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弟,此去幽州,山高路遠,一定要保重。”
張大象續了須,他身材和張公謹類似,長大健美,天生的衣架子。又膚色康健,劍眉朗目,端的是歡場達人,女郎傾慕。便是來灞橋送張德一程,這香車之中,居然還有三五個美人鶯鶯燕燕,輕喚一聲:“大郎快些回轉。”
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就是被張大象這樣的人敗壞的呀。
老張羨慕地看了一眼大象同學高檔馬車內的漂亮美眉,擠出一個笑容:“讓兄長掛記了。等弟到了幽州,便抽空去看看叔父,如今北風又起,邊關總是要看緊一些。”
“德弟有心了。”
折了一枝無葉柳條,插在了張德的馬車車門上,張大象又是唏噓道:“今有愚兄之安逸,一是承蒙父輩,二…賢弟乃張家麒麟兒也。”
“大兄謬贊,又起風了,兄長請回吧。”
“珍重。”
張德沒有上馬車,馬車里面塞了兩個大齡心機婊,他自己則是騎著夜飛電,讓黑風騮跟著。
命里犯長安啊。
回望了一下京城,這就是個坑,大大的坑。
李董總想把他弄進皇帝的菜盤子里扒拉扒拉,然而老張肯定是要反抗的。當然正面剛不可能剛的贏,要是李董掀桌,只怕是貞觀名臣們都要并肩子上,張家就成了死螃蟹一只。
不過現在么,反正大唐全國人民都瞧不上北地諸族大講堂,也瞧不上大河工坊華潤商號,什么醫師工商,上不得臺面。
無產階級的春天目前是看不到的,別說無產階級了,連權貴資產階級的苗頭,也只是有了個導火索,而炸藥包里,連正經的黑火藥都沒有。
造出一臺合格的小霸王學習機,任重道遠啊。
張德離開了長安,安平小公舉也依然是處,李葭和李月正忙著背詩背時文,閑暇之余,還要去襄城公主那里學習先進的孝道姿勢。
總之,老張給兩個小妞鋪好了路,怎么走出一條古典女權主義的道路,就得看自己的努力了。
雖說張德不是很看好她們的反抗,但這年頭,只要不是靠著自暴自棄的公主,那都是好公主。
“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我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蕭瑀看了一眼兒媳婦給他的文章,然后又看了一眼,接著又看了一眼。眨了眨眼:“這是唐茂約的文章?”
襄城公主搖搖頭。
“難不成是房玄齡?”
襄城公主又搖搖頭:“公公再猜上一猜。”
“莫非是陸德明?”
一旁蕭銳頓時笑道:“耶耶只怕是怎么都想不到吧?此文乃前日來府上之人所作也。”
“居然是孔祭酒?”
蕭銳更是大笑:“前日雖說孔祭酒來了,卻也不是他。前日,不是來了兩個殿下拜訪親人么?”
然后宋國公雙眼圓瞪:“這不可能!必是代筆!小小女兒,焉有此等見識。”
“耶耶若是不信,便是詢問一番便是。再者,這等文章,必能聞名長安,焉能給了公主去消遣?再者,遂安殿下久居洛陽,無甚權勢,必不會仗勢欺人。而殿下又久在崇仁勝業,哪里會有閑雜人等前來攀扯巴結。”
“若是如此,當為女子云也。”
蕭瑀要噴一個人,還真未必能噴下來,跟前朝前前朝前南朝前前南朝的亂七八糟關系,讓宋國公在大唐的地位,也就那樣。再一個,年輕時候性格不好,要不是有個姐姐很給力,于是就成了政治招牌,不然在武德年就該去死。
不過噴人他不行,捧人他行啊。因為跟前朝前前朝前南朝前前南朝的亂七八糟關系,讓松果在大唐的人脈,十分牛叉。再一個,年輕時候雖然性格不好,但有個好姐姐非常給力啊,于是就成了政治招牌,不論武德年還是貞觀年,他都是做過宰輔的。
更年期的蕭瑀,他就是社會科學研究中,事物具備兩面性的活體樣本。
當然了,社會科學是偽科學。
《師說》不能那么快亮出來,蕭瑀多精明啊,他現在就是個太子府的家令,聽上去很黑很亮,然而所有非業務主管的領導崗位,那統統都是特技,毫無意義嘛。
蕭瑀現在也認真地思考一個問題,首先他要達到四大天王級別,那是肯定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除非老板死,而且不僅老板死,還要老板的重要親戚都得死,最少死個天王級大牛。
因此,他決定把自己定位在四大天王候補的位子上,目標向中書令溫彥博看起。溫家堡里無好人,但備不住演技給力,不明真相的群眾都紛紛點贊啊。于是蕭瑀知道,他得有人望。
人望和人脈是兩回事。人脈反應的是你的社交圈子和社會層次,人望則是反應了你在全體社會中的江湖地位。
蕭瑀不缺人脈,但缺人望。
所以,當他發現來自己家看望自己兒媳婦的倆小公舉,居然有這么深厚的文化內涵,更年期的蕭瑀覺得自己機會來了。
“耶耶?”
“吾想起一事,先回書房。”
然后宋國公回到書房,先是仰天大笑三聲,然后自得道:“蕭家人杰地靈,近朱者赤耶。”
《師說》是好東西啊,不過得先讓蕭家節奏帶起來,讓廣大文學愛好者知道蕭家是個好地方。
于是乎,太子家令沒事干,就開了個文會,總之,就是宋國公出錢,廣邀青年才俊老年才俊,一起樂呵樂呵。
“阿郎在想何事?”
