背叛那一天開始,不論是為了什么,你都只能死在我們手上!”
“哈哈哈…”教官帽子底下,有沙啞的笑聲,那是最深沉的慘淡。
云易盯著慘笑的他,那仿佛是在質問,他的一生竟得到的是這種下場。
其中的悲憤,云易感受的清楚。
的確,
教官嘴里的笑容緩緩收斂,目光隔著帽檐望著云易,卻是一點點的殺氣冒出:“這么多年,我一再退避…”
說到這兒,抬起頭,目光直視云易,腳步卻一步步后退:“但我早就明白,不論如何,最終我這活著的威脅,是必然要除去的,本來我雖然不想死,但我也理解…我一再退避,只想在這天地間狼狽的活過后半生,老子只有這卑微的期望,沙場征伐多年,無功也有血汗,但為何,為何…為何就不能留我一條殘命?為何就一定要死死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