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并沒有太大,也沒有太暴,只是話音一出,便讓審訊室里,氣氛驟然變得沉重幾分。
王主任前行的腳步驟然一停,他轉身,眼中精光四射的看著云易。
而龍部長和史局長卻是剎那間眼皮直跳,剎那間便不由自主的又站起了身。
而陳主任更是仿佛不可置信般,盯著云易,好一會才確信到自己真沒聽錯。
他在罵自己!
毫不掩飾,遠遠不是之前那諷刺意味的不尊重,而是真正的根本沒放在眼里。
“你,你放肆!”陳秘書臉色青了,他還真沒試過被如此對待,他身后站著的是誰,全國上下他用得著怕得誰來?
誰又敢在他面前放肆!
“放肆?”云易嘴角輕吟,隨即緩緩站起身來。
龍部長和史局長剎那心驚,史局長反應尤其快,他本身專業性便不弱,只聽他一聲爆喝:“來人,立刻警戒!”
同時他已率先拔槍,并未抬起對準云易,但態度,已一目了然。
頓時,原本跟著王天成的四人,手握槍柄,轉身目視云易。
身旁龍部長更是額頭冒汗,他沒有拔槍,但卻聲音沉若萬鈞:“云易,一步走出,不能回頭!”
說完他便手指按在了桌上的一個紅色按鈕之上,一旦按下便立刻是千軍萬馬。
到了此刻,已根本無需掩飾,因為云易已不是從前般的身份,他有保護色,他就是揍死陳秘書,也只等閑,無需緊張。
但現在他什么都不是,他一旦動手,便形同造反。
而造反…這一步走出,毫無疑問,將無法回頭。
那么下一刻,便是云易搏命,血海如山。
千軍萬馬陣前,龍部長也深知自己必然先死無疑。
求,勸?在知根知底的云易面前,他很清楚,根本無用。
只能陳述事實,做最緊張的等待。
而陳秘書本沒有反應過來,但此刻見到身旁兩位的緊張態勢,也不得不內心開始劇跳。
“他要干什么?他想干什么?”這是他內心在狂問,因為根本就無法相信他會真的干什么。
但,事實是,情勢真的緊張了。
王主任站在一邊看著云易那仿佛慢慢耀目的氣勢,狠狠握緊了拳頭,他不懼,不懼見云易馬上赴死。
就怕他死的窩囊,死后都無顏面見那九位蓋世英雄。
那不止是云易的失敗,也是他的失敗,是每一個戰士都不愿見到的恥辱。
“云易!”但他還是開口了,因為他只要見到他還有這寒光閃閃的銳氣,便已從心底相信,他從來是他。
又何須赴死來證明?
云易靜靜站在那兒,目光盯著陳秘書,又看向龍部長和史局長:““還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水遭蝦戲滾…”
兩人并沒有回應這句話,他們不是陳秘書,不可能為一時之氣,冒性命危險。
陳秘書很想發火,但看見兩人都不開口,他也只能狠狠的忍了這口氣。
但云易最后卻又看向了陳秘書,深吸一口氣道:“滾,給老子立刻就滾!”
“你…”陳秘書能忍任何事,也不可能照他說的滾。
道理還是和吳部長,王主任剛才一樣。
只是他小覷了云易,縱使千軍萬馬在外面,縱使槍口就在眼下,云易若不能退時…
“啪!”陳秘書的話說不完,他便已被人一個耳光扇飛。
現場寂靜,所有人耳中卻轟鳴。
陳秘書七葷八素,不疼,但心中恍惚:“他動手了?”
“他打我了?”
“不可能吧?”
他眼睛已不見,但實際上他視力并不差,只不過這副眼鏡是他的形象必需品。
他茫然的看向已經站在他前方,靜靜看著他的云易。
有磚頭看向一動不動站在那兒的史局長和龍部長。
對,他們就那樣站著,保持著拿槍和準備按下按鈕的姿勢,一動不動。
臉上身上開始感覺疼痛了,陳秘書恢復了理智,他感受著嘴里的血腥意味,再次看向云易。
云易就站在他面前,背后是拿著槍的史局長,以及龍部長。
但他卻靜靜的站著,根本不回頭,只是對陳秘書道:“現在你懂了嗎?”
