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現在最喜歡看見的人就是趙諶了,尤其喜歡看到趙諶拎著圖紙,瀟灑的向他走來的樣子。
每到這時候,何三就會立馬彎腰榻背縮脖子,擺足了一副謙卑的樣子,明明他都是有告身在身的人,可偏偏就愛做出這一副低三下四的謙卑樣子。
無他,唯圖紙爾!
何三這段時間,已經陸陸續續收藏了很多圖紙,這些圖紙有象棋的、有高腳桌椅的、以及淘金的溜子、折疊的隨身馬扎。這可都是無價之寶啊!
何三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到長安了,將作監的差使可以讓給二哥,何三決定以他現在的才學,已經不適合呆在死氣沉沉的將作監了,他要在長安開一家自己的店鋪,專門就做這些新奇的家什。
要是不出一年賺他個盆滿缽滿,何三覺得可以摘下的他的腦袋,當球踢了!
金礦的開采已經步上正軌,不過初期只是開挖隧道,用不上趙諶,估計明后天,等到再縱深一點,就該用到趙諶去指點搭設支架了。
索性閑著沒事,趙諶索性趁著這難得的空閑,給老秦弄一點蒸餾酒出來。自從上次用烈酒給老秦搓腿之后,老秦就對烈酒的味道耿耿于懷,一個勁的說,好酒都讓趙諶糟蹋了!
好吧!您老人家痛的滿頭大汗,一聲不吭的時候,您也沒說糟蹋了好酒的話。趙諶知道這是老秦在跟他耍賴呢!所以也不在意,畫了蒸餾鍋的圖紙,就過來找何三制作。
抖摟著圖紙從屋里出來,遠遠的就看見何三一臉笑瞇瞇的望著他,更確切的說是望著他手里的圖紙,非常賤人的樣子。
“圖紙送你了,做不好捶死你!”跟何三這種賤人就沒有什么好講的,你要稍微客氣一點,這混蛋能立刻蹬鼻子上臉,糾纏不休。趙諶已經從老莊哪里,吃夠了苦頭。
剛剛還縮肩塌背的何三,一聽這話當時就挺胸抬頭,將胸脯拍的‘梆梆’作響,言說要是做不好,不用諶哥兒來捶,自己保證先捶死自個兒。好像凡是牽扯到自己的專業,是個人都誓死捍衛的!
好吧!既然這樣小爺這就放心的去找老秦廝殺一盤,話說這都一早上了,老秦都一聲不吭的縮在屋里不肯出來,這與老秦的平日的習慣可不一樣啊!
雙手墊在腦后,嘴里哼著屠洪剛的精忠報國,吊兒郎當的走進老秦的木屋。結果,剛一進門,就看到老秦全身披掛,正盤膝坐在床上,小心的用一塊抹布擦拭著鐵槊。
面沉似水,神情從未有過的凝重!
出了什么事了?趙諶第一時間就回頭看向營地,發現營地里和平日里并沒有什么不同,何三正在張羅著鋸木頭,準備制作蒸餾鍋,胖大的火頭軍正在掄起膀子剁肉,準備午飯,一切跟平時都沒任何兩樣。
“滾進來!”老秦開了口,趙諶只得狐疑的走進屋里。只是屁股還沒落下,老秦就爆出一個令人發毛的消息。
趙諶被一個殺手盯上了!
不要問老秦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預感,對于老秦這樣提前對危險的預感,趙諶深信不疑。
這種事說起來非常邪乎,趙諶記得他們老家有個專門給老人棺材畫紅的畫匠,每次給人畫完材后,都會預感到老人什么時候咽氣,很邪乎!
