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甘露殿偏殿里,剛剛看完了河東電報的李二,禁不住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而后,將手中的電報,湊到一旁的火盆里點燃了,像是自言自語般的道:“倒是有點可惜了這次機會!”
河東那邊,又百騎的人在,從夏州軍進入河東,百騎的人就一直關注著河東的事情,所以,薛家堡發生的所有事,遠在長安的李二,幾乎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正如,趙諶之前猜測的,這次夏州軍前往河東,其實,就是李二的一個默許,河東幾大豪族,在河東各自為政,手底下還擁有,相當可觀的武裝,這一點,讓李二十分的不爽。
只不過,而今的大唐,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投入精力,李二也不想在河東的事情上,平白分出很多精力。
而恰巧,這次薛仁貴在河東出了事,偏偏那薛仁貴,又是趙諶的部下,以李二對趙諶的了解,趙諶知道了此事,斷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所以,這才想借著這個機會,假借趙諶之手,想給河東的幾大豪族們,敲敲邊鼓,最好是讓河東見見血,讓河東的幾大豪族,能夠主動將權力讓出來。
只不過,就像剛剛李二嘆息的那樣,有點可惜的是,到了最后一刻,竟然被薛老太公看破,在夏州軍動武之前,放出了人。
“但愿這次過后,能夠明白朕的決心吧!”眼睜睜的看著手上的電報,頃刻間,化為了灰燼,李二這才搓了搓手,走到矮幾后面,低聲嘆道。
“長安侯今日在忙些什么?”回到矮幾后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一份奏疏,準備翻看的時候,李二沖著偏殿里一直無聲無息的老太監問道。
“陛下忘了嗎?”聽到李二的話,原本無聲站在偏殿里的無名老太監,臉上的表情,頓時愣了一愣,隨即,便露出微笑,沖著李二說道:“前天長安侯進宮時說的,今兒要在府上辦滿月酒的啊!”
“嗯,是說過!”一聽老太監這話,原本低著頭的李二,頓時抬起頭來,微微皺了皺眉,仔細回想了一下,這才沖著老太監點了點頭說道。
“那就是了!”看到李二想起來了,老太監這才沖著李二微笑著說道:“想必今日一整天,長安侯都會在侯府里了!”
“他倒是有心!”算起來,姬凝兒乃是趙諶的小妾了,在大唐,或者說在這個時代,小妾的身份卑微,連帶著便是小妾的孩子,也跟著卑微,大概能給庶女,這么大張旗鼓的過滿月,趙諶恐怕是頭一份了。
而正如李二所說的,此時的趙諶,果真就在侯府里,因為,今兒是他閨女的滿月酒,別人怎么看待庶子庶女,他趙諶之前管不著,可輪到自己的親閨女,那可就一點馬虎不得。
該怎么樣,便就是怎么樣,該發的喜帖,一張都不能落下,至于人家肯不肯來賞光,那就管不著了。
當然了,能收到他侯府喜帖的,都是比較親近的,大概還沒有人能夠拒絕侯府的邀請,如果真有這樣的人,那以后也就沒必要再來往了。
,侯爺可就這么一個閨女,瞧不起侯爺的閨女,那豈不是連侯爺也瞧不起了?
侯府里今兒個張燈結彩,里里外外都是一片喜慶,熱鬧的程度,絲毫也不亞于當初小趙曦的滿月酒,而這都是張祿帶著人,忙活了幾天的成果。
侯爺要給大娘子過滿月,兩位少夫人,那可都是點了頭的,更何況,在如今的侯府里,有那個下人不知道侯爺脾氣的。
所謂的大夫人、二夫人之類的稱呼,那可是都是給外人看的,進了侯府,將大門一關,三位夫人的地位,那可都是平起平坐的。
所以,自然而然的,由三夫人產下的大娘子,自然也是嫡庶不分,誰若是敢為此怠慢了大娘子,估計,當場就會被侯爺趕出門去的。
喜帖散了一大圈,該來的都已經來了,收到喜帖的人來了,那些無福收到侯府喜帖的人,也早早的厚著臉皮,擠上門來了。
張祿一身喜慶,帶著幾名口舌伶俐的下人,早早的便站在侯府門口,將來的賓客,一個個的迎進府里。
女眷們自然由繡娘們,負責迎到后宅里去,那里有秦玉顏襄城兩人招待,而男客們,則被迎到前院的廳堂,今日的侯爺,便就在廳堂里,負責招待這些男客。
反正今日來的人,長輩們一個沒有,即便老秦跟程咬金兩人,平日里,再怎么和他關系鐵,但在這種場合里,自然也不會自降身份來的。
秦程兩位老將不來,其他的老將們,自然也不會來的,來的都是各自的夫人,而這些人自然便有后宅的秦玉顏跟襄城兩人照顧著。
沒了長輩們的約束,趙諶便成了打傘的和尚,穿了一件員外服,有點少年老成的模樣,待在廳堂里扮家長。
長孫沖、李景恒、李泰幾人,自然不會落下侯府這樣的重要日子,也不知這幾個家伙,是怎么跟李綱告的假,反正一個個穿的衣著光鮮的,跟招搖過市似的,跨進了侯府的大門。
玉馬、玉獅以及各種平日里稀奇古怪的寶物,裝在精巧的匣子里,一進入廳堂,便顯擺似的,往趙諶面前一放,那表情,活脫脫一副敗家二少的模樣。
跟這些家伙,就沒什么客氣的,反正這些東西,你要是不收下,沒準回過頭來,他們就又送給別人了,有句話說的沒錯,叫不收才不收。
趙諶從善如流,所以,對于這些家伙送來的東西,那就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嘴上假惺惺的客氣著,目光沖著身旁的下人一望,于是,下一刻時,桌上的禮物,便都統統消失不見了。
“饞啊,都快饞死某家了!”李景恒的性子,向來便是大大咧咧的,這才剛一坐下,立刻便沖著趙諶嚷嚷起來,那模樣就跟餓了八輩子似的,就差沒直接沖到侯府的廚房了。
“饞個鬼,你說這話,也不怕寒了學宮廚師的心!”眼見得李景恒一副作怪的模樣,惹得趙諶頓時大笑起來,等到笑夠了,這才望著李景恒笑道。
“就是!”趙諶這話一出,一旁比趙諶還要少年老成的李泰,接話說道:“先生們不都說了嗎,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靠,少在這里裝蒜!”李泰還在那里搖頭晃腦的說著,沒成想,一旁的李景恒聽了,卻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一臉鄙夷的說道:“是誰說的,一聞到食堂的飯菜味,就三天都吃不下飯的,這會兒怎么就忘了?”
