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沽區的新華書店規模并不算大,一共上下兩層,面積也就相當于一家普通的飯店。這里出售的書籍主要面對普通消費者,以大眾讀物為主,從普通的科普類讀物、日常雜志,到通俗和散文詩集,也有一部分專業類的讀物。
金祖淳走入書店之后,整個人的眼睛都亮起來了,連他的下屬張保仲也驚呼:“這么多書。”
金祖淳笑道:“所以說,大唐的強盛不是沒有道理的,我聽聞大唐北美本土人人念書,凡有市鎮之處,都有這樣的書店。”
他隨手拿起了旁邊擺著的一本書,封皮上寫著論語的精神內涵,是一本以通俗語言向普通讀者介紹儒家思想和傳統國學的書籍。金祖淳并未對這書的內容發表什么看法,只是翻到封底看標價,他道:“這樣印制得如此精致,保存起來也方便很多的書,售價也僅是1唐元,不到半兩銀子。關鍵是,唐人的書籍種類繁多,數量巨大,可以想見,究竟蘊含了多少學問。”
清朝時期,朝鮮是被禁止從清朝進口天文、歷法、地理和歷史等有關書籍的,一些知識被視作限制的絕學。日本戰國時期的武士,如果能夠獲得一本孫子兵法都要當做傳家寶一樣供起來,更敝帚自珍,很多地方都限制這類學問的傳播。
在大唐除了一些重要技術和理論被限制,絕大部分普通知識都是開放性的。民眾可以花幾塊錢買一本書學到牛頓的物理學,買一本地理科普書籍,了解全世界各地的風土人情。這種開放也是不禁止輸出給外國的,大唐出版業也是一個重要的出口貿易產業,每年都有大量的書籍和版權被購買。之前英國等一些國家私自購買大唐書籍然后翻譯后進行盜版,華沙體系建立之后,大唐發動了嚴格的反盜版行動,西方國家如何還想從大唐獲得技術支持,必須嚴格打擊一切侵犯知識版權的行為。甚至英國政府還不得不向大唐賠付了一筆損失費,并且公開道歉。
朝鮮雖然是中華文化圈中的地區,識字的朝鮮人都是懂漢字的而不是懂另一位面的諺文。所以大唐的書籍出口朝鮮是不翻譯的,然而朝鮮讀書的群體不大,對于大唐出版商來說無利可圖,所以出口的規模比較少。
金祖淳是相當愛讀書的人,近些年他尤其喜愛看從大唐舶來的書籍,為此他還不得不掌握了唐人使用的簡體字,順帶還把閱讀習慣從右往左變成了左往右。歷史上金祖淳還有一樁趣聞,朝鮮國王正祖厭惡明清流行的小品,提倡典雅正統的。金祖淳作為寵臣,表面上也支持國王的提倡,但背地里卻沉迷閱讀清朝傳來的各種通俗,甚至還跟人合編集,自己也創作了一部明文五臺劍俠傳的。這事被國王知道之后,像是老師訓斥學生一樣訓斥了他一頓。
而本位面中,通俗創作的大本營早已從清轉移到了大唐。開放的社會氛圍和相對自由的創作環境,加上來自穿越眾的各種后世作品,使得大唐的通俗領域百花齊放。這些通俗不僅影響唐人,也影響中華文化圈中的其他地區。
金祖淳在書架上驚喜地發現了一本天龍八部,口中道:“居然是金庸先生的新書嗎?去年有幸擺渡射雕英雄傳和神雕俠侶,蕩氣回腸,令人手不釋卷。”
身為托孤重臣,金祖淳還是一個十足的武俠迷。每每一本好的武俠入手,金祖淳一閱讀起來便干不了別的事情了,非得將一本書全部看完,才能恢復正常。在朝鮮時,獲得大唐的書籍是不容易的,出版商可能一年也不一定賣一次書到朝鮮去。金祖淳也不太好意思托人去上海或者塘沽購書,今次親身來到大唐書店,如魚得水。
也許是對于國家前途已經看破,金祖淳對于自身行徑也不怎么重視了。在這新華書店,他一口氣買了上百本書,大部分都是他還沒看過的武俠,也有一些他覺得有意思的學問的書籍和工具類書籍。金祖淳不得不請書店員工特別送到外交賓館去。
在信息爆炸來臨之前的時代,對任何一個識字的人來說,讀書都是一種非常有意思的活動,豐富知識,開拓視野。
晚間由天津外事辦人員作陪,在外交賓館朝鮮使團吃了一頓算不上豪華的晚宴。比較大唐風格的十人圓桌,一桌十道菜外加湯和點心,這種標準實際上也就是普通唐人在聚會訪友時候標準,幾乎每一家餐館都能搞。但是對于從此時還算窮困的朝鮮半島而來的朝鮮官員來說,這已經是難得的盛宴了。
吃飽喝足,回去休息,金祖淳有些平民化地拍拍自己的肚子,拿起一本,笑道:“這唐人的日子也是真好過。衣食住行皆好,讀書也是方便,夫復何求啊。”
半天的見聞使得張保仲也是格外驚嘆,道:“大唐之繁華,果然非同一般啊。若是我朝百姓,能有唐人一半的安居樂業,已是前所未有的仁政了。”
金祖淳卻露出幾分輕蔑神色,道:“指望僻派那些草包,是不可能成事的。朝鮮除了人參鹿茸等品物,缺少物產,農事不及中原,工商更無從談起。當今大唐稱雄海內,西洋人無不畏服,朝中人不思進取,探明大唐之強原因幾何,反倒內斗不休,貪腐奪利,實在為人所不齒。我朝以農事立國千年,卻無法以農事使百姓飽食而富裕。今大唐之成就,能在工商技術之事。朝鮮若要奮起,必要學大唐工商經營之法,方可富國。如今這時局,已經不是明君用些仁政就可以治世的了。朝鮮也必須求新求變。”
不過他很快又頹然一笑,道:“只是,朝鮮的命運卻不是取決于我們之手了。二千年朝鮮自成一國的格局,也許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