陳秘書沉默,又看了一眼史局長和龍部長。
“他們不敢動!”云易解答了他的疑問:“因為他們怕死,就算我殺了你,他們也不會動,只要我不殺他們,他們會很高興我殺了你,這樣案子也不用審了,我也敗了!”
陳秘書沒有再看向龍部長和史局長,他和云易對視。
“對,你沒猜錯,他們現在就算被你心底怨恨,都不敢解釋一句,你明白了吧!”
陳秘書目光隨即垂下,再也不發一言。
云易轉身:“廣電鄭處長有一句話說的很對,要是跟你認真,你真的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那狐假虎威的姿態,連他們兩個都嚇唬不了,你還來嚇唬我?我尊重的是國法,是莊嚴,是人民。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畏懼,王主任功勛卓著,他不是你這樣的角色能用來逞威風的。就算他官沒你高,但請你記住,他也有背景,他背后站著的是九個蓋世英雄!”
“我按程序辦事,我沒錯!”陳秘書出聲了。
云易又轉身,慢慢蹲下:“你錯了,國法惶惶,的確不可褻瀆。但法理之外,清理之中,并非絕對!王主任將槍給我,叫我殺人,違規但不犯法。全世界只有他可以這么做,你不行,龍部長不行,史局長也不行。只有他可以,因為他有信仰,為國而戰,絕不投降的信仰。他有軍紀,兵不強則練,泰山崩,黃河裂不休的軍紀!他有責任,他帶出來的兵,他為他們英雄的人生負責到底。你的政可以治天下,但你忘了你之所以有天下可以治,正是他和他的戰友們用這樣的信仰、軍紀、責任練出來的兵打出來的。”
“我從沒聽說過軍法可以抵抗國法!”陳秘書抬起頭,沉聲道。
云易看著他,突然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提起來,感受著那雙鐵臂的分量,眼中還是閃過驚恐:“你…”
云易眼神明銳:“你是不是很會扣大帽子?”
“好,老子就讓你知道什么是國法,你知道這案子有多么重要我每一句話,你們每一個問題,都牽涉著多少顆人頭落地,這是能草率的嗎?調查沒有結束,王主任作為調查組成員,他張口問詢,合法不?”
云易緊盯著陳秘書。
陳秘書想要否認,但云易卻手臂用力,隨即就盯著他對身后的兩位道:“龍部長,這里論法,恐怕得讓你來說,王主任作為軍“方”代表說不說得話?”
身后頭頂留著汗的龍部長不得不開口:“可以!”
云易又對陳秘書道:“你們有沒有規定每一個問題都必須由誰來問,問什么?用怎樣的語氣來問?”
這一次不用龍部長回答,陳秘書就否認不了,他搖頭。
“既然如此,他開口問詢,就算行為過火,就算話語不妥,你怎么判斷他不是調查策略?不是問詢策略,不是為了讓沉默的我開口?”云易又道。
“他是給你槍讓你自殺和殺人…”陳秘書吼道。
“你知道軍部怎么審案嗎?啊?你認為不對,就不對。老子就曾為了審人,親手活剮了一個目標,你說,老子是不是要被槍斃?”云易眼里開始閃爍寒光。
此話一出,不管是陳秘書還是龍部長,史局長均是微微一頓。
誰敢說云易犯法了。
那是執行任務,他本身便執行的是另一套法律。
“好,老子知道你不服,你肯定想說,按我的說法,那王主任也可以活剮了我都不犯法對吧?”
“不要緊,老子就吧這個按下不提,但既然準他說話,就得給他行事的權利吧。他讓我殺人,我殺人了,那是他破壞調查縱兇!但老子殺人了嗎?啊?老子是抬了一下手,還是動了一下眉毛?老子什么都沒干?沒有造成任何后果,最后首長說完了,老子答應開口說了。就算王主任審案方式不妥,但為了調查考慮他也是有功的吧,啊?就算退一萬步,嚴格要求,功是功,過是過,那也只能將你的意見呈報領導,由領導判斷?對吧?”云易幾乎沒有停頓。
陳秘書的臉開始發白。
但這沒完:“調查組其他兩個成員一再要求你先罷手,繼續審案,你不聽。老子提醒你要三方在場才能詢問,你大言不慚的手一揮,一手包辦,你知不知道,連老子都只得老老實實遵令接受三方調查詢問,你算個什么東西,就敢這么干?啊?”