趙諶一聽老秦說有殺手,本來離得老秦遠遠的,聞言之下,‘嗖’的一聲跳到了老秦身后躲了起來。
這個世界太他媽的可怕了!自以為離開長安遠遠的,就能高枕無憂,誰知竟然莫名其妙跳出來一個殺手,要殺了自己。
絕對不是李二派來的人,李二若要殺他,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費這周折!可除了李二,會是誰想殺他呢?總共他在大唐沒待幾天,而且大部分時間還都是在深山里度過的。
放眼大唐,誰跟他有仇到想要他的命呢?
李靖?李靖不可能,雖說李靖討厭了一點,不過堂堂軍神的名號不是蓋的,這種人愛惜羽毛勝過愛惜自己的命,豈能做出這種無恥的宵小行徑!
李績?那就更不可能了,只不過認錯人了而已,還不至于派人過來殺他!
那會是誰呢?趙諶想破腦袋都想不出,滿大唐自己還招惹過誰,惹得對方要殺了他!
等等,好像不對!趙諶想著想著,忽然從老秦身后小心的探出頭,疑惑的望著老秦,試探著問道:“秦大叔,你確定那殺手是沖著小子來得?”
老秦點點頭,其實從昨晚那名殺手剛一在營地附近出現,老秦就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過那時,老秦還不能確定殺手的目的。直到今天早上,趙諶從屋里出來,老秦這才察覺到殺手的氣機一直鎖定在趙諶身上,毫無疑問,殺手就是沖著趙諶來得。
“也就是說,您老一早就察覺到了殺手試圖對小子不利對吧?”趙諶的臉色開始變得難看,老秦這種行為讓人心寒,明知道有殺手盯著他,還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就連提醒一下都不能。
“你想說,老夫在拿你做魚餌?”老秦絲毫沒有為自己惡劣行為,感到羞愧的樣子,聞言后,頭都不抬,冷聲反問道。
“難道您不是?”趙諶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激動的渾身亂顫,氣急敗壞的問道。
這也就是那殺手沒發動攻擊,一旦發動攻擊,他這條小命早就交代在這里了。
想到可怕處,趙諶的臉色驟然間一白,鼻子一抽,就委屈的哭了起來,這都他媽的什么世道啊!老子大好年華,還都沒來得及禍禍一下這大唐的萬丈紅塵呢!怎么就跑出來一大堆的人,想要老子的命!
“堂堂七尺男兒,竟然被個殺手嚇的痛哭流涕,成何體統?”腦袋上被老秦重重扇了一巴掌,就聽的老秦氣急敗壞,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罵道。
“誰說我是嚇的,您那只眼睛看到我是嚇哭的了!”趙諶抻著脖子,使勁抹一把淚,委屈的道:“小子這是委屈的!”
老秦聞言,氣的冷哼一聲轉過身繼續擦拭起鐵槊,片刻后,就聽的身后,趙諶抽抽噎噎的小聲問道:“那個混蛋很厲害嗎?”
“上了戰場,老夫能叫他求生不得!”老秦聞言,微微沉吟了一下,語氣中殺氣騰騰的道。
聽出來了,老秦打群架厲害,像這種單打獨斗,一點都沒把握,這他媽的太讓人絕望了!
“小子,現在是個機會,老夫已經暗中布下了五十名弓弩手,一旦引出這個殺手,絕對叫他插翅難逃!”老秦現在活脫脫就是個拿著棒棒糖的怪蜀黍,不斷引誘著趙諶這個小鮮肉:“這種雞鳴狗盜之輩最是難纏,一旦錯過了這個機會,以后再想對付就很難了!”
“那您老能保證小子的命不?”趙諶知道老秦說的沒錯,這時候真的機會難得,我暗你暗大家暗,才有可能干掉這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混蛋。只不過小命要緊,還是要老秦做一下保證才妥當。
然而,老秦一點也沒有做怪蜀黍的覺悟,聞言后,很不客氣的搖了搖頭,一副聽天由命,愛去不去,不去拉倒的拙劣表情。
趙諶使勁吸了一口氣,最后一咬牙,一跺腳,一副英雄去兮不歸還的悲壯表情,走向屋外,只是快要走到門口時,老秦明顯看到那小子腳下踉蹌了一下。
“小子的命要是沒了,以后就沒人陪你下棋,您也喝不到那種烈酒了,您自己掂量著辦!”
