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716章 懷柔小院

  大肚警察帶隊離開后沒幾分鐘,那幾個穿著軍大衣,手拿棍棒的混混又冒出來了。

  其中一個小頭目模樣的男子,走到蔡一儂面前嬉皮笑臉地道:“蔡姐,我們又回來了!警察叔叔說什么了?是不是要請我們喝茶啊?”

  其他幾個混混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他們能在這一片橫行無忌這么久,肯定跟警察局是有關系的,否則他們哪里有這么大的膽子。

  大笑過后,小頭目語重心長地道:“我說蔡姐,俗話說得好,強龍不壓地頭蛇。繼續鬧下去,吃虧的也是你們!你這又是何苦呢?”

  蔡一儂只是不住冷笑:“真以為沒人治得了你們?”

  小頭目大笑起來:“治得了我們的人多了去了,可不包括你蔡姐啊!”

  有個混混忍不住炫耀道:“就這么跟你說吧,到我們這里拍戲,不要說是你,就是張然張藝謀來拍,他也得按我們的規矩來辦!”

  蔡藝儂突然抬手一指,輕笑道:“我確實治不了你們,但能治你們的人來了!”

  小頭目順著蔡藝儂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七八輛警車閃著警燈,哇嗚哇嗚地叫喚著,由遠及近。在瞬息之間開了過來,迅速的將他們團團圍了起來。

  荷槍實彈的警察迅捷地從車上跳下,包圍了面面相覷的混混們;有人用擴音器指揮著喊話,讓他們放下手中武器,抱頭蹲在地上。

  幾個混混哪里見過這等場面,嚇得差點尿褲子,趕緊扔掉手中的棍棒,抱頭蹲在地上,驚恐地看著四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就在這時,小頭目看到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從車上下來,快步向著拍攝現場走去。一看到這個男子,小頭目渾身就抖了一下,這不是區分局的吳局長嗎?他怎么來了?再看吳局長的臉色,真的是陰沉得嚇人,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接下來,小頭目看到吳局長走到片場的一角,走一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面前,低頭說著話,像是在做檢討似的;他不認識中年男子,但他卻認出了站在中年男子身邊的年輕人,電影圈沒有不認識他的,那是張然。

  小頭目雙腳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心道完了,這回真的完蛋了!

  張然和領導聊了兩分鐘,走到小頭目面前,淡淡問道:“你是院主吧?管幾個院子?”

  小頭目緊張得牙齒直打顫:“是,是院主,我管一個院子!”

  張然微微點頭,是院主就好。領導們平常看到的都是影視圈光鮮的一面,都在高呼中國電影取得了多大的成就,可沒有多少人在乎漂亮數據下潛伏的暗流,這次正好帶領導去看看群眾演員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

  “蔡部長,你一定看過夏衍先生筆下的包身工,不知道有沒有興趣見識一下新時代的包身工,去看看傳說中的懷柔小院?”張然見蔡復朝和在場眾領導都一臉茫然,顯然不知道什么是懷柔小院,笑著道,“我聽認識的人說,懷柔附近經常有群頭租下幾個農家院,然后在報紙和網絡上以高薪為誘惑,把很多涉世不深、對娛樂圈有憧憬的年輕人騙過來,關在院子里養著,被稱為懷柔小院。這些群眾演員有戲拍的時候群頭讓他們去拍戲,沒戲拍的時候,就讓他們出去打工。這些群眾演員辛辛苦苦演戲、打工,到了月末被群頭扣去房租和生活費,能夠拿到的錢少得可憐,即使如此這些錢也會被各種原因克扣或拖延!”

  聽到這話,懷柔的幾位領導都有些蛋疼,張然,我們沒得罪你吧,你怎么把我們架到火上烤啊!

  蔡復朝緩緩點頭:“看看去,我到想看看這幫人到底無法無天到何種程度!”

  在小頭目帶領下,張然他們來到了距離飛騰基地不遠的一個農家小院,院子用泥灰粉刷一新,鐵門緊閉,從外面看與普通的農家小院沒有任何區別。進入院子后,張然發現整個院子由4間平房組成,院子里污水橫流,天井的角落里雜亂堆放著過冬儲存的大白菜,他知道這些白菜就群眾演員唯一能夠吃到的蔬菜。

  院子里有個三十來歲的群眾演員在曬太陽,當他看到人群中的張然,一下站了起來,激動地道:“張然,你是張然導演?”

  張然沖他微笑著點點頭:“是啊,你叫什么什么名字?”

  “我,我叫王小虎!”王小虎因為激動,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導,導演,你是來選演員的嗎?”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張然,閃耀著希冀的光芒,我的機會是不是來了?

  不過張然的答案讓他失望了:“不是,聽說有人利用找拍戲搞詐騙,就過來看看。”張然抬頭看了一眼王小虎身后的房間,道:你住哪個屋?帶我們進屋子里看看吧!”

