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冷鋒這話,貝德士和威爾遜都是一驚。
如此絕密之事,在安全區內,也僅限幾人知道,而且全部都是外國人,就是可以信任的中國人,他們都沒有告訴。
可眼前這個中官又是如何得知的?
“貝德士博士,我沒有惡意,您救下的這位軍官,他很有可能是我的老長官,所以,我想我能不能單獨見他一面?”冷鋒站起來,很鄭重的鞠了一個躬。
“冷是我的朋友,雖然我們只見過兩次,但是我相信他。”威爾遜也開口道。
“冷先生,雖然我很想答應你的請求,但我的朋友愿不愿意見你,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必須得到他的允許才行。”貝德士緩緩說道。
“可以,貝德士博士,您之需要告訴他,冷鋒來了,他自然會答應見我。”冷鋒道。
“好,冷先生,稍等片刻,我去去就來!”貝德士起身道。
冷鋒微微頷首。
金陵大學管理樓層頂密室,邱青泉包裹著軍毯,望著唯一的通風口,一扇百葉窗穿透進來一絲光亮,默默的發呆。
已經過去三天了,感覺好像過了三年似的。
嘆了一口氣,拿起一根香煙,放到鼻端嗅了一口,這是貝德士博士給他的,貝德士博士自己不抽煙,所以,這根煙顯然來之不易。
他也舍不得抽,抽掉了,就聞不到那個味道了,躲在這密室中,感覺如同坐牢一般。
就算貝德士可以找一些書籍讓他閱讀,那也難以排遣他心中的寂寞。
看書的時間也是短暫的,晚上是不敢點蠟燭的,會被人發現,人心叵測,這個世界上不缺告密者。
密室門外突然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是貝德士,這個時候,他不應該上來的。
邱青泉一伸手抓住了左輪手槍,又放下了。因為他只聽見貝德士一個人的腳步聲,沒有第二個人。
這里太靜了,如果有第二個人,他一定會聽見的,在這個枯燥寂寞的空間里。他的聽力到是得到了訓練,進步神速。
“博士?”
“邱,你的麻煩來了。”貝德士快步走進密室,低頭坐下說道。
“什么意思,博士?”
“今天來了一個人,姓冷,自稱是你的部下,要見你一面…”貝德士緩緩說道。
“貝德士博士,你說什么,他姓冷。是不是叫冷鋒?”邱青泉激動的做起來,兩只眼睛爆射出一道凜然的神光。
“姓冷是肯定的,他還是威爾遜醫生助手冷月護士的哥哥,但是不是叫冷鋒就不知道了。”貝德士道。
“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冷鋒,他果然還在城內!”邱青泉雙手激動的顫抖起來。
“邱,你要見他嗎?”貝德士被邱青泉的舉動給嚇到了,這兩天他還擔心他的精神狀態,所以。盡量的不跟他說外面的事情,以免刺激到他。
邱青泉冷靜下來,他在想,冷鋒怎么會找到這里的。他怎么知道自己藏在金陵大學貝德士博士這里的。
冷鋒會不會…
忽然他覺得自己的這些猜疑太過荒唐可笑了,現在日本人有多恨冷鋒,就是他現在主動過去,恐怕日本人的心胸也沒有這么大度吧?
何況冷鋒對日本人的恨是發自內心的,如果不是這種恨,他又怎么會立下那么多赫赫戰功?
要知道。他做的這些事兒,那都是九死一生的。
“我要見他,但貝德士博士,能不能不在這里,我想到下面去?”邱青泉道。
“沒問題,不過邱,你得梳洗一下,你這個樣子,恐怕會嚇著您的部下。”貝德士點了點頭。
“對,對,我的梳洗一下。”邱青泉點了點頭,自己現在這個樣子見冷鋒,實在是太落魄了。
“冷先生,邱愿意見你,不過,請你稍等一下。”貝德士下來,對冷鋒道。
“好的!”冷鋒點了點頭,邱青泉是個軍人,軍人是講究軍容的,相比此刻的邱參座與數日前見到的不一樣了。
約么七八分鐘,邱青泉穿著一身灰布棉襖,從樓梯上走了下來,盡管步履有些不穩,但腰桿挺的很直,一張消瘦的臉,膚色蒼白,眼窩也深深的陷進眼眶之中。
這才幾天,一個鐵血的軍人就變成這幅模樣。
“卑職冷鋒,見過邱參座!”冷鋒站起來,雙腿并攏,腳后跟連成一線,立正,敬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邱青泉激動的眼睛頓時濕潤了,也立正回了一個敬禮。
“冷鋒,好,好,好!”邱青泉連說三個“好”字,能夠在淪陷的南京城內見到自己的部下,那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威爾遜先生,貝德士博士,我有些話想要跟邱參座說…”
“冷,你好好跟邱將軍聊,我還有病人,先走一步了。”威爾遜點了點頭,放下水杯道。
“我也有些文檔需要整理,你們聊。”貝德士博士和威爾遜醫生都找了一個理由離開了。
“冷鋒,沒想到我還能在這里見到你,真是太意外了。”
“不,參座,您忘了,我說過,會留下來跟日本鬼子斗的,起碼我絕不會讓他們輕松的占領南京!”冷鋒道。
“嗯,我但是只當你是豪言壯語,沒想到你真的留下來了。”邱青泉被冷鋒感動之余,也不禁擔憂起來,現在兩個人都困在南京城內了,怎么逃出去呢?
