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首長?
老領導沒有立刻出聲,慢慢放下手中的鋼筆,緩緩摘下鼻梁上的老花鏡,站起身來。
從兜里掏出一塊綢布,一邊擦拭眼睛,一邊在辦公桌前來回踱步。
鄭一默默站在一邊,低頭垂目,不敢出聲打擾。
有些事,他可以在領導面前做些分析參考,但這并不代表所有事情他都有資格插言。
今天這事涉及的層面,便很明顯,不是他能夠參與置評的。
但意外的是,他耳邊突然響起領導疲憊的聲音:“你怎么看?”
鄭一愕然的抬起頭來,領導居然要他開口?
反應過來,眼里一驚,連忙低頭道:“領導,這件事,鄭一不敢妄言…”
話音一落,鄭一便臉色發苦,說錯話了。
怎能說不敢妄言?
這話豈不說明,自己還真的考慮過這事,確實有些想法,只是不敢說而已?
應該說此事干系重大,自己才疏學淺,根本看不分明才對啊!
有時候,像他們這樣走到了高位的人,細節、態度真的比能力還重要。
鄭一心底一時間后悔不已,這還好是在培養自己多年的領導面前,若是換一位領導,一個不夠穩重的評價恐怕就少不了了。
“說說看!”不過,很明顯,領導似乎并不以為意,依然在慢慢踱步思考著事情。
鄭一有些難以抉擇,微微沉默后,他還是上前一步,終于小心開口道:“領導,軍部轉上來的報告顯示,他們的確已經嚴令云易所部結束任務。但云易所部卻并沒有遵令,并表示命令沖突!”
鄭一看似說了一句廢話。
然而,在這間辦公室里,當然不可能有任何一句廢話存在。
踱步的老人輕輕點頭道:“云易的勛章上是一把劍和一張盾,劍部常殺敵于千里之外,盾部則御敵于城墻之下!”
鄭一點頭。
其實就算到了他的地位,在一年前他也并不知道這兩個部門的存在。
而是當云易退伍地方,陳嘉樺被滅口之后,他才接觸到“教官”復活案之后,他被領導任命為分管這件案子的人之后,才得到權限知道這兩個部門。
“鄭一,你知道云易是守護者,可你知道即便是戰爭年代,這枚勛章多少功勛足以名載史冊的將領都沒能獲得,為何會頒發給云易?”老人突然腳步一頓,目光看向鄭一沉聲道。”
“嗯?”鄭一心底微微一愣,領導不是在說云易的兩只隊伍嗎?
怎么突然問這個?
本來這問題他當然是知道的,他所立下的功勛嘛!
可此時卻不輕易開口了,若論功勛,他…豈能與那功勛震世的老一輩相比?
他望向老人,輕聲道:“鄭一不解!”
老人輕輕點頭,看向遠方:“這就要從劍部和盾部這兩支隊伍說起了。”
云易沒能繼續睡下去。
此刻,他默默坐在一間四面鐵壁的房間里,門口有人持槍戒備,。
之所以沒有稱之為審訊室,是因為他沒有被鎖起來,僅此而已!
他面前坐著四個人。
龍部長、史局長、云易的老領導王主任,以及一位身穿西服的中山閣來人。
毫無疑問,這便是調查組的全部重要人物,連記錄員都沒有配,他們親自記錄。
云易此刻的面容倒真是有些憔悴的模樣,或許是因為他剛剛瞇了一會,便被叫醒的原因。
也或者是他手中的香煙不斷彌漫的煙霧所熏染的。
他緩緩抽了一口煙,抬起頭來看向已經在這里坐了十分鐘,全部面色鄭重的四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龍部長和史局長臉上,輕聲開口了:“你們也能來?”
很明顯,他們兩人都是涉事單位,卻讓他們參與…
兩人都面色鄭重,對他這句話并不回答。
王主任看著云易,目光深沉,竟也沒有出聲。
而那位西裝男子卻開口道:“龍部長和史局長,已經獲批參與調查!”
云易明了。
軍部答應了!
他微微沉吟,有些想要發火。
但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他心底有數,首長不點頭,他們進不來。
而現實情況是龍部長和史局長如果不參與,地方就尷尬了,他們還從哪兒調人來調查?
“多說無益,要我的口供,給我一張紙就行!”云易緩緩掐滅手中的煙頭,沉聲干脆道。
對待這位特殊的嫌疑人,很顯然調查組慎重極了。
除了王主任,三人對視一眼,龍部長率先開口:“云易,大家都是熟人,咱們開門見山,案件咱們有時間審,可到目前為止,你所部人馬仍舊在我那里干擾正常工作,到了現在,我想你明白應該怎么做!”