說到這兒,陳秘書的眼神開始驚恐。
但云易的聲音卻是絲毫不停:“你是想證明你比最高首長還能做主?”
“還是你想搞王國?”
這兩句話,讓身后的龍部長和史局長眼神狂跳,甚至直追他們對云易暴起的恐懼。
大帽子!
這兩頂帽子,誰能背的起?
尤其是第一頂,陳秘書背后站的是誰啊?
是他想對抗最高首長,還是他背后的人想…
龍部長和史局長兩人緊緊咬住了嘴唇,不敢讓自己再想。
陳秘書完了!
“啪啪啪…”陳秘書此時瘋狂掙扎起來,拼命拍打著云易的手。
顯然他要說話。
云易隨手一揮:“老子讓你說!”
“砰!”陳秘書摔倒在王主任腳邊。
四名兵士沒有命令,均只站在一邊戒備。
陳秘書顧不得疼,沒爬起來就大叫道:“你是栽張,王主任先前是審案嗎?他根本就是鬧事…”
王主任并不反駁。
然云易卻會替他開口:“你怕了?啊?他鬧不鬧事造成嚴重后果了嗎?這和你違抗最高指令,中斷審案押走他有直接聯系嗎?”
陳秘書又要辯解。
不過云易已經替他開口:“不過,老子看你也沒有這么大的本事搞王國和違背最高指令!”
陳秘書一怔,不知他為何又突然說這話。
云易目光一閃:“不過老子看的分明,你這么干,就是沖著老子來的,故意排擠軍“方”代表,不讓軍“方”代表開口,因為你知道老子就隸屬“軍”方,為了陷害老子,給老子造成不利局面,所以你一定要將王主任押走。你真是好大的膽子。江山閣首長公正無私,必不會容你這種心思!老子和你無怨無仇,不知道你到底受了誰的命令要來對付我,但老子告訴你,如今老子無權無勢,身無保障,但只要軍“方”代表在,就容不得你做狡,想押走他?你做夢!”
剛剛那兩頂帽子還沒摘下去,又是兩頂帶下來。
陳秘書嘴唇顫抖不停,再也沒有了鎮定。
“受人指使陷害守護者云易!”
“故意針對“軍”方代表!”
云易轉過身重新盯著史局長和龍部長,半響。
他緩緩又走向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現場沉默下來。
云易待罪之身悍然動了調查組成員。
可此時,卻沒有一個人說話。
陳秘書已經完全陷入恐懼中,而龍部長和史局長,即便想落井下石,也不敢。
調查組出了針對“軍”方和陷害云易的事,那么他們兩人又豈能干干凈凈?
就在這時,云易又開口道:“結束吧,我想,你們新的副組長沒到之前,是查不了這件案子的!”
陳秘書面上一片雪白,他知道自己葬送了前途。
就因一時之氣,就因逞威風,就因弄權,就因心頭氣悶想要一正威嚴…
史局長和龍部長對視一眼,又看了一眼還癱坐在地上的陳秘書,誰能想到,竟然會被云易借題發揮。
問題沒搞清楚,現在又鬧出了這樣的事,原以為今天無論如何都能有一個結果,現在只怕會麻煩了很多,就算再派人過來,也必然又是一場權衡。
調查結束。
云易被送回拘押室的時候,門口已有數位持槍戰士警戒。
他沒有說話,回了房間。
坐在床上沉默很久后,他嘴唇輕動:“不是,龍部長,史局長都應該不是幕后之人,還得等!”
“這件案子軍“方”本就尷尬,將王主任安排過來調查組,本就是權宜之計,若被人指責維護自己,可用王主任與自己的私人情感來負責,不至于遷延到“軍”方。但今天我讓陳秘書所在的一方與王主任所在的一方徹底爆發出來,現在“軍”方將更加尷尬…”
“若我沒估計錯,這尷尬的局面,應該便是導火索,幕后該有動作了,我現在就只差一步便被搞死了,今天卻逃過一劫,誰能知道下次我又有沒什么辦法逃過去?拖的越久對我越不利,但給幕后之人的壓力又豈不是更大,他還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