“參座,我手里有一支兩百多人的精銳的武裝力量,都是我教導總隊的弟兄。”冷鋒小聲道。
“什么,你手中還有兩百多人?”邱青泉大吃一驚。
“是的,我手中這支力量現在正藏身在城中某處,只要我們不出來,日本人是找不到我們的。”冷鋒道。
“這,這太令人震驚了,你是怎么做到的?”邱青泉驚的無以復加,他堂堂一教導總隊的參謀長,麾下兵將比冷鋒多去了。怎么他就沒能做到呢?
“現在日軍在城內大肆屠殺戰俘和平民百姓,短短四五日,我被俘的官兵就有數萬人被他們集體屠殺、活埋,平民百姓不計其數。日軍在城內殺人,,放火,搶劫,無惡不作。大半個南京城都被燒毀了,現在除了安全區之外,城中其他區域的百姓幾乎寥寥無幾。”冷鋒沉重的說道。
“狗日的畜生,他們怎么能干出這樣的事情?”邱青泉憤怒的把嘴唇都咬破了。
“日軍想用這種手段瓦解我們的抗日意志,迫使國府接受他們的投降條件,達到兵不血刃吞并中國的目的,但是他們想錯了,錯的離譜,真以為現在中國是明朝末年嗎,日本也不是當年的滿清。屠殺只會增加仇恨,我們不會被嚇倒,抵抗永遠不會停止!”冷鋒道。
“你說的對,今日之中國絕不會重蹈三百年前的覆轍,何況,日本彈丸小國,想要吞并我中國,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日軍現在將南京城內外封鎖,想要出去,十分困難。而難民區百姓越來也多,糧食,藥品短缺,而且日軍根本沒承認這個安全區。所以,參座留在這里十分危險。”冷鋒道。
“我也知道,可我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呀?”邱青泉道,“若不是貝德士博士收留,我怕是成了日軍的俘虜了。”
“一個人和一小撮人的力量太小了,不足以沖出日軍的包圍圈。”冷鋒道。“我知道安全區內藏了不少咱們的弟兄,有的弟兄并沒有把武器交出去,人數可能不低于這個數。”
冷鋒豎起一根手指。
“一千?”
“不,是一萬人,安全區難民營有好些個,加起來,包括傷員在內,可能還不止,能戰斗的起碼有五千以上。”冷鋒道。
“這么多?”
“我們有這多人,現在都散落在各個難民營內,幾乎是一盤散沙,雖然有一些小集體,但都無法對抗日軍。”
“你想怎么做?”邱青泉似乎已經猜到冷鋒的心思了,不禁為他的想法感到異常的震驚。
“把我們的弟兄聚攏起來,武裝他們,突圍!”冷鋒深呼吸一口氣,重重的說道。
邱青泉怔住了,冷鋒的這個想法太大膽了,完全就是想別人不敢想,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想要把這么多難民營內的不同部隊的士兵整合起來,還要武裝他們,并且還在日本人的眼鼻子底下。
真以為日本人好糊弄,眼睛都瞎了,更別說這里面還有不少想著賣國求榮的家伙。
一旦走漏風聲,那死的人可就多了。
“冷鋒,你想法是好的,但這太難了,且不說,這些弟兄隸屬不同,又在不同的難民區,如何聯合,聽誰指揮,還有,武器彈藥從哪兒來,我們總不能跟日軍肉搏嗎,那無疑是自取滅亡。”邱青泉搖頭道。
“我知道這件事很難做,但是這是我們大家唯一的希望,接下來日本人肯定會對安全區內人員進行甄別,咱們當兵的,手上,肩膀上還有腳上的特征太明顯,與其如同羔羊一般被日本人宰殺,何不奮力一搏,或許能殺出一條路來呢?”冷鋒道。
“你說的有道理,等死是最可悲了,我邱青泉寧愿戰死,也不愿意成為敵人的俘虜。”
“我這里有一些照片,參座不妨看一下,日軍根本不會按照國際公約優待戰俘,他們的做法是,直接殺掉。”冷鋒從懷里掏出一疊黑白照片遞了過去。
這是杜山等人冒死外出偵查,用相機拍下來的屠殺現場的照片,上面還標注了時間和地點。
邱青泉接過照片,看到上面一幕幕慘狀,日寇殺人是的獰笑的面孔,雙手抑制不住顫抖起來。
“這些照片就會讓大家放棄對日軍會優待戰俘的幻想,何況他們不但殺戰俘,還殺我們的平民百姓,據我所知,日軍進城燒殺搶掠,到現在為止,南京城內至少有十萬無辜百姓死于他們的刀槍之下!”冷鋒重重的道。
“畜生,畜生…”邱青泉悲憤莫名,怒罵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