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張純如自殺的新聞,張然突然想起一件往事,在UCLA讀書的時候,有一回班里談到二戰。作為中國人張然自然講到了南京,講到了南京大屠殺。
可張然得到的回應是:“日本人那么文明怎么會屠殺?別開玩笑了?”
“你沒有搞錯吧,日本人怎么會屠殺?”
“你被洗腦了,這絕對是政府的謊言!”
張然對此非常憤怒,卻也無能為力。因為在西方國家教育的近現代史中,提到中國的內容少得可憐,只有九一八、文隔、以及某次集會,其他的根本沒有提起。不要說南京大屠殺,就連中國是二戰的重要戰場很多人都不知道。
而日本是美國的盟國,其優秀的商品、文明禮貌的國民、武士文化、動畫片大量輸出,使得很多歐美人都對其有好感。
在這種情況下,沒人相信南京大屠殺存在過。
不過在幾個月后,班里再次討論到二戰的時候,張然將一本書放在了大家的面前,一頁頁的翻給他們看。書中血淋淋的照片震驚了在場每一個人,他們第一次知道日本這個所謂的文明國家,曾經干過這樣喪盡天良的事。
那本書就是張純如的《南京大屠殺》!
張純如改變的不只是幾個學生的看法,她就像一道光,照亮了一段被歐美媒體遺忘的歷史,揭開了所謂“文明人”的遮羞布。從此,歐美主流媒體,終于出現了控訴南京大屠殺的聲音。
在收集資料的過程中,張純如找到了約翰拉貝先生詳細記錄南京大屠殺的日記,并從耶魯大學特藏室里發掘出了沉睡多年《魏特琳日記》,這兩份珍貴的史料成為從第三者的角度向世界人民昭示侵華日軍南京暴行的鐵證。
張純如的《南京大屠殺》在一個月內打入《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并被評為年度最受讀者喜愛的書籍。在《洛杉磯時報》、《今日美國》等著名暢銷書專欄中,《南京大屠殺》也是榜上有名。
美國《新聞周刊》對這本書的評論是:“對二戰中最令人發指的一幕作了果敢的回顧,改變了所有英語國家都沒有南京大屠殺這一歷史事件詳細記載的狀況。”
在張然的心中張純如一直是真正的英雄,是正義天使,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戰士,只是他沒想到張純如會用這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張然想到了魏特琳,那個在37年南京城拯救了無數人,被百姓譽為活菩薩的偉大女性,在返回美國后也選擇了自殺。
兩位偉大的女性殊途同歸,為什么?
或許她們都留在那個恐怖的記憶里沒能回來,或許她們對人性充滿了絕望!
張然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么。
以電影的名義向兩位偉大的女性致敬!
11月18日,張純如遺體告別儀式在北加州拉斯阿托斯市的斯潘格勒殯儀館舉行。
在殯儀館門外的草坪上,安置著巨幅張純如生前面帶沉思狀的彩色遺像。張純如生前最喜愛的一張生活遺照在鮮花和絲帶的裝飾下陳列在靈堂的右方。
在殯儀館內,一張當年張純如所著《南京大屠殺》新書發表會的大幅海報掛在入口處。張純如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獲得的碩士學位證書、英文版《讀者文摘》98年9月版以張純如肖像做封面的放大照片,以及數十幅張純如生前包括與前總統克林頓夫婦、婚禮、出生嬰兒時全家的歡樂等充滿生活氣息的相片也都陳列在大堂前。
下午5時許,各界人士排隊緩緩進入悼念大廳進行最后告別。
張然和白云飛走進大廳,見靈柩旁站著一個華人青年和站著一個白人,接受著來客的慰問。他們是張純如的弟弟和丈夫,神情悲傷而又憔悴。
張然和白云飛走到靈柩旁,看了看靈柩中的張純如。這個偉大的女子就躺在深紅色的靈柩中,神情安詳,就像睡著了。
你是真正的英雄,我們不會忘記你的!
張然心里說了句,然后對張純如的丈夫和弟弟道:“節哀順變。”
“謝謝!”張然純如的弟弟回了一句,她的丈夫也沖張然和白云飛點點頭。
張然心里非常難過,不知道該說什么,對著棺柩三鞠躬,而后轉身離去。
“你不是想約個時間,跟他們談談,拍關于張純如的電影嗎?”白云飛走在張然身邊,不解地道。
“是啊,我本來是想約時間的。”張然微微嘆了口氣,“可是面對著她的親人那悲傷的眼睛,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等等吧,等他們的心情平復了,再來找他們。”
“也是,這時候談確實不合適。”白云飛民族主義情緒比較重,非常支持張然拍張純如的電影,“我覺得拍張純如是一個好主意。她的名氣很大,是《南京大屠殺》的作者,以為她視角來描述南京大屠殺,能夠引發更多的關注!”