話音一落,屋里四人全部看向云易,等待他的反應。
云易面色不變,又點燃一支煙,倒有些真像那種被審訊到焦慮的人,卻只聽他道:“那你說我該怎么做?”
龍部長滿臉深沉,沉聲道:“到了現在的局面,該結束了,調查已正式展開,無論什么問題,我們都將一絲不落,水落石出!”
意思很明了,你無論做什么都沒用,無需掙扎。
史局長也開口:“云易,我們都肩負著同樣的責任,保家衛國!無論之前我們又怎樣的沖突糾葛,但無論如何,這一次你嚴重過線了。”
他臉色嚴肅,聲音深沉。
這場審訊,并非常規官話,到了他們這個地步,要交代給上面的,也無需那些官話。
云易沒出聲,看向王主任。
老領導沉默少許,卻最終開口道:“我們已協調你部,但不奉令,形勢異常嚴峻!”
云易依然不出聲。
最后的西裝男子終于開口了,他在這里所代表的人不一樣,聲音嚴肅:“云易同志,這一次的情況,驚悚駭人,我們始終對你抱有著絕對的信心,但你這一次的所作所為,將國家置于何地,你想要做什么?我們精心培養的人堅決不聽上令,云易同志,你告訴我,這還有法紀嗎?你們還是跟著組.織走的嗎?”
雖然他是唯一一個說官話了人,但這話明顯就極重了!
云易看著他,心知肚明,這不只是話語中表達的意思,更代表著他所代表的人毫不掩飾的憤怒。
若是從前,云易會想很多。
但此刻,他已經坐在了這里,臉色波瀾不驚,他再次抽了一口煙,隨著煙霧吐出,他的聲音同時傳出:“我犯法了嗎?還是我違紀了?”
“云易…”史局長臉色再次下沉。
云易目光看向他,不帶情緒:“你說我過線了?”
史局長目光和他對視:“你不認?”
云易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香煙:“我認什么?”
史局長目光一挑:“你想說今晚不是你下的令?”
四人眉頭都是皺起,王主任卻只是緊緊盯著云易,他不相信云易會不認。
而龍部長卻開口了:“云易,你說的每一句話,到現在為止我們都依然會對你保持最大的信任,如果你不認…”
他轉頭看向王司令:“王主任,那么恐怕問題要轉交給你們了!”
云易抬起頭來,最后吸了一口煙,將煙頭再次攆滅,看向龍部長:“你讓我認什么?下令?是我!”
四人眉頭總算松了一些,卻又只聽云易道:“我下令犯法了?違紀了?”
“你的權威是國家賦予的,并非讓你亂國之用!”這般嚴詞依舊出自于西裝男子。
王主任卻驟然臉色一沉道:“陳秘書,你要為這句話負責嗎?”
西裝男子臉色依然嚴肅,但并沒有回答王主任這句話,而是依舊盯著云易。
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氣氛不和諧。
也可以看出來,王主任的到來,一定程度上就代表了軍部的態度。
但有時候身份真是個好東西,若是別人敢這么開口,王主任絕對當場大怒。
但此時卻只能責問一句,表達一下態度,甚至都不能將這句話記錄下來。
云易也沒有沖著這陳秘書發火,對云易來說,只要還有一線生存的希望。
同樣只能把陳秘書當成一條專門來大張旗鼓攻擊他的瘋狗。
但不發火,不代表云易就會忍氣吞聲,他微微低頭沉聲道:“我沒有亂國,也沒有過線,是我下的令!”
說到這里,他抬起頭來,目光看向四人:“我下令,犯法了嗎?犯法的是你們,是誰給你們的權利,敢來調查我下令的事,你們活的不耐煩了嗎?”
他的聲音并不尖銳,和剛才一樣的語氣。
西裝男子看著他略顯憔悴的臉,微微一愣,似乎還在反應他說的這句話。
但龍部長和史局長比他的反應就要快多了。
畢竟兩人對云易都有所了解,并且常年都和這種人打交道。
尤其是史局長,他是最受不得云易威脅的,原因只有一個,那便是云易威脅他的次數太多了。
“云易,你已經繳槍了…”史局長臉色難看到嚇人,沉聲低喝道。
云易目光陡然射向他:“對,我是繳槍了!但我敢跟你打賭,你只要再敢放肆一個字,你出了這個門,就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