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步入十一月的天氣,這幾日,關中的氣溫,驟然降了下來,天空總是陰沉沉的,前些日子,還時不時掛在天上的日頭,早已經躲進了云層后面。
從昨日開始,天空還飄起一陣陣的雪粒,如同小米粒似的,夾雜在一陣陣的寒風中,落到地上時,便會很快消失在地上,留下一灘灘的水跡。
只是,在這樣的天氣里,氣溫卻是越發的冷了,本就貓在屋里過冬的長安百姓,在這樣的天氣里,越發的不愿意出門。
長安的大街上,顯得比往日冷清了不少,唯有那些在冬日里,依舊無法閑下來的長安百姓,在大街上,飛快地走過,很快便又消失在,某個坊里。
數九寒冬,這季節最舒服的時候,莫過于早上的暖和被窩了,聽著外面呼呼吹響的寒風,將整個身子,都縮在被窩里。
前一刻,明明已經說好了起來,而且,清晰的記得,已經穿好了衣袍,準備出門去了。
結果,等到‘呼’的一下驚醒過來,這才會懊惱的發現,其實剛剛已經不知不覺,又睡了一覺,記得起來穿好衣袍,不過是做了個夢而已。
不過,如今長安的大部分人,在這樣的天氣里,都會舒舒服服的躺在被子里,一直睡到自然醒的時候,才會懶洋洋的爬起來。
自從大唐的鋼鐵廠,建立起來后,好多被煉制下來的廢鐵,就會被鐵匠們,打造成鐵爐、火筒以及燒水壺之類的。
所以,這些東西的普及,使得如今的長安百姓家里,已經跟原來,完全的不太一樣。
屋子里燒著火爐,火爐上放著一個灌滿水的鐵壺,等到從被子里爬起來,便會就著熱水,舒舒服服的洗臉,那小日子,別提過的多舒服了。
只是,這不過是大部分人,其中還有少部分的人,即便,在這樣的天氣里,卻依舊還是得從被窩里爬起來,心里埋怨著,不得不頂著冷風出門。
比如早朝的百官,幾個工廠的工人,以及軍院的士卒,跟學宮早起晨讀的學子們,都只能在這樣的天氣里,無可奈何的爬起來。
晨讀的晨讀,早朝的早朝,訓練的訓練,開始上一天的重復!
而對于李景恒而言,冬日早上的這個起床號,就是他人生中,如同夢魘一般,讓他感到無比恐懼,又恨之入骨的東西。
尤其是,從暖和的榻上爬起來,還要冒著冷風,跑去學宮后面的水庫那里,往宿舍里抬水,這是最不能讓他忍受的事情了。
學宮里沒有少爺二世祖,有的只是平起平坐的學子,所以,很多的事情,都是由自己來完成的,比如灑掃房間,疊被褥、刷洗衣袍等等。
學宮是一座相對開放自由的地方,在這里,沒有尊卑之分,沒有階級之分,每個人都是平等的,即便就連學宮的教習們,也是平易近人,少了往日的古板,多了許多的親切。
然而,學宮也是一座嚴厲的地方,在這里,每個人都要親力親為,哪怕你是皇子也好,勛貴之子也罷,都會一樣跟其他人勞動、學習。
學宮每周都會從各班級,抽調出一名學子,跟某個教習一起,組建成一支考勤組,查看學宮各處地方,包括學子的寢室,以及食堂之類的。
而如果,遇到不合格的,當場就會被考勤組,記錄下來,最后被扣除學分。
別看這個只是學分,似乎并沒有多大影響,然而,到了臨畢業時,這個被累計扣除的學分,將會從畢業的總分里扣除。
當然,如果有人不在乎,到時候從學宮畢業時,帶著零蛋或者最低的學分出去丟臉,那就完全無所謂,學宮也不會拿你怎樣。
只不過,在這樣學分制的情形下,大家都在努力的維持學分,于是,大環境下的小眾,很容易就會隨波逐流的。
所以,在學分制出現,到目前為止,大家都在努力的維護著,不光維護自己,也在維護著集體,而這個集體,自然指的就是寢室了。
學宮里,給學子們都安排了寢室,每個寢室的入住人員,乃是六到七人不等,于是,這寢室的衛生,便平均分擔到了這幾人身上。
而剛巧,今日便是李景恒所在的寢室,值日生輪到了李景恒的頭上!
