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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皇恩浩蕩

  《納稅光榮疏》就是干柴房里點火,救火的還往火上澆油。不過外朝官僚倒也是機靈的多,沒有攻擊張德本人,全然都是一副“對事不對人”的架勢。就仿佛,這《納稅光榮疏》不是張德遞上來的,是有人塞到了張德的手里。

  “阿郎,這‘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堪稱神兵利器啊。不拘外朝如何公議,總歸是不能說沒有‘用之于民’吧。倘使真要這般說了,怕是稅賦都不要收,俸祿都不要領。”

  其實老張并沒有太高深的政治意識,他依然是針對生產關系出發。貞觀十五年之后,大城市的手工業越來越發達,而大家族大商人,又能夠投入大生產。各大城市的主要產值,手工業、貿易業等比重越來越高,像武漢以及現在的長安,工業產值已經是重中之重,萬萬不能剝離的。

  洛陽作為全新的帝都,今年會進一步把留在長安的職能部門抽離,這些行政人員以及附庸在其上的不事生產者逐漸轉移陣地之后,長安就會自然而然地,成為絲綢之路上的經濟橋頭堡。

  這既不因皇帝的意志改變,也不因工科狗的技術發展而改變,純粹是長安的地理位置所決定的,也是帝國在經營西域之時,陸路運輸、補給、支援所決定的。

  崔玨能想得多,但老張是想不了那么多的,他的根基,只能是盡可能地扎根在自己熟悉的領域。

  與其說是和李董這種“千古一帝”斗心眼,倒不如說是為了配套先行發展起來的新生產關系,不得不做出的推動。

  稅肯定是要收的,給有些撬起尾巴的貨色加個緊箍咒,沒什么不好的。

  反正和別人不同,別人收了稅,那就是動了命根子,那是要和皇帝斗法的。但他不同,作為一條工科狗,一切為了小霸王學習機。

  小霸王學習機…其樂無窮啊!

  “我就是個看戲的,管恁多。”

  言罷,張德抖了抖膝蓋上的報紙,仿佛《納稅光榮疏》不是他遞上去的也似。

  皇帝如今手里攥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刀子,解決了全面收稅,尤其是針對老世族、大商人之稅的理論基礎,李皇帝現在琢磨的,那就是怎么吃。

  是蒸了吃呢?還是油炸了吃?

  在紙張越來越便宜,印刷技術越來越先進的當下,李皇帝更是能夠把這個理論基礎,直接貼到鄉老們的臉上。

  凡是知道當今皇帝是姓李的人,在聽了李皇帝的解釋之后,都會琢磨琢磨:噢,皇帝老子說了,這個稅啊,收上去還是要用來修橋鋪路啥的…

  解釋么,就是個解釋,小老百姓聽不聽,懂不懂,都不是重點。

  反正就算不解釋,長官來了,不還是要收?一石米,五斗賦,橫豎都是要繳,還不如給自己臉上貼貼金。皇帝老子不都說了么,納稅…它光榮!

  “入他娘個龜孫喲,這皇帝老兒是與民爭利,是不要臉,是昏君噻!”

  “俺就不信咧,俺弄點銀錢落袋,皇帝老兒還能從俺錢袋里摳出來?繳稅?繳你娘個大白腿!”

  “儂說這辰光居然要收商稅個,伊是做皇帝的,哪能做伊樣弗要面孔的事體?”

  “俺是蠻子啊,俺家頭領在寨子里,都是叫皇帝爸爸的,皇爸爸怎么連蠻子的稅都要收?俺從寨子趟京城,除了納貢,就指著這點買賣啊…”

  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李董根本無所謂別人喊個什么“皇帝老兒”,做皇帝的誰還怕被罵?再說了,他這皇帝是怎么來的?罵?罵有用還要啥橫刀馬槊?

  事關重大,跟誰過不去,千萬別跟錢過不去。

  中央很快就領會了董事長的會議精神,把“厘金衙門”這個惡評如潮的非法衙門給裁撤了。

  一幫新南市的商幫子弟,都覺得皇上圣明,這必須是姓錢的要被拿下問罪啊。

  柴令武還美滋滋地琢磨著,是不是等到錢谷下臺之后,就偷偷地打他黑棍,然后塞麻袋里,沉洛水喂魚喂王八。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厘金大使”這名頭前腳裁撤,檢校大理寺少卿,警察衛都督張行成就宣布,新增一司,乃是欽命征稅司衙門。此衙門共有“一線”專業業務員大概一個團。

  因為是加強團編制,大概三百人左右。

  聽上去好像不是特別多,但因為加了欽命二字,這是直屬皇帝的。

  于是理論上來說,皇帝要是想要塞多少“臨時工”進去,全看皇帝手頭能有多少人可以塞。

  又因為是欽命二字,反正張行成是管不了的,當然了,黑鍋還是要背的。

  而這個欽命征稅司衙門的司監,正是前腳下崗后腳返聘的錢谷…

  “弟兄們!今天,咱們皇家稅警團,算是成立了。往后,在座的三百多位弟兄,都是元老,都是棟梁。”

  錢谷依然精瘦長大,但是神采飛揚,在校場叉著腰揮著手,意氣風發!

  “為什么叫皇家?因為弟兄們都是陛下的人,聽陛下的話!”

  說著,錢谷沖洛陽宮遙遙一拜,眾人起身,同樣跟著拜。

  “為什么叫稅警?因為咱們…雖然穿著警察衛的衣裳,可干的,卻是事關重大的差事。錢某今天在這里,要問弟兄們一句,有沒有怕的?要知道,收稅,那是提著腦袋的買賣,從洛陽到揚州,從揚州到蘇州,能讓咱們去收稅查稅的,有幾個善茬?王子公卿不計其數,朝野巨富無算,稍有不慎,被人暗地里放冷箭,死無葬身之地,想必,也是家常便飯!”

  錢谷目視前方,“錢某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人活一世,誰不怕死?怕死,不丟人!現在,只要有兄弟說要另謀出路,錢某立刻將這位兄弟轉調警察衛別處,在張都督那里,錢某還是有三分薄面的。”

  靜默一刻,全場紋絲不動,錢谷微微點頭,然后臉色肅然:“好!有種!不愧是跟著我錢某人打拼多年的好兄弟,有膽色!不過…正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今天,錢某丑話先說在前頭,往后,誰要是勾連外人,里通仇寇,想要害我錢谷,害我兄弟,害我皇家稅警團,甚至…意圖謀害陛下!那么,錢某雖然見識鄙陋,這么多年,卻也琢磨出三十六種酷刑,七十二種懲罰!即便陛下開恩,然則…錢某受皇恩,千里萬里,必要誅殺你九族…不死不休!”

  依然是靜默,只不過,伴隨著錢谷端起酒碗,眾人共飲之后,伴隨著一聲聲酒碗的脆裂聲,又一次恢復了靜默。

  在一旁觀摩的檢校大理寺少卿,警察衛都督張行本,臉皮抽搐,只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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