“全世界都知道奧斯維辛,知道納粹屠殺猶太人。因為猶太人拍了無數的反應屠殺的電影,每年都在拍,各種題材、各種風格都有。南京大屠殺在西方知道的人為什么這么少?因為我們的作品太少,不能在國際上發聲。”
“是啊,我們沒有自己的《辛德勒的名單》,也沒有具有影響力的大屠殺電影。我們的聲音太弱了!現在華人導演最有名是李安、吳雨森,還有就是你。他們兩個大概不會拍這種題材,能拍出有影響力的電影恐怕只有你了!”
“你太高看我了,不過我會盡力的!”張然堅定地道。
就在此時,身后傳來一個聲音:“請等一下!”
張然和白云飛停步回頭,說話的是一對五六十歲的中年夫婦,他們穿著黑色衣服,神情極度悲傷。張然用詢問的表情看著兩人,不知道他們有何事。中年婦女開口道:“我們是張純如的父母!”
張然和白云飛聞言,趕緊躬身行禮:“你們好,請節哀!”
張純如的母親打量著張然,道:“你是張然,《時空戰士》的導演?”
張然恭敬地道:“是的,我是張然。”
張純如的父母知道張然,最近華文媒體將張純如、姚明、張然評為當下美國最引人矚目的三位華人青年:“感謝你們前來吊唁,我想我們可以談談,純如的遺愿就是拍攝關于南京大屠殺的電影,我們也希望有人能夠實現她的遺愿!”
張然看著張純如的父母,小心問道:“我們沒問題,不知道你們方便嗎?”
張純如的父母道:“是的,方便!”
四人從殯儀館出來,在附近找了個咖啡館坐下。簡單的自我介紹后,張然才知道張純如的父母都是伊利諾伊大學的教授。作為科學家,他們能夠以比較冷靜地態度面對女兒的死亡。
張純如的母親微微嘆了口氣:“純如一直希望拍攝一部關于南京大屠殺的電影,她堅信電影傳播的力量要遠遠大于書本。她希望電影要有世界級水準,類似《辛德勒名單》那樣。純如生前為此事籌備多時,始終沒有實現,沒有電影公司對南京大屠殺的故事感興趣。”
張然知道張純如的愿意為什么難以實現,第一,美國觀眾對南京大屠殺感興趣的極少;第二,日本是全球第二大電影市場,好萊塢電影公司不愿意得罪日本;第三,日本人在好萊塢的勢力很大,哥倫比亞電影公司的老板就是索尼,而華納跟索尼是聯盟關系,好萊塢其他電影巨頭也都跟日本公司有合作。
幾年后,張一謀的《金陵十三釵》在北美就遭到的許多莫名的抨擊,被扣上了民族主義、沙文主義的帽子,說電影把日本人拍成了野獸,甚至把《金陵十三釵》在政協辦首映禮都拿出來說事,說是的政治宣傳片。
張然知道這片子在拍出來會是什么結果,絕對會被北美影評人圍攻。
不過張然無所畏懼,自己作為中國人,有責任拍這樣一部電影!
張純如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自己還怕罵么?
張然很認真地道:“我想拍的是張純如的傳記片,拍她是怎么發掘出《魏特琳日記》和《拉貝日記》的,拍她是在怎么艱難的情況下完成《南京大屠殺》這本書的。她是真的英雄,應該被記住!”
張純如的父母眼眶都紅了:“謝謝,我們希望人們記得我們的女兒是一個為了正義、為了糾正錯誤的歷史認真工作的歷史家、作家和人權斗士。她的人生雖然短暫,可是卻十分值得。”
張然堅定地點頭:“這就是我希望做的。電影的名字我已經想好了,叫《正義天使》。不過我還太年輕,又涉及到南京大屠殺這樣沉重的主題,現在拍可能比較吃力,我怕自己拍不好。但如果你們允許的話,我會用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來準備。直到所有準備都做好,再動手拍。我希望能夠把電影拍出水準,然后在全球上映!”
這并不是張然謙虛,更不是妄自菲薄,電影確實與導演年齡、閱歷的沉淀有關。
83年,斯皮爾伯格買下了《辛德勒的名單》的小說版權,并見到了為了報答辛德勒的救命之恩,傾盡一生講述辛德勒拯救猶太人故事的菲佛伯格。菲佛伯格問,電影什么時候開拍?斯皮爾伯格回答,十年后。
當時的斯皮爾伯格真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駕馭這樣沉重的電影,即使在這之前他已經是一位非常成功的電影導演。十年迷一劍,也正是有了這十年的沉淀,他才把《辛德勒的名單》拍成了一部杰作。
陸釧在拍《南京南京》前曾經請教過斯皮爾伯格,當時斯皮爾伯格告訴他,你現在不要拍,你太年輕了,至少要等到45歲后再拍。可惜陸釧沒有聽,最終把《南京南京》拍成了一部四不像。
張然不急著拍這部電影,除了積累不夠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他擔心電影拍出來是《金陵十三釵》的翻版,只在幾家影院小規模上映,引不起絲毫波瀾。所以,他必須等自己足夠強大之后再拍!
張純如的父母對視一眼,覺得讓張然來拍是對的:“聽到你這么說,我們很高興。你是一個負責的導演,相信你能把電影拍好。純如在天堂看到這些,也會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