這是趙諶離開木屋時,咬牙切齒就給老秦的一句話。
老秦覺得他開始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子了,明明怕的要死,身體都在打擺子,可還是硬挺著走了出去,僅僅就是這份勇氣就讓老秦十分欣賞。
接下來看到這小子剛一出門,就立刻回到先前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跟剛才要死要活,撒潑打滾的樣子判若兩人,不禁又贊許的點了點頭。
只不過才點了下頭,老秦就突然發現趙諶竟然遛回了自己的屋子,氣的老秦頓時須發亂顫,只罵自己真是瞎了眼了,這小子壓根就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然而,老秦又一次錯了,原以為趙諶躲進有十幾名士卒防守的屋子,做起縮頭烏龜來,沒想到片刻之后,就見這小子又悠哉悠哉的從屋子里走了出來,閑庭散步一般,在營地里四處溜達起來。
好男兒!老秦心里禁不住叫了一聲好,隨后專心致志的擦拭起手里的鐵槊來。
趙諶的心里怕的要死,雙腿使勁的打著擺子,手心里全是汗水,身體麻木的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可即便是這樣,他也不得不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趙諶覺得,只要抓住了那個王八蛋,一定要將這王八蛋大卸八塊,才能抵消他心頭之恨!
老是轉來轉去也不是個辦法,剛好老秦的躺椅就在眼前,趙諶長長的伸了個懶腰,張嘴打了個哈欠,便吧嗒吧嗒嘴,躺在了躺椅上,用手抱住腦袋睡了過去。
“這小子瘋了!”躲在屋里的老秦,一見趙諶躺到躺椅上,將大片的胸腹都暴露出來,頓時暗中驚叫一聲,剛想出聲提醒,便在這時沖天的殺氣陡然出現,剎那間向趙諶撲去。
刺殺在一剎那間發生,趙諶剛剛躺到椅子上,眼角的余光便看到一道青影猛地向他撲來,耳邊聽到老秦在木屋里發出一聲長嘯,所有緊閉的帳簾全都在剎那間掀起。
下一刻趙諶就看到一道匹練般的劍光,猶如毒蛇一般,倏忽間向他斜劈下來,‘刺啦’一聲,暴露的胸腹間被一劍斜斜劃過。
趙諶的臉色瞬間蒼白,嘴里發出一聲怪叫,猛地一翻身,連滾帶爬的跳下躺椅,抱著腦袋便狼狽逃竄。
后背再次傳來一聲‘刺啦’聲,那道劍光去而復返,剎那間又在他的后背一劍斜斜劈下,劍尖的力道很大,趙諶往前奔跑的人,被一劍削翻在地。
帳篷那邊被老秦埋伏下的五十名弓弩手,終于亂箭齊發,耳邊‘嗡嗡’聲不斷,箭矢劃破空氣,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嗖嗖聲。
老秦全身披掛,手持著一張鐵弓,剛一沖出屋門,一箭便射向青衫男子,箭矢如流星一般,嗡的一聲從趙諶頭頂掠過。
趙諶爬在地上,耳邊聽著營地里殺聲震天,抱著腦袋拼命向前爬動,嘴里嗚哩哇啦的亂叫著。
青衫男子一連向趙諶劈了兩劍,然而自以為劍法高明的青衫男子,眼看兩劍之下,毫無建樹,眉頭輕輕一皺,知道事不過三,再下去也是無用功。當機立斷,腳下猛一發力,整個人便飛快地退去。
老秦射出的一箭,被那青衫男子身形一扭就躲了過去,然而,滿天的弩箭,卻是沒能躲得過去,倒退的剎那間青衫男子的肩膀被一箭射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