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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隱藏的躁動

  “對了操之,這是飛白給你的信。”

  “師兄眼下還好?”

  “等著遴選,陸翁畢竟也是當世‘人瑞’,皇后準備召其入京。”

  要死要死沒死成的陸老頭現在也活成了“人瑞”,大概日子好了心思就少,噴人也沒必要和以前一樣卯足了勁。

  陸德明現如今廝混蘇州,開口閉口就一句話:老夫那不成器的弟子…

  逼格滿滿,惡意同樣滿滿,蘇州內外都泛著一股子惡心。

  “先生老邁,何必再舟車勞頓。”

  “陸翁又非常人。”

  “這倒也是。”

  陸老頭是典型的“人精”,盡管歷經三朝全靠“投機”,但真本事也是有的。學問深不可測,典型的人形書櫥。老張能夠在武漢鎮住一幫江東江西的阿貓阿狗,作為陸老頭的關門弟子,這個身份的作用功不可沒。

  連魏徵看在“同行”的份上,也要賣張德一個面子,而不是給鄒國公張公謹幾分薄面。

  有本質區別。

  再比如,張德兩個親兄弟,名義上能混成虞世南的學生,也全靠陸老頭。虞昶輩分上和張德兩個兄弟是一樣的,哪怕明明是虞昶教授書法、經典。

  陸老頭活的久一點,對誰都好。

  聰明人心知肚明,張德這條惡狗,早晚要和江東世族互咬,一如李皇帝要跟五姓七望爭奪“最終解釋權”。

  有陸德明沒陸德明,就是兩回事。

  杭州諸地之前幾年,就是反復在危險的邊緣試探張德,然后這一回徹底玩脫。老張沒心思跟他們玩“躲貓貓”,給江東老鄉面子的次數是有限的。別說什么湖州徐氏跟他老張還是姻親,就算吳縣男爵的陸氏家族要玩貓膩,老張讓陸老頭斷子絕孫毫無壓力。

  小霸王學習機的誕生過程,妥協就是死,殺到最后一方徹底跪了,才算不是結束的結束。

  因為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死灰復燃,什么時候反攻倒算。

  就算老張的徒子徒孫或者某些江東老鐵的徒子徒孫拍著胸脯大吼一聲,老子“永不翻案”,這他媽也得有人信啊。

  不想死了被人“蓋棺定論”,關鍵時候就只能一路剛到底,什么幻想都不能有。

  實力足夠了,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陸德明自從老張在曲江文會寫了那首《黑烏訪春柳》之后,老家伙就知道這條小老鄉,那就不是循規蹈矩的。

  江湖老辣,陸圓朗什么風浪沒見過?眼見著幾個王朝沉浮興衰,這也是本事。

  只是陸老頭還是比較豁達的,將白了就是習慣性“隨緣”。愛咋咋,自己活著時候能多撈點多給子孫后代鋪點路,再多吃幾碗不放醬油的紅燒肉,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兒孫自有兒孫福,他一個老家伙死了還能保佑子孫后代不成?

  他陸德明可是唯物主義者。

  “這天下興盛,‘人瑞’也多了,可謂祥瑞遍布啊。”

  段儼感慨一聲,心想著自己那爹要是再咬咬牙,要是能挺過來,說不定也能活個九十一百一百五啥的。

  當年段氏“投機”是失了準頭,后來全面跪舔也有點晚,加上跪舔技術不到位,李董表示段氏的“真空高速吸”還是有欠缺,然后段氏也就到此為止。不過段老大會做人,不敢說情商第一,但工部上下還是服帖的,這就是本事。

  香火情分放在那里,自然攢了不少人脈出來,于是哪怕嗝屁之后,工部內部因為種種原因吧,還是會念這份香火情。

  政治生物不講感情是不假,但“香火情”是政治生物的一個重要標簽,可以說是一個加權很高的指標,對“野心家”“投機客”而言,“香火情”是拉幫結伙的重要保障。

  你要是不念舊情,誰特么跟你玩。

  不是每一條狗都是李思摩,也不是每一條狗都是張操之…

  “二十年來,年年有祥瑞,咱們這皇帝陛下,看都看厭煩了。也就是底下人樂此不疲,生怕沒了祥瑞吃了敲打。”笑著搖搖頭,老張對段儼道,“兄長若是去督建‘湖南土木學院’,還是不要碰這些的好。”

  “這我省得,此去‘湖南’,求穩即可。李公再三叮嚀過,我也不是冥頑不靈之輩。”段儼自知家安縣主結親,冒進的事情不干,橫豎都要給上面一個“老成持重”的形象。

  所以此來“湖南”,原本家族中那些奇奇怪怪的“計策”,都被他拋諸腦后,專心“勸學”,效仿長樂公主殿下,其余的,一概不打聽不過問。

  他也琢磨明白的,只要能把學校辦起來,給工部提供專科專業人才,他就是功德無量。而且學校是什么地界?那是擴散人脈投資未來的絕佳之所,將來“湖南土木學院”的學生會去哪兒廝混?大概率還是工部將作監之類啊。

  怎么地也是徒子徒孫吧,怎么地也算是第一任校長吧,情分擺在那里,他段儼又沒打算一口吃個胖子,等得起啊。

  十年八年的,甚至二十年三十年的,都可以等。

  人到六十再起風云的少了?

  有了這個認知,段儼是下定決心不搞花頭,沒有意義不說,還風險奇大。

  “京城和‘湖南’那里,我自是不會搭理。不過操之在‘湖南’,可有甚么打算?”

  “現如今也沒甚打算,朝廷吃相好一點,武漢這里,倒也太平。”

  老張見段儼問的詭異,便知道京城那邊,其實也不是沒有風言風語。

  果然,他這樣回答之后,段儼有些猶豫地看著張德:“操之,京城之中,多有新貴想要染指武漢,止‘湖北總督’一事,其實就是一鍋爛粥。如今洛陽周邊,走個十里二十里,尋戶人家都難。京城吃無可吃,早晚都要伸手外邊。”

  帶頭朝外伸手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李董自己。

  當年厘金衙門起來,可以說是一夜暴富,其中厘金衙門的惡狗干了多少“職務便利”的勾當,那也不消多說。

  家破人亡不過尋常,抄家滅門只是等閑。

  也虧難武漢規模廣大,乍然暴富的李皇帝和新貴們,也算是有了家當的,家中擺了瓶瓶罐罐,自然是不敢跟“窮橫”放對。

  最重要的是,武漢這個“窮橫”,還真不是那些挨宰的白嫩豬兒,“窮橫”也有“窮橫”的好處。

  說到底,武漢上上下下,舍得眼下這一切的人,遠比京城舍得一切的人多得多。

  本來就是一無所有,了不起從頭來過。

  可京城那幫新貴,敢這樣咬牙毅然?

  “嘁,說我是楊玄感、王莽的人還少了?”

  老張一臉不屑,“由得他們去說就是,真要鬧將起來,我怕個甚么?這江山姓李又不姓張。”

  聽得張德的話,段儼臉皮一抽,只覺得心驚肉跳,可沒由來的,反覺得如此才顯得踏實一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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