  “這邊,這邊!張導,這邊請!”王小虎趕緊在前面帶路。

  張然他們走進了房間,十多平左右的房間里都放著4張上下鋪。整個屋子除了床,就只剩下狹窄的過道。生活用品和換洗的衣服鞋襪亂哄哄地堆放著,將原本就不大的活動空間占了一多半。

  在墻壁上貼著滿滿兩張紙的規章制度,上面寫滿了各種不準,每一條不準后面都跟著罰款數額,動輒五十,高的要罰五百。除了規章制度,墻上還貼著幾張王寶強和張然的照片。

  群眾演員的房間有王寶強的照片并不奇怪,王寶強是群眾演員心中的圖騰,可以說每個北漂心中都有個寶強夢,但張然沒想到會有自己的照片,不由問道:“怎么有我的照片?”

  王小虎就道:“聽群頭說,以前有個北漂女孩都淪落到快去坐臺了,后來她遇到你,你覺得她是演戲的苗子,就推薦她做演員去了,群頭對我們說你的新戲很快就要開機,到時候會安排我們進組,他們說你看演員眼光特別準,要是你發現我們有潛質,就會讓我們做演員!”說話的時候,他滿是期待地看著張然,希望從張然口中聽到,不錯,你可以當演員!

  張然無奈地搖了搖頭,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成了這幫人招搖撞騙的幌子,電影本來是造夢的行業,可這些人居然靠踐踏別人的夢想賺錢,簡直該死!

  等張然他們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院子里站了十多個年輕的男女,都二十多歲的模樣,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祈求又帶有希冀的目光看著張然,希望能夠從張然口中聽到,不錯,你可以做演員!

  張然自然不會說這種話,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看一眼就知道誰能做演員;他只是告訴這些群眾演員,這個院子的院主已經被抓,大家現在安全了。

  在場群眾演員聽到群頭被抓無比拍手稱快,他們被這群人給坑慘了,紛紛開始訴苦。

  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生道:“大學畢業后,我到北平找工作,看到報紙上的招聘信息,說劇組直招演員,跟組演員3800到8000元一個月,條件不限,安排食宿,免一切費用。”說到這里他苦笑起來:“但沒想到會是這樣,被關在這里拍戲、上工地鋪電纜、幫群頭打架,什么活都干,最后還拿不到錢。”

  “是啊,每次去要工資,群頭都說再等等,就是拖著不給,我來了4個月就從來沒見過工資,他們就是一幫騙子。”

  “在這里吃不飽,沒戲拍的時候經常被拉到工地去干活,前幾天我們就被拉去給鐵路鋪設電纜,干一樣的活,一樣的時間,我們的工錢只有民工的一半,而且錢還拿不到。”

  “做工還不算什么,他們還經常會挑人出去打架。上個月,管院召集大家,說有人在密云的一個工地搗亂,叫我們去幫忙擺平,隨后從屋里取出四五十根鎬棒,逐一分發給大家,我當時有點害怕,就說自己難受去不了,結果被管院踹了一腳。當時我們總共去了50多人,乘坐面包車,來到地點后,圍住對方八九個人一陣亂打。”

  在場領導聽得觸目驚心,這真的是一個不安定因素啊!

  有領導忍不住問道:“你們為什么不走啊?”

  這話有點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一個女孩激動地道:“走?怎么走啊?我們身上一分錢沒有,身份證也被他們扣了!”話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話的對象是領導,趕緊把頭低了下去下去。

  張然心里微微嘆了口氣,有些人確實是沒法走,而有些人是不甘心,幻想著有一天,自己做群眾演員的時候被某個導演一眼看中,然后大紅大紫,就像王寶強那樣!

  一個山西口音的男生道:“我堅持在這里,是想要回自己的血汗錢,這筆錢幾乎是我山西老家父母種地大半年的收入,要是把錢要回來,我就買一個書包送給我妹妹,再到城里買個烤鴨給我爹。”也許是想到了拿回工錢時的情形,男生臉上露出了些許微笑。

  在場領導都沉默了,他們都是做父母的人,聽到這話鼻子都有些發酸,多好的孩子啊,到了這種地步想的還是給妹妹買書包,給父親買烤鴨!

  從懷柔小院出來,蔡復朝神情很凝重,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簡直不相信群眾演員過著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堪比舊社會的長工。他看著幾位區領導,鄭重地道:“這件事你們要管,必須管,必須盡快拿出解決方案來!”

  王文濤十分為難,群眾演員的問題他們不是不想解決,而是實在沒有什么好的解決辦法:“對群眾演員的問題,區里整治過,打擊過,我們06年就制定了《關于加強群眾演員市場管理的意見》,并成立了演員協會,打算由協會負責與影視基地和各影視劇組對接,推薦本會的群眾演員上戲;加強對群眾演員經紀人的監管,但執行起來特別困難,群眾演員流動性太大;而且劇組用群眾演員都是跟群頭直接聯系,根本不通過協會,我們很難進行有效進行管理!”

  張然插嘴道:“這樣的事不光懷柔有,北平周邊其他影視基地都有類似的院子。這個事真想從源頭上解決,我覺得必須由市政府搭臺,群眾演員唱戲,否則沒戲!”

  蔡復朝神情嚴肅地盯著張然,道:“哦,說說你的看法!”

大熊貓文學    電影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