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戰報?”
“是呀,這雪似乎小了點兒,看來老天爺還是幫我們的。”屋檐下,冷鋒望著院子里的厚厚的一層積雪,再看天空不斷飄落下來的雪花,伸手過去探了一下。
雪花落在手上,很快就融化了。
“走,陪我殺兩盤?”邱青泉嘿嘿一笑,拉著冷鋒進屋道。
“師座,你明知道我是個臭棋簍子,你還…”冷鋒十分不情愿的,半推半就被拉進了屋內。
“怎么,你不愿意陪我下棋?”
“不是,我這總是輸給你,我這面子上過不去呀。”冷鋒訕訕道,下棋,這可算是冷鋒的痛處了,按理說,排兵布陣,指揮千軍萬馬作戰都沒有問題,這下個象棋也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可冷鋒這象棋就是下不好,而且還臭不可聞。
“這戰報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到的,咱們一邊下棋,一邊等就是了。”邱青泉已經擺開陣勢了,“冷鋒,快,你是紅子,你先來。”
“好吧,反正也是閑著,我就陪你走一局。”冷鋒無奈的一笑,“當頭炮!”
“馬來跳…”
“誰讓你把國梁給我整走了,我告訴你,國梁的棋下的不錯,我倆可算是棋逢敵手,將遇良才…”
“我現在就給老雎打電話,把他調回來!”
“得,得,我說說而已,你還急上了?”
“師座,參座,要不要給你們再加些炭火?”
“這不是還有嗎,不用加那么多,夠了。”冷鋒一看炭火盆里至少還有三分之一沒有燃盡,沒有必要添加新炭。
“去,去,不要打擾我倆下棋。”邱青泉直接就趕人了。
勤務兵忙應了一聲,跑了出去。
兩局過去了,冷鋒被殺的潰不成軍。
第三局剛開局沒多久。
“師座。你聽,炮聲?”影影約約的西北方向傳來槍炮聲,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很清晰。就是槍炮聲。
“嗯,聽到了,是日本人的九二式步兵炮。”邱青泉也不禁微微一抬頭。
“咱們的。”冷鋒糾正道。
“你怎么知道?”
“炮彈順風和逆風飛行的跟空氣摩.擦產生的氣流和聲音是不同的,剛才這一發炮彈是逆風而行,也即是說。由南往北打,我們的部隊是從南門進攻,如果是日本人打的炮,難道是自己打自己?”冷鋒解釋道。
“這你也能聽的出來?”邱青泉瞠目結舌,這要是在附近,倒是有些可信,畢竟老兵都能根據炮彈在空中飛行的估計和聲音判斷炮彈的落點及時避開,這個他也能做到。
可要說這么遠的距離,聽聲音就能炮彈飛行的軌跡,這是人能做到的嗎?
“當然了。這就跟師座你下棋一樣,雖然也是個臭棋簍子,但起碼比我強多了,對不對?”冷鋒笑道。
“不下了,不下了,跟你下真沒意思,每次都贏的那么辛苦。”邱青泉把手中的棋子兒一推,棋局給攪了。
冷鋒嘿嘿一笑,他也下的很辛苦,心思還不在棋上。不下正好。
“那個,小夏,給我你們參座泡一杯熱茶來,你說你這當勤務兵的。怎么一點兒眼力勁兒呢?”邱青泉叫道。
“師座,晚上喝茶不好,傷胃!”
“喲,冷鋒,你這勤務兵好厲害,居然敢教訓起自己的長官來了?”邱青泉夸張的表情。指著小夏道。
“人家是對的嘛,我們做長官的總不能好賴不分,不是嗎?”冷鋒白了他一眼。
“對,他是沒說錯,可也不能這么沒大沒小吧?”
“革命軍人,講究官兵平等,難道這不對嗎?”冷鋒笑呵呵道。
邱青泉給噎住了,這話是這樣說,可到了實際工作中,有誰是這樣做的呢?有哪一個長官不是對下級呼來喝去的?
就算有本事的,另眼相看的,那最多也就表現的客氣一些,折節下交,這么隨意的跟長官說話的,太少,至少也太沒有長官的威嚴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事風格,冷鋒這種喜歡跟下級打成一片的方法也許是他從底層過來的,上升太快了,一時間轉變不過來,等時間長了,慢慢的就會明白了,這做長官的該端的還是要端起來點兒,不然這下面的人豈能敬你,畏你?
“去請巫參謀給我和師座煮一壺咖啡?”