馬車中,白潔探出個明艷動人的臉蛋,眼眸忽閃忽閃,情不自禁就能勾人心弦。
騎著馬的老張正琢磨著讓安平那小妞在京城瞎搞,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被自己妹妹敲詐勒索,肯定不痛快。
再說了,李葭一看就用心不純,一到金城坊的別宅,就嬌滴滴喊著“姐夫”,就差投懷送抱抱住姐夫不放。
安平巴不得淮南公主早點被馬車撞死。
“無事,只是發現起北風了。”
“入冬的嘛。”
白潔淺淺一笑,溫暖人心。
水平是比出來的啊,看看白三娘子這潤物細無聲的行事作風,再對比鄭琬那副老娘的肉體就是值錢的價值觀,差距啊。
一行人沒走洛陽,而是過河走的河東,然后隔著黃河在滑州對岸,順著運河北上少走點冤枉路。
永濟渠起先是御河,楊廣定的雜七雜八規矩伴隨江山社稷一起煙消云散之后,沿河三州雖說民生改善了許多,卻依然一鍋漿糊。
李董上臺之后,河北道的官僚,除了幽州,基本沒動,也算是安撫了人心,沒有火上澆油。
結果就這么一個幽州,禍害了半個河北道。
瀛州刺史鄭穗本被李德勝坑的不要不要的,本來去年就該專任中樞,結果今年還在瀛州諸縣考察民情,就怕老百姓造反。
然后河北道起先的糧食,只供應四個地方,一自然是邊關,二是北都太原,三是京城長安,四是東都洛陽。
結果這兩年糧價一路暴跌,從恐怖的斗米兩百五十文直降斗米五文,這特么足夠讓種地的農民放棄治療了。
鄭穗本又被李德勝的圈地養羊運動搞的焦頭爛額,沒辦法,一咬牙,聽說老伙計薛大鼎在滄州也是變著法的維持和諧社會的運轉,于是兩家并作一家,又叫上了冀州刺史賈敦頤,一起上書朝廷,準備在浮水河口搞個瀛滄冀三州木料碼頭,設木料倉,補倉監和交易大使若干。
人都是逼出來的,李德勝當初仗著自己爸爸和叔叔伯伯的地位,那真是橫行無阻。再一個,李德勝的小伙伴,那都是皇族中人,就算地方上有人敢正面剛,結局也不會很好看。
然后出身河東的薛大鼎,以及出身河南的鄭穗本,靈機一動,學習了河東道太谷縣的先進做官姿勢。
而當初黑洞到太谷縣縣令王中的,巧了,他正好專任滄州東光縣縣令。起先東光縣是放在觀州下面的,但因為觀州是武德四年新設,加上貞觀一二三年的各種自然災害,死了一票人之后,人事問題拖了兩年還沒有搞好。
因而雖說東光縣名義上是觀州的,而且觀州州府也放在了這里,可實際上并沒有觀州刺史上任,由滄州刺史檢校…
總之,官僚主義害死人。
老張一行人踏上永濟渠的時候,鄭家就收到了消息,然后鄭穗本專門東光縣等著。
三州主要領導以及東光縣縣令王中的,都出席了歡迎會,滄州刺史薛大鼎更是發表了重要講話。
“操之啊,吾知汝欲往幽州,乃正事爾。然則華潤義商,不可厚此薄彼啊。”作為河東薛氏,薛大鼎更是誠懇道,“仁貴與汝乃是長安摯友,彼在吾這里,可是常言操之乃張氏麒麟兒也。”
“世叔莫要聽仁貴夸贊,吾不過兩都少年中一浪子爾。”
薛大鼎繼續發表重要講話:“賢侄啊,聽說華潤號要在北地收購木料?”
“我不是很清楚…”
老張嘴角一抽,怎么的,你們這是要干啥?
作陪的東光縣令王中的現在很爽很高興,給幾位上司倒了酒,那叫一個謙卑,那叫一個諂媚。據說兩年后,已經內定了一個新的肥差給他。
三州刺史作保,還想怎樣?
王縣令是個節儉的人,自從靠著麻料生意走上了人生巔峰,他知道,只要抱住了張家這條大腿,那一切都不是問題!
一看老張好像要拒人于千里之外,鄭穗本連忙也發表了重要講話:“操之啊,大娘子近來還算體貼?”
這特么酒還沒喝幾杯呢,就開始搞夫人路線?再說了,你鄭家的娘們兒,那也不算夫人,就是個婢女啊。賣了錢還想賺人脈關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兒!
“還好還好,能吃能睡十分勤快。”
鄭穗本嘴角一抽,繼續發表重要講話:“好,那就好。操之啊,汝來河北,吾等不會坐視不理的。需要甚么支持,只管說就是。”
老張服了,都講了這么多廢話了,能不能直接進入重點?
“我就是來北方看看雪景的…”
“好,好,操之好雅興,好雅興啊。”
三個地方高官臉臉一黑,琢磨著是不是要拉下臉直接跟張德說:張總,你看是不是在本地投點資?
而老張則是很清楚,三州百姓除開東光縣,都窮的很。加上貞觀一二三年對黃河下游的放棄治療,水患極其嚴重。薛大鼎為了修渠,差點把內褲都賣了。
然而治理自然災害就行了?老百姓種地根本沒辦法混上小康啊。誰不知道幽州那鬼地方自從盧家退去之后,華潤號接了李德勝的盤,如今那里的戶口可值錢了。
生小孩有補貼啊,而且鼓勵生二胎三胎…不論男女,都能獎賞一只狗或者一只羊,爽啊。
雙方進行了友好的會談,交換了各自的意見,并且表示,對第二次會議有著正面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