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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沒想到的人

  “萬幸,萬幸,未有傷亡。”

  虞世南來的時候,還擦著汗。

  趕緊給虞老頭倒了一杯熱茶,張德連忙道:“文宣王廟…”

  “塌了就塌了吧,塌了也好,總計是皇帝的事情。”作為一個老牌官僚,虞世南什么風浪沒見過?

  這次地震外加彗星過境,動靜比較大的地方,主要還是隴右。隴右絕對算是老李家的基本盤之一,甚至可以這么說,李世民手中的悍將,不一定是隴右出身。但李世民手底下最聽話的驕兵,一定有隴右人。

  老大貴族伴隨著李淵的下臺,固然是喪失了兵權和政治話語權,但隴右是鎮壓邊西的重要兵源,其質量遠勝關洛。

  現在的問題是,地震發于岐山,震的隴右山崩地裂,連出了好幾條冬眠的大蟒蛇。這實在是讓人頭疼,很容易就被人引到得位不正上去,最不濟也是個君王不賢。

  不過今年剛進封永興縣公,虞世南又是老牌輿論推手,當年一篇《圣德論》,拍的李董都不好意思了。

  這光景,解讀一下“天變”,那又算得了什么?

  總之,套路很簡單,歷代前朝遇到山崩地裂怎么怎么,如今陛下您功勞德行如何如何,不能驕傲,不要因為太平已久就自滿,要謙虛,要始終如一。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就算是打完收工,給玩弄文字的年輕人嘴里塞了抹布。

  誰要是還繼續煽風點火,那就不是秘書省的人跑來跟他們打嘴炮,而是尚書省的左右仆射來搞突擊檢查。

  “天變”有時候還要甩鍋給女人的,比如說皇后啊公主啊后宮啊什么的。但現如今長孫皇后就不說個人品行問題,就說財力吧,除了個別新貴,一個能打的都沒有。連長孫無忌自己,還要仰仗妹妹的照顧,才能讓長孫家族繼續鋪張浪費下去。

  節約這個概念,作為四大天王,是不能有的。

  連房玄齡都舍得臉皮讓自己兒子去給皇帝打下手,更何況是長孫無忌?

  “虞公,那晚輩的事情…”

  “皇帝不說,沒人會說。再者,前幾日,張亮還為你說了話,倒也是沒想到。”

  張亮?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死胖子?

  張德呆了好久,才莫名其妙道:“虞公,這…從何說起啊。”

  “你也是不知道根腳。”

  虞世南淺飲一杯茶,然后才解釋道,“去年張顗可是去了登萊?”

  “張慎微?是有此事,不過他是去見屈突詮的,與我無關。”

  “有關無關,哪是你說了算。”

  “虞公的意思,他走了屈突詮的門路,也有了營生?”

  “張亮在相州做事,總計不能真做清官吧?”

  說來也是神奇,張亮自從因為張德帶著小伙伴們砸了他家府門,又在大理寺狠狠地教育了一下張操之,后來就跟老婆離婚了。這讓皇帝恨某些小動物恨的咬牙切齒,不過也是無可奈何,畢竟…感情破裂了嘛,皇帝還能怎樣?

  離婚之后的張亮,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皇帝讓他去相州做事,他就在那里明察暗訪,專門打擊黑惡勢力以及惡性犯罪,整個一罪惡克星。一時間相州簡直是蟊賊強盜土豪劣紳的地獄,對張亮的彈劾多不勝數,然而“飛騎”往來相州和京城,給皇帝的報告中描述了張亮打擊犯罪的勞苦功高,讓李董感動的熱淚盈眶。

  年底又給張亮一個金紫光祿大夫,李董還逢人就夸他:“亮之筋骨,堅韌也。”

