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一路狂飆,十五分鐘就到唐人街了。但張然寧愿晚一點到,他在這十五分鐘里完全是在東倒西歪,前仰后翻的狀態中度過的,簡直比過山車還刺激。
更可惡的是張然用英語大喊“慢一點”的時候,司機竟然裝起了英盲,大叫:“你說什么,我英語不好,聽不懂!”
張然打開車門,連滾帶爬的從車上逃下來,臉色發白,雙腳發軟。他掏出一張鈔票從窗口中遞了上去,雙眼狠狠地瞪這個不在乎顧客乘車感受的司機,說了句:“該死的,呂克貝松沒請你去拍《的士速遞》簡直是天大的錯誤!”
“朋友,難道你不知道嗎?那部電影的原型就是我,呂克貝松正是坐了我的出租車才寫出了電影的劇本。你要看我和呂克貝松的合影嗎?”
“不用了!”張然非常無語,還真他媽說著了!
司機找好零錢,將一張名片一起遞給張然,指了一下自己,道:“如果有急事可以找我,我開車速度快!”
張然腦袋直搖:“我不是呂克貝松,我不會坐你的車了!”
司機沒有多說,笑著沖張然揮了一下手,然后發動了汽車,狂風一般消失在路的盡頭。
張然搖了搖頭,扭頭去看張婧初,見她臉色挺正常,問道:“沒事吧?”
張婧初笑著搖搖頭,道:“我沒事,第一次坐這么快的車,感覺挺好玩,就是腦袋被撞疼了!”
婧初的膽子夠大的!張然笑笑,道:“那就好,我們走吧!”
兩人很快找到一家中餐館,張然拿起菜單一口氣點了好幾道菜,又要了飲料,然后叮囑老板要快點上菜。
餐館的老板是個胖胖的香江人,聽到張然他們是到電影節來參賽的,拿出一臺相機,跟張然他們合了一張影。
吃完晚餐,坐車回到賓館。張然他們沒有回房休息,而是來到了賓館二樓的酒吧。
這個酒吧并不是很大,比較安靜,舞臺上一個中年鋼琴師彈著舒緩的音樂。光線昏暗的酒吧里,有一些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子走動著,她們穿著單薄的衣衫,將曼妙的身材完全的襯托出來,纖細的腰肢,豐滿的臀部,很是吸引人的目光。
張然曾經看過報道,說是戛納電影節期間,會有數千名世界各地的云集戛納,沒想到奇幻電影節也是如此。
喝了兩杯酒,張然被一陣議論聲吸引了,仔細一聽是韓國人和日本人正在談論這次電影節的前景。張然到電影節,是帶著游玩的心態來的,對電影節的事不是太關注,并不知道有哪些電影入圍。
不過他從幾人的談話聽出,他們是《我要復仇》的導演樸贊郁,《2009迷失的記憶》的導演李時明,日本的那位是《午夜兇鈴》的導演田中秀夫,他入圍的電影是《鬼水怪談》。
遵循中日友好靠韓國、中韓友好靠日本、日韓友好靠中國的東亞地區關系規律。韓國導演和日本導演坐在一起閑聊,話題自然不免涉及到中國電影。樸贊郁和田中秀夫對中國電影倒是頗為推崇,畢竟中國電影在藝術上取得的成就誰也不能忽視。
不過李時明卻很是不屑:“就我個人的審美觀點來說,我并不喜歡中國電影,他們學的是歐洲那一套,完全是迎合西方口味的產物,我不認為那些電影有什么意思,更不認為有什么精彩的地方,我覺得非常無聊。”
樸贊郁搖頭道:“如果你認為那些電影是因為迎合西方口味而贏得聲譽的,那就太淺薄了。你去看三大電影節上獲獎的歐洲電影其實也是如此。藝術家們總喜歡表現人的弱點和掙扎,因此喜歡拍攝極端條件下的故事!”