“老弟,我是沾你光了,這巫參謀煮的咖啡,那一般人可喝不到,聽說夫人都難得喝上一回,你可好,隨叫隨到。”邱青泉打趣的調侃道。
“嘿嘿…”冷鋒尷尬的一笑,巫小云煮的咖啡真的很好喝。
城東那邊已經響起激烈的槍聲,一連長已經發動了攻擊,不管能不能吸引日軍增援,但起碼城東的日軍是沒有機會增援南門的,至于西門和北門的日軍,鈕先民也有安排,各派出了一個排,騷擾攻擊。
南門。
蘇顯漢低頭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三百米的距離,對有效射程只有四百米的中正式步槍來說,若是在平時,問題不大。
可是現在不一樣,首先現在是夜間,夜間視線本不如白天,而且還下著雪,白雪容易反光,還有就是風,西北風四級,子彈逆風而行。
距離越長,干擾精度的因素就越多,命中率就越低。
好歹他也是軍中有名的特等射手,南京保衛戰中,在光華門可是射殺了十幾個日本鬼子,還射殺了一個日本軍官呢。
憑借在南京保衛戰中的攻擊,他的軍銜已經是中尉了。
他的槍法是練出來的,所有人的槍法都是練出的,天生的神槍手很少,可以說一萬個神槍手中未必能有一個。
但他畢竟沒有經過系統化的狙擊手訓練,雖然取得了讓人羨慕的成就,但面對真正的狙擊手,還是有差距的。
這就是他信心不足的原因。
調整呼吸,趴在冰冷的雪地上,蘇顯漢的鼻管上居然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團座和身后的弟兄們都等著他這一槍呢!
“這個蘇顯漢怎么回事,還不開搶?”一營長著急了。他手槍的都已經打開保險了,隨時準備沖鋒。
“稍安勿躁,相信顯漢兄弟,他可不是新丁。光華門一戰,他可是打死十七日本鬼子,打傷就更多了。”鈕先民喝斥一聲。
一營長虎悻悻一聲,用槍口頂了一下帽檐。
北風呼號,四周一片靜謐。很快,隱伏在大路兩側的北上支隊戰士身上都落了一層雪,一個個都成了雪人了。
三分鐘過去了,蘇顯漢手中的槍還沒有擊發,就連鈕先民都不禁有些焦慮起來。
城門樓上日軍的探照燈依舊閃亮如同白晝。
蘇顯漢努力的調整呼吸,心跳,食指輕輕的一頂,打開保險,然后慢慢的搭上扳機,探照燈轉動的速度在他腦海里過了一遍又一遍。
左肩膀輕輕的一震。一顆金黃.色的彈頭穿過層層風雪,一下子擊中了探照燈的燈罩,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
城門樓上光線突然一黯,燈滅了!
哚!哚!哚!
城門上的日軍還沒有意識到是敵襲,一百毫米重型迫擊炮的炮彈已經飛臨上空,惡狠狠的撲了下來。
轟轟…
一連串的爆炸傳來,守城門的日軍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被炸上了天。
“沖!”鈕先民從地上一躍而起,拔出手槍,低吼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殺!”
早就按捺不住的一營長隨后跟了上來。
九二式步兵炮,對準南門,猛烈的轟擊,日軍雖然在城外構筑了一些堡壘和塹壕。但兵力太過單薄,幾炮下去,防線就已經洞開了。
日軍的抵抗還是很頑強的,盡管他們人數不多,但拼死抵抗,如果這一次不是攜帶兩門九二步兵炮。北上支隊想要輕易接近城門,那還真有些難度,起碼死傷要增加許多。
南門很快就被轟開,只有兩個小分隊駐守的南門日軍死戰不退,全部被消滅,北上支隊很快就接管了南門!
在向導的指引之下,各部隊按照預先接到的任務,開始對縣城內各個日軍的重要據點和目標進行掃蕩。
東門隨后被一連長帶隊攻入,殺了進來。
日軍的指揮部,軍需倉庫,郵電局等重要的軍民目標都被一一占領!
不到半個小時,全椒縣城便宣布光復了。
“給謝團長發報,就說我們已經占領全椒縣城,日軍全部被消滅,繳獲物資正在清點。”鈕先民命令一聲。
謝季元接到鈕先民的電報,頓時高興萬分,立刻就給冷鋒打電話報捷。
收復全椒,接下來仗就好打了,起碼占據主動權。
“是不是給李長官報個捷?”
“要的,李長官不是沒有下定決心嗎,我們來給他下就是了。”冷鋒笑呵呵道。
接了白健生從武漢打來的保密電話,李德鄰就睡不著了,救國師在南京的戰績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就憑這七拼八湊起來的兩萬人,居然生生的搞掉了日軍一萬五的傷亡,而且還是陣亡過半,而自身僅僅傷亡了不到八千人。
這是什么概念,一比二的傷亡比例,并且是一,日軍是二,這是什么概念?
淞滬抗戰,七十萬,日軍才二十萬,大潰敗,傷亡人數高達三十萬,日軍呢,雖然具體數字不是很清楚,但至少也有四五萬人。
比例是多少,七比一。
中日開戰以來,幾乎所有的戰斗,戰損比例,中方都是日方的五倍以上,局部有傷亡比例接近的例子,比如平型關戰役。
但傷亡是日軍傷亡二分之一的情況,太罕見了,尤其是這種幾萬人規模的戰斗,那是自甲午戰爭以來,從來就沒有過的。
他李德鄰做不到,白健生自己也說了,他做不到,老蔣,就更沒那個本事了,現有的將領中,怕是沒有人敢拍著胸.脯說他能做到。
可偏偏有人做到了,而且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青人。
這真是印證了那句古話:后生可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