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有攝像機！完蛋了，我的形象！”
孫盼雙手抱頭，低聲嚎叫著。看上去他的情緒已經從慘敗中恢復過來了，這或許是周易當初的安慰起到了作用，當然也很有可能是孫盼本身比較二，沮喪的也不會太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得上是性格優勢。
在吃晚飯的時候，孫盼、周易和楊牧歌、郭怒四個人坐一桌——郭怒自然是被周易熱情邀請，然后在孫盼怒目而視的目光中坐在他們身邊一起吃飯的。但全程他都很沉默，只是吃飯，并不參與另外三個人的討論。
“你還有形象？”周易大驚。
“你那是什么表情？”孫盼很不滿。“我怎么沒形象了，我高大威猛！我行俠仗義！我…”
見大家都低頭吃飯，誰也不搭理他，他也覺得無趣，于是眼珠子一轉，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話題：“老周，我問你，那個梁齊齊當時說話那么難聽，你怎么能忍下來的？你還給他道歉，還解釋你說的話…你理那個白癡做什么？”
大家雖然都是隊友，但來自天南海北，有各自不同的背景和經歷，脾氣秉性都不同，自然也不可能人人關系都好。周易和孫盼、楊牧歌關系好，和其他人的關系就比較一般了。
而其他人中間自然也有不同的關系網。
比如郭怒和梁齊齊就是仇敵，因為進隊第一天，梁齊齊就嘲笑了郭怒的結巴和長相，然后被郭怒暴揍一頓。
而孫盼對梁齊齊則是簡單的看不慣這個人的不爽——他們之間并沒有仇，但孫盼就是看不慣梁齊齊，看不慣梁齊齊的為人處世，看不慣他在隊內的高調顯擺，好像何影之下，他就是球隊最大牌的了。
梁齊齊這人技術確實好，動作是真花，但孫盼對他有一個一針見血的評價——“繡花枕頭”，在訓練場上，他可以把足球耍出花來，但那時因為沒有人貼身防守，他的身體對抗能力非常差，在對抗情況下的處理球能力也弱得很。所以孫盼瞧不起他，覺得他就是一個只知道秀技巧，卻沒什么卵用的華而不實型球員，還自命不凡，簡直可笑。
孫盼對何影也不爽，但那種不爽更多的是源于一種嫉妒，盡管孫盼本人是絕對不會承認他嫉妒何影的。
而他對于梁齊齊的不爽，則是源于他的不屑。
“嗨，這不是有攝像機嗎？我總要在國內億萬電視觀眾面前注意自己的形象嘛。”周易說道。
“你竟然還有形象？”孫盼終于等到了反擊的時候，他也故作驚訝。
“怎么沒有？我說孫盼，這節目一播出，咱們可都是公眾人物了，說不定你以后走在街頭上，還會有漂亮的女孩子攔住你，找你要簽名，非要和你照相呢。”周易給孫盼勾勒出未來的美好藍圖，看孫盼的表情，他顯然已經沉浸到了周易所描述的那個美好世界中去了。
楊牧歌的關注點可不在被女孩子攔住要簽名合影上，他問周易：“周易，我聽你當時的解釋，你是認真的？”
“當然是了，那可是我發自肺腑的心聲！在失敗方面，我可是經驗豐富！”
聽到周易這么說，在旁邊一直埋頭吃飯，一言不發的郭怒實在是忍不住了，吐槽道：“這有什么好驕傲的…”
第一次，難得孫盼和郭怒竟然達成了一致意見，他也翻了個白眼說：“輸球都這么自豪，你還說你有形象…”
但楊牧歌顯然對周易的話更有興趣，他追問道：“你在哪兒積累了那么多失敗的經驗？”
“在夢里。”周易昂首答道。
旁邊的郭怒聽到這回答忍不住噗的一聲將自己嘴巴里的飯噴到了他自己的餐盤里，同時還有不少被吸進了氣管，嗆得他大聲咳嗽。
而孫盼則拍著目瞪口呆的楊牧歌的肩膀大笑道：“看吧看吧！你還認真去問！”
周易撇撇嘴。
他說的是實話，但這個實話很多人都不會相信而已。
是啊，誰能相信他在睡夢中已經和拉瑪西亞青年B隊交手了數十次呢？
※※※
吃過晚飯，總教練郝冬在總導演徐濤的房間匯合，他們要商討一下節目的問題。
因為這場比賽輸得實在是太慘了，所以在節目的剪輯上需要協商一下，同時徐濤也想向郝冬提出一些要求，看能不能盡量讓比賽不要輸得那么慘。
“…我當然也不希望比賽輸成這樣，但沒辦法，這就是我們和歐洲足球的差距，真實的差距。”坐在沙發上，郝冬攤開手，語氣無奈。“這個差距不是我們每天多安排一堂訓練課就能解決的，就算你拿鞭子抽他們，他們也不能夠馬上就變強，這是足球的規律，總得一步步來。”
“那你這么說，咱們這節目還有什么必要？這也太難看了。”徐濤不甘心。
“看看比賽錄像，多找點咱們球員表現的閃光點，最后再說比分好了。屢戰屢敗和屢敗屢戰嘛。”郝冬提醒道。
徐濤聽完了他的話，陷入了一陣沉默。
屢戰屢敗聽起來好像是球隊很無能，但屢敗屢戰聽起來就是球隊在遭遇了挫折之后不屈不撓。后者聽起來還好多了。
這倒是個思路。
“好吧…”徐濤點了點頭。
“沒事兒那我就回房間了，還得研究下一個對手皇家馬德里青年隊的資料呢…”
“誒別，這有個東西我想讓你看看。”徐濤說完，打開了電腦桌面上的一個視頻文件。
郝冬湊過來一看…竟然是球隊更衣室里的畫面。
當初在徐濤和自己討論更衣室里是否也應該讓攝像師進去的時候，就說過，有攝像師在，孩子們會不自在，但徐濤又希望有更衣室里的畫面，這畢竟是真人秀，不是真正的足球比賽，所以最后雙方就決定不用攝像師，而用一個攝像機在里面自動拍攝，這樣雖然很難面面俱到，但卻可以給人一種“偷拍”的感覺，讓觀眾們相信小球員們在攝像機鏡頭前表現的真實性。