李時明不同意:“我對中國電影的印象就是無數廢話,絮絮叨叨,就是貧窮落后的拼接,所以,我不認為有多么出色。這次入圍的《時間囚徒》應該也是這樣,估計又是落后的農村故事。這種電影送到其他電影節可能會受歡迎,但在奇幻電影節上不可能有什么作為,入圍就是勝利,想要得獎根本沒門。”
文人相輕的傳統古已有之,電影人之間的互相傾軋卻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那些素來被冠以大師知名導演,在評論同儕時動輒冷嘲熱諷、揶揄挖苦一番。伯格曼是有名大噴子,安東尼奧尼、奧遜-威爾斯、戈達爾這些大神全被他噴過;當然戈達爾也不是省油的燈,從好萊塢的斯皮爾伯格到法國的詩意現實主義前輩被他噴過的不少。
李時明本來就對中國無感,而他的《2009迷失的記憶》本身又是大制作的科幻電影,看不上張然的電影倒也正常。
張然覺得每個人都有發表自己對電影觀點的權力,但你批評別人電影的時候起碼應該看過吧,看都沒看過毫無根據的胡言亂語,這對作品絕對是一種侮辱。
如果是其他導演,張然可能就算了,但噴自己的是《2009迷失的記憶》導演,那就不一樣了。他對這廝可沒什么好印象,在電影中宣稱東北是朝鮮固有領土這絕對是欠抽。
張然沉著臉走過去,用英語對李時明緩緩說道:“你說的不錯,我也認為《時間囚徒》沒有獲獎的可能。不過李導演的《2009迷失的記憶》也不怎么樣,我看還是不要報拿獎希望為好,免得到時候失望。”
幾人都齊齊的抬起頭來,看著張然。
李時明問道:“你是誰?”
張然冷冷地道:“我就是《時間囚徒》的導演,我叫張然!”
背后壞話被人聽到了,現場的氣氛頓時有些尷尬。李時明愣了一會兒,強辯道:“每個人對于藝術都有屬于自己的不同見解,我有發表自己看法的權利。”
張然淡淡地道:“要評價一部作品起碼應該看過,你沒看過我的電影吧?不過我看過你的電影,你電影開局設定比較大氣,但是在中間部分后被消磨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無休止煽情,缺乏真正打動人心的力量。在這一點上,你該向樸贊郁導演學習,他電影在雖然暴力,但在暴力后面有著對人物的深刻同情。”
樸贊郁一怔,他的電影《我要復仇》在韓國上映后,很多人批評電影血腥暴力,其實在激烈的暴力與刺目的仇恨背后,帶有自己對人物的同情。他不由打量了張然一番,見張然不過二十四五歲,相當驚訝,好厲害的年輕人!
李時明笑道:“我的電影在韓國的觀影人次已經達到220萬人次,而且入圍了本屆電影節競賽單元!”
張然看著李時明,淡淡地道:我的電影也入圍了,你不也說是垃圾嘛!不過我的情況和你不同,你這部電影能夠入圍完全托了金基德的福,他是評委你才有機會入圍,否則你哪里資格入圍!”
李時明大怒:“胡說八道,我的電影能入圍完全是靠實力!”
張然笑道:“實力?呵呵,你的電影在這個電影節上注定是顆粒無收!”
“如果我拿獎了呢?”
“要是你的電影在電影節拿獎了,頒獎典禮結束,我在劇院門口裸奔。要不是沒拿獎,你在劇院門口裸奔,怎么樣?”
李時明愣住了,他沒想到張然敢打這種賭。電影節拿獎這事誰敢打包票?就是金基德也不敢說自己的電影一定能拿獎吧?可是如果不賭,又顯得對自己的作品信心不足,他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張然見李時民不說話,攤開雙手道:“我就知道會這樣,你果然對自己的電影沒有信心。”
李時明雖然心里冒火,但卻沒有犯傻,大聲反駁道:“不如我們來賭你的電影,要是你的電影在電影節拿獎了,我在劇院門口裸奔。要是沒拿獎,你在劇院門口裸奔!”
張然淡淡地道:“你不都說我的電影是垃圾嘛,垃圾片拿不到獎挺正常的。你的《2009迷失的記憶》可是整個韓國電影界都矚目的電影,票房也相當好,拿獎不是應該的嗎?”
李時明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他難道能說自己的電影不受矚目,票房不好么?
樸贊郁他們一個個都是人精,見張然三言兩語把李時民逼得無路可退,一張張表情都精彩了起來。
就在這時,旁邊那個一直沒說話,默默喝酒的瘦高中年男子道:“拿獎不確定因素太多了,拿獎并不是區分一部電影好壞的標準。電影節有最佳觀眾獎,由觀眾投票決定,票數在官網能看到。我看不如這樣,誰的票數最高,誰就是勝者,你們覺得怎么樣?”
李時明對拿獎并沒有太大的信心,不過觀眾投票的話他覺得贏張然問題不大。《2009迷失的記憶》劇本他寫了整整兩年才得以出爐,又花費三年時間進行籌備工作,橫跨韓日中三國取景,最終耗費高達50億的制作費才得以完成,是韓國難得一見的大投資作品,上映后取得了220萬人次的好成績。他對自己的電影相當有信心,點頭道:“我同意三池先生的看法,誰的票數高,誰就是勝利者,你敢賭嗎?”
張然沉吟了一下,道:“行,我同意!”他看了瘦高個一眼,想起這家伙是誰了,三池崇史,以血腥暴力著稱的cult片大師,《切膚之愛》、《殺手阿一》都是他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