  這話一般人還真不知道說啥,真聽明白的,恐怕也就玄武門的九大走狗,頂多再加上齊王李元吉的那幫手下。

  當年李元吉為了剪除李世民的羽翼,專門挑聯絡山東豪強的張亮下手,然后李淵嚴刑拷打,一向慫逼的張亮,居然特么就跟加了不屈傲骨buff一樣,挺了過來,堅決沒有泄露半點李董的秘密,口風嚴的讓房玄齡都嘆為觀止,長孫無忌都覺得這肯定是弄錯了什么。

  正因為如此,張亮棄城跑路什么的都干過,然而李董都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從那一刻起,張亮明面上或許和一般的逗逼沒什么區別,但本質上,卻是李董的心腹爪牙,隨時可以咬人。

  也正因為此,趙郡李氏女跟張亮離婚,實在是讓李董很不爽。

  而罪魁禍首張德張操之,要不是那會兒還算半只熊孩子,外加張公謹也確實本錢越發深厚,換了別人,李董當場弄死他都不解恨。

  “去年張亮撫恤貧弱,要是拿州府的錢糧,這不叫本事,乃是朝廷之體制。不過去年張亮先后拿出來,可是又兩三萬貫,相州那里,豪強世族甚多,這般手段,自然是招撫貧弱,給朝廷賺了好處。”

  這就是砸錢賺口碑的好處了,而且不能吆喝,得潤物細無聲。人民群眾的著眼點是在激情四射的打擊罪惡上,因為這種劇情好聽好看刺激。回家之后,相州大都督長史又帶著人過來慰問孤寡,還對種地弄不了幾個錢的土鱉們介紹好差事,這叫解決溫飽問題,走向小康生活。

  整個過程,不能太直白,說因為這是我長史大人討了錢,你們得念著好。所謂升斗米糧有恩仇,今天給十個開元通寶,下個月給五個,你就是得罪人啦。

  張亮又不是真傻逼,再一個,自從和李氏離婚后,單身生活實在是爽到爆,他現在整個人都是老板的!

  張顗沒直接走張德的門路,畢竟兩家有過矛盾,但這不妨礙張顗走屈突詮的路子,屈突詮多了不敢說,讓一個國公家的公子弄個萬把貫,還真不算什么大事情。當然屈突詮自己要弄個萬貫家財,不一定有這個實力,但通過三州木料倉這個平臺,給點方便,讓有實力的人過來撈錢,他還是能做到的。

  于是虞世南這么一說,老張明白過來了:感情張亮也是走兒子路線撈錢,然后給自己的官路生涯貼金?哎喲臥槽,什么時候開始流行這種不要臉手段的?瞧著很熟悉啊。

  再然后,很顯然是張亮嘗到了甜頭,所以為了兒子,也為了自己,賣張大郎一個好,這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張亮肯定也很清楚自己在李董那里的地位,他別說老婆了,連自己性命都不要了,這都不算真愛,啥算?

  那么當張大郎聽說張亮這么“仗義執言”的時候?是不是該有點表示表示?

  “張亮還在京中?”

  老張有些憋屈地問道。

  “回相州了。”

  虞世南說罷,又壓低了聲音道,“秘書省有人傳了話給老夫,三五年內,張亮都會在相州。”

  然后虞老頭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反正就一個意思:你懂的。

  梁豐縣男頓時對這個充滿了官商勾結的世界失望透頂,義正言辭地對虞世南說道:“虞公,張亮能在相州有多少便利?若是方便,此間倒是有一樁美事,大有可為啊。”

  “麥棉套種,他便是極為愿意的。”

  虞世南很直接,把張亮那邊的傳話送了過來。

  正所謂瞌睡來了枕頭,干柴遇上烈火,奸夫遇上,一拍即合也就這般了。老張頓時大喜過望:“哎呀,便是要讓張慎微在登萊好生受累,夜里晚輩給杜大哥寫上一封信,好好地夸一夸當年的長安舊人。”

  “這下便是妥了。”

  虞世南心里松了口氣,然后道:“明日便去長安城轉轉,拜會拜會幾個前輩。備上厚禮,不能少了禮數。”

  “晚輩誠意滿滿,虔誠的緊。一切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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