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廠的隔壁,就是和專利廠走動比較頻繁的圖志廠。原本是準備定名輿圖廠的,當然了,顯而易見的就被老張槍斃十分鐘,這名字別說扔到中央,扔給長孫無忌那老東西能發飆弄死誰。
好在這幾年皇帝狂霸酷拽屌炸天,輿圖不輿圖的,也不是那么重要。連李淳風這個道士都去“化胡”了,還要啥讖緯之說?李董表示自己無所畏懼!
天命加身,妥妥的。
輿圖廠也不是誰都能搞的,更何況現在也不叫輿圖廠,而是圖志廠。先不提區分經緯的基層人員,更不要說能分得清東南西北的文盲,就說手繪,還不是尺規作圖,純素描,這樣的基層精干,也就只有老張的兜囊里還能找出來。
于是像地方要求低的,比如抓捕海賊強盜之類,給的圖志就是畫個標志性景色,然后標注幾句話,比如某某賊盤亙于此。
然后官府就帶著人跑去搜捕,有個大致方向,到了地頭,一看手中素描,定睛一看,嘿,就這兒了,搜!
老張覺得慘無人道,人家縣尉老哥興許還覺得特帶感特有效率…
至于武漢圖志廠,那是萬萬不能如此的,真要是這樣干,老張大約會把他們塞進新制的鄂式碎石機里去,眼不見為凈。
因為在專利廠的隔壁,恰好在西邊,所以一般人也說圖志廠為“西廠”。
至于“廠公”么,是崔娘子的一個武城族侄,崔弘道求到了女兒門前,盡管崔玨沒有吹枕頭風,但老張還是給了這個面子。
都說是人情社會,工科狗總算是體會了一把。
好在“廠公”崔炳并非是混日子的廢柴,乃是正經拜在王孝通老爺子門下的新式“選人”。到今年,年紀才堪堪二十一,絕對是年輕有為。
測子午線時出過力,畫星圖時立過功,海圖合并流過汗,城建規劃負過傷…是條漢子。
于是盡管張德心中感慨崔氏不愧是到處下蛋老江湖的同時,還是給崔炳大侄子解決了工作問題,在武漢混了個有編制的技術崗位。
之所以說是混編制,因為崔炳上崗之前,圖志廠連影兒都沒有呢,尚不在國家公務員序列中,長安平康坊買醉的“選人”們,又哪里來這種門路?所以崔炳大侄子上崗之后,過了好久,才把這個圖志廠正式建立起了部門架構。
等到正式朝廷批復,在武漢設了這么個衙門,那也不是多遙遠的事情,也就比專利廠稍微早那么一點點。
“海圖合并麻煩的很,東廠今年掛牌八年造專利,最新海圖的需求,越發高了。眼下廠門口多的是打聽消息的,還有送錢的,可這是送錢能解決的事情么?荒謬!”
“夜里加班吧,這個月送來的南海島圖,比例都不一致的,找哪根經線定準都不知道,還要查一查新歷的子午線。”
“野路子的就是手潮,還是廠長說的對,得先給那些出海的老江湖上上課,否則長此以往,你畫你的,我畫我的,還不是折騰我們?”
加班加到吐的圖志廠成員就沒好好歇過,他們的業務壓力極大,海圖還不算真正厲害的,厲害的是本地規劃圖,那真是畫到想死。一個工地完工,道路通行之后,地圖就要改一改,可是明天還有工地,后天還有,下個月還有,下下個月明年后年都有。
有心想摞一塊兒一并解決,可工地狗同樣忙個不停,怎么可能給繪圖狗這個機會?
于是就慘無人道地加班,加個不停。
當然了,加班費是不少的,獎金也是不少的,然而文明世界加班猝死的案例,終于誕生在了大唐的貞觀年間。
造成這一切的某條非法穿越工科狗內心很悲傷,然后繼續劃撥獎金繼續讓他們加班…
除了加班,圖志廠成員還恐懼的就是野外測繪,尤其是在發生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場空難后,就更加恐懼了。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某些工地狗,尤其是集中在路橋的,在規劃路線的時候,還是會施展大召喚術,本著制圖狗就應該被傷害的精神,讓它們來到工地上同吃同住互相傷害…
但對圖志廠成員來說,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每當有某條裝飾華麗的海船出現在武漢,絕大多數人都是歡呼雀躍,唯有制圖狗們惶惶然念經祈禱,盼著別找上他們。
實在是海外測繪的風險,還不如高空測繪…至少摔死來得痛快,一命嗚呼不帶拖泥帶水的。可只要出海,暈船的還好,吐著吐著興許就習慣了。萬一到了南海,一時不察吃了什么奇怪的東西,或者被什么奇怪的東西叮咬,幾天就死在南海周圍,簡直是司空見慣。
加班費出勤費雖然高,可也得有命花啊。
不過正所謂大浪淘沙,在這種金錢力量和大自然偉力的雙重篩選下,留存在圖志廠的成員,無一不是精英,因為不是精英的都已經死了或者提前退休或者轉業了。
和宮廷畫師不同,武漢“西廠”的制圖狗們只只身懷絕技,打得過豺狼虎豹,扛得住風雨雷電,能上山也能下海,上過天也趟過河,能吃山珍海味家常便飯,來點蚊蟲鼠蟻也能對付。
總之,原本他們只是皮膚被風吹日曬搞得很黑,現在是靈魂都黑了。
不黑不發獎金啊。
同樣是作為囊中豐厚的闊佬,制圖狗出門在外尋秦樓楚館放松放松,早就在多年的歷練之下,把風花雪月甜言蜜語塞到了甲方的菊花中去。
和大多數讀書人不同,制圖狗們往往比文盲莽夫還要簡單粗暴,到了風流藪澤之地,進門就一把銀元一撒,然后大聲嚷嚷“過十八的不要”,接著就是沖進包間,等著老鴇領著一群嬌娘進來,然后一起喊“老板好,很高興為老板服務”…
之于為什么面對制圖狗姑娘們不吟詩不填詞,那是老鴇一般都見多識廣,到她地盤上的牲口,什么大小形狀沒見過?
而制圖狗們也從來不辜負老鴇的期望,除了給錢爽快,也一向不廢話不,扯開衣服就是干!
鮮明獨特的作業風格,使得“西廠黑狗”的名聲,在秦樓楚館之中,也絕對是獨樹一幟,堪稱一時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