“嘖,這是跑來告狀來了吧?”聽著李泰跟李景恒兩人,在那里你一句我一句的唱和,趙諶微微愣了愣,頓時牙疼似的吸了一口氣,用怪異的目光盯著兩人,開口問道。
“咳咳,那個…某家等人也不是在說壞話!”眼看著自己等人的伎倆,被趙諶一眼識破,幾人的臉上,禁不住尷尬了一下,而后,還是長孫沖尷尬的輕咳一聲,望著趙諶說道:“的確是食堂的飯菜,有點難以下咽了!”
“好吧!”趙諶也經歷過這種事,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難受,因此,聽了長孫沖幾人,七嘴八舌的話,頓時擺了擺手,沖著幾人說道:“這事兒,等我回頭了解一下后,再處理不遲!”
“得嘞!”能得到趙諶的這話,那就等于事情成了一半,這趟侯府之行,那就沒有白跑,因而,聽到趙諶的話,剛剛還在那里扮苦相的幾人,立刻便又恢復了二少的本質。
“侯爺,門外倭國的人來了!”然而,就在幾個二少們,在廳堂里笑鬧的時候,原本守在侯府門外迎賓的張祿,這時候卻擠進廳堂,沖著趙諶小聲的說道。
“倭國人?”猛然間聽到張祿說起倭國人來了,趙諶剛剛還大笑的臉上,表情頓時愣了一愣,有點不解的望著張祿,一時間,都有點沒反應過來。
這段時間,倭國的這幫人,在長安城里四處活動,上躥下跳的,就差沒直接跑到皇宮門外,向李二直接告狀了,這時候,竟然還跑到侯府里來了。
不過,既然來了,那就斷沒有拒之門外,不讓人家進門的道理,所以,微微的發愣之后,立刻便安排了張祿,去將人放進來。
“聽聞趙侯喜得千金,今日乃是千金的滿月,梔子冒昧前來道賀,不知趙侯可否歡迎?”果然,打發了張祿出去,不大的功夫,便見的張祿去而復返,身后跟著的,果然便是梔子一行人。
如同趙諶在遼海見過的,今日的梔子,依舊乃是一副藍底白櫻花的和服,打扮的明媚動人,一顰一笑間,自有股惑人之感。
此時,侯府的里里外外,全都是來道賀的賓客,猛地看到有個倭國女人來了,全都驚詫的望著,一臉的莫名其妙。
“當然歡迎!”趙諶將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尤其看到身旁的李景恒跟長孫沖兩人,在看到梔子的一瞬間,便用怪異目光望著他時,禁不住在心里暗罵了一聲,便沖著梔子說道:“來者是客,本侯有怎么會拒之門外的道理!”
說到這里時,趙諶假意望了廳堂四周一眼,面有難色的說道:“只不過,梔子小姐也看到了,這前堂之中都是男客,恐怕要勞煩梔子到后宅去了!”
趙諶一心只想將這倭國女人,趕緊打發到后宅去,留在這里,被這么多雙眼睛看著,實在是讓他有點尷尬。
“這個就不勞趙侯煩心了!”然而,誰曾想他這話才落下,便見的面前的梔子從身后一名浪人手里,接過一只精巧的匣子,雙手送到趙諶面前,微笑著說道:“梔子今日過來,只為當面向趙侯道賀一聲,隨后這就離開的!”
說到這里時,梔子忽然沖著趙諶,充滿曖昧的一笑,當著侯府所有人的面,話中有話的說道:“反正梔子在長安,還要待很長的時間,不在乎這一時半會兒的時光!”
梔子走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然而,臨走時說的那話,卻給了人無限卡想象的空間,一個個望著離去的梔子背影,看待趙諶的目光,都有點不一樣起來。
就跟趙諶真的跟這倭國女人,有什么特別不正常似的,對此,趙諶只想在心里,默默的嘀咕一句,我去年買了個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