沒想到，他們真的拍到了一段真正的“真實”。
一段真實的內訌。
郝冬對于球隊內部發生的這件事情一無所知，他很驚訝隨后有些憤怒，因為這才輸了一場比賽，這支球隊竟然就內訌起來了！
簡直讓他這個主教練深覺丟人。
于是他問：“你要把這個剪到節目里？”
徐濤點頭：“為什么不呢？我覺得這段很有趣，這才是真人秀的最高追求——真實，絕對的真實，而不是通過劇本導演彩排好的‘真實’。”
“但這個真實…很丟人。”
“看你怎么看了，只看雙方吵架是不怎么好看。但如果你把重點放到這個孩子的身上…”徐濤伸出手指著屏幕上正在說話的周易身上。
他側對攝像機鏡頭，正在對梁齊齊解釋：“…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郝總不是說了嗎？比比賽勝負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顆永遠追求勝利的冠軍之心，有了這顆心，就算暫時遭遇挫折、失敗，勝利也會最終屬于我們。所以現在還只是第一場比賽…”
郝冬有些驚訝，他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人理解到了他賽前那番話的真正目的。
是的，他知道這場比賽會輸，他也知道會輸的很慘，但如何讓球員們迅速從失敗中恢復過來呢？他在賽前打了預防針，他希望這些小球員能夠把這句話聽進去。
但很顯然，從賽后那些人的表現來看，好像只有…周易一個人聽進去了。
這小子…
郝冬不僅想到了在那場海選總決賽的時候，賽前他也提醒選手們注意團隊合作，結果呢？也只有周易這個人聽進去了。
雖然他現在的能力是全隊十六個人中最弱的一個，但在理解主教練意圖方面，倒是最好的…
“我們必須要讓觀眾們從這場失敗中看出積極的一面，我想與其讓我們安排個什么人來講這些話，還不如這個孩子自然而然講出來的更有說服力。這樣很好，反正這也算是在我們的預計之內。”徐濤說道。
“好吧…”郝冬在看到了周易的表現之后也點頭同意了總導演徐濤的打算。如果沒有周易這么一番話，他肯定是要在這個問題上和徐濤好好爭一爭的。
※※※
周易返回酒店房間的時候，何影已經在房間里了，他哪兒都沒去，吃過飯就回到了房間。
周易注意到他今天手上也沒捧那本加泰羅尼亞語的教材看的入迷了。
想來是這場比賽的失敗對他的打擊已經大到了讓他放棄加入拉瑪西亞的想法了。
雖然何影作為自己的室友，也沒有聞言細語和自己說過幾句話，兩個人在房間里一直都是各過各的，自己還騙他簽名去賣錢…但不管怎么說，作為室友，周易看到平時那么高傲的何影突然這個樣子，也有些不忍，他出言安慰道：“那什么…”
何影抬頭看著他，一雙眼眸古井無波。
“那個…其實不用太把這場比賽放在心上，按照規則，咱們最后不還得回來這里，和他們再打一場的嗎？所以…”
何影依然用那樣的眼神看著他。
“…所以，說不定到時候我們能贏呢？”周易說道。
何影嘴角扯了扯。
“呵呵。”
他冷笑了一聲。
周易也覺得自己的這番安慰實在是太失敗了，任何正常人都不會相信他們兩個月后就能從十二球慘敗變成擊敗拉瑪西亞青年B隊吧？
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聽起來不像是安慰，倒更像是反諷了…
“好吧…”周易也知道在何影面前，言多必失。
于是他去洗漱，然后上床躺著了。
他迫不及待想要在虛擬系統中再次經歷失敗。
如果有人問周易在麻木之后是不是反而愛上失敗的感覺了，那么周易一定會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說道：
“不，我不愛失敗，但這是追求勝利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如果你因為他裝腔作勢的語氣而感到不屑，那你就會錯過那金子般的真理。
想要很能打，先學會挨打。
※※※
“歡迎，周易。”楚綾微笑著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周易。
“你好啊，楚綾。還是老規矩，先來一場比賽吧。”
“請選擇對手。”楚綾說。
“拉瑪西亞青年B隊。”周易答道。
楚綾有些吃驚：“你們和這支球隊的比賽已經結束了，周易。接下來你們的對手是皇家馬德里的青訓營拉法布利卡的青年隊…”
她提醒周易應該換對手了。
“不用了，我還要和這支球隊比賽。”周易搖頭。
“為什么？”楚綾很好奇。
“因為我還沒贏呢！”周易咬牙說道。
我討厭失敗，過去、現在和未來，我都討厭失敗。所以你們贏了我們這么多次，我們卻還一次都沒贏，怎么能就這么放過你們呢？這筆賬可不能就這么算了！
※※※
PS，盟主加更，感謝我們的老盟主天偌水——別誤會，我說的不是年齡老，而是資歷老。從冠軍教父的執事開始，冠軍傳奇的執事，再到禁區之雄和勝者為王、冠軍之光的盟主，一路走來，也快十年了。
很感謝在這九年的時間里，能夠攜手同行，也希望還能繼續并肩而行下去。
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