此時,外面的天色,還未完全大亮,灰蒙蒙的,整個寢室里,也是暗沉沉的。
轉過頭,向著其他幾名舍友望去時,便只見得幾名舍友,此時,正舒服的躺在被窩里,發出均勻的鼾聲,睡的正香。
看到這一幕的李景恒,躺在溫暖的被窩里,使勁的給自己,鼓了幾次勁,這才悄無聲息的爬了起來。
寢室里,就有一個火爐,昨夜睡下時,火爐里被蓋了一層煤渣,李景恒起來后,便用火鉗子,將上面的一層煤渣撥開。
看到下面的明火后,這才又丟了幾塊木柴進去,等到火爐里的火重新大燃起來后,這才拎著兩只水桶,悄無聲息的離開了寢室。
十一月的清晨,空氣中除了冷,便是寒,剛剛還在寢室里時,都沒感覺到什么,然而,一等出了寢室的門,被外面的冷風一吹,立刻便讓李景恒,禁不住噎了一口氣。
“搞不明白,當初為何不在這里,建一所水池呢!”等到好容易,適應了外面的冷寒,李景恒這才嘴里,禁不住嘟囔了一句,隨后,便提著兩只水桶,向著學宮后面的水庫而去。
當初,修建學宮時,也不知是不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都忘了,要在前面這里修建一個水池,害得他們自入住學宮以來,每每都要大清早的,跑去學宮后面的水庫里挑水。
其他時候,這也不算什么,就當是大清早的起來,鍛煉身體了,可到了這數九寒天的,再頂著冷風,跑去學宮后面挑水,那就有點兒折磨人了。
去往學宮后面挑水的人,不只是李景恒一人,還有其他各寢室的,這時候全都跟李景恒一樣,縮著兩條臂膀,冷的瑟瑟發抖的向著水庫而去。
清晨的空氣,本就冷的讓人發寒,然而,到了水庫那里時,空氣中,更是帶著徹骨的寒意,冷颼颼的,叫人禁不住打起寒顫。
將栓了繩子的水桶,扔進清澈的水庫里,打滿了滿滿一桶水,換上另一只水桶,依舊扔進水庫里,打滿了一水桶,這才吊到了岸上。
這一番下來,繩子早被冷水打濕,自然而然,李景恒的一雙手,也同時被冷水打濕,手心手背早就被凍的發紅。
“這他娘的,過幾天還得重新來過!”站在那里,跺著腳使勁往手上哈氣的李景恒,想著過幾天,這樣的情景,將有可能還會來一次時,頓時便有些生無可戀起來。
早上有了這樣的想法,幾乎一整天的時間,李景恒都有點提不起精神,腦海里,就一直向想著,過幾天到了值日生時,還要再像早上似的,遭一回罪。
而這樣的情緒,一直保持到了中午的時間,李景恒原本坐在那里,武無精打采的吃飯時,目光偶然間,看到了食堂里,一只正在漏水的水桶。
也不知為何,李景恒的目光,盯著那漏水的水桶時,腦海里忽然間像是抓住了一點什么。
愣愣的皺著眉坐在那里,目不轉睛的盯著漏水的水桶,過了許久之后,李景恒忽然一下子起身,瘋也似的,在眾人不解的目光注視下,飛奔離開了食堂。
沒人知道,李景恒到底在發什么瘋病,所有人都是眼睜睜的看著李景恒飛奔離開,俱都是一臉的茫然之色。
直到到了下午,眾人這才看到,從食堂慌慌張張離開的李景恒,竟然在帶著,他們同寢室的舍友,拿著鐵鍬從水庫那里,一直往寢室這邊,挖一條一尺左右寬的水溝。
“這恐怕有些異想天開了吧!”弄明白,李景恒要開一條水溝,將水庫的水,引到寢室這邊過來后,李泰頓時搖搖頭,有點不看好的說道。
從水庫到寢室這邊的距離并不算短,如果是挖一條大溝,水的的壓力有了,那么就會毫不滯留的流到這邊過來。
而反過來,若是,李景恒只挖出這樣一尺寬的水溝,水庫那邊流入水渠的水,形成不了沖擊力,就很難流到寢室這邊過來。
“沒事的,某家早就想到了這點!”聽到李泰的話,李景恒顯得自信心十足的說道:“到時,某家會在水庫那邊,建起一座小高臺,里面是中空的,再有一個小型的水車,日夜不停的往里面灌水,這樣水的壓力就夠了!”
“…”李景恒說得極為隨便,聽上去過程有些復雜,然而,李泰在腦海里,將李景恒的方法,反復推演了一遍,竟然發現,這條看似笨拙的方法,竟是堪稱完美。
“不對!”想到這里時,李泰忽然一下子反應過來,望著李景恒道:“如果水車日夜不停的工作,你又怎么解決,如何不讓過來的水,不溢出水池呢?”
這是個致命的問題,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那么李景恒的這條辦法,就不可能實行的開,因為,這里是大片的寢室,一旦發生水滿溢,就會有可能浸透地基。
“這個,某家倒是有辦法的!”李泰話音落下,還沒等李景恒皺起眉頭,一旁不知何時,站在李泰身邊的吳筆,這時開口說道:“堵塞肯定是不行的,所以,某家剛剛就在想,能不能在出水口,安裝一根竹筒!”
說到這里時,吳筆皺著眉,沉吟著說道:“到時找一個跟竹筒大小的石頭,中間可以穿一個孔,將石頭塞進竹筒里面,將孔的一面正對水時就是放水,相反轉到另一邊時,剛好等于堵塞住了流水!”
“妙哉!”吳筆這話剛剛落下,本來還因為李泰的話,而顯得愁眉苦臉的李景恒,頓時張嘴大笑著,沖著吳筆豎了豎大拇指,道:“就這么干了,到時建成,便也算你們寢室一份!”
有點失望,有點落寞,看著吳筆跟李景恒兩人,興高采烈的開始,準備他們的計劃,李泰禁不住微微嘆了口氣,向著那邊的禮堂而去。
“我青雀兒今后可是要升空的人啊!”進入禮堂的時候,李泰忽然停下來,回過頭望了一眼,那邊熱火朝天的景象,嘴里說著話,轉身便進了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