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的圣旨,終于遲遲到來,上面具體的對朔方做了安排。朔方之名取消,原朔方之地,置夏州,建立都督府,夏州提為上州。
重新劃分地界,置綏州、豐州等州,建立若干軍府,原梁師都舊部官兵,一律赦免,編入夏綏幾州的軍府,成為府兵制一員。
同來的還有幾名中書省的官員,聽這些官員說,朔方城拿下的消息傳入長安時,整個長安一片歡騰。皇帝陛下刻意將這消息在早朝時宣布,朝堂上歡慶一片,就差沒當場載歌載舞了。
這樣的反應,自然也在眾人的預料當中,朔方關乎著大唐的北地,乃是關內道的北大門。而今,朔方落入大唐手中,就好比是在關內道建起了一座北大門,將突厥人拒之門外。
今后,整個北方邊境連成一片,關內道、河東道以及河北道全部連成一線,突厥人再無可能像之前一樣,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除了這道密旨,還有一封犒賞大軍的旨意,類似于嘉獎令,將所有大軍召集,當著所有人面,宣讀這封旨意。
尉遲恭特意叫人將趙諶從大營叫到朔方,這次拿下朔方也好,還是解救柴紹也好,算來趙諶都是居功至偉,所以,這樣的場合,哪里還能缺了趙諶。
沒辦法,趙諶只得將大營的事情,暫且放下,急急忙忙的趕往夏州城。朔方兵不血刃的拿下,皆因趙諶一句話,可做為始作俑者,趙諶這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座土城。
老遠就見的一座土城,矗立在平原上,像一只靜靜蹲伏的巨獸,旁邊是兩條日夜奔騰不休的河流,風雪自平原深處而來,到了這雄偉的城池前,便戛然而止。
一行人進了東城。眼前的街道上,便已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都是這次前來朔方的大唐兵馬,一個個臉上洋溢著興奮的光。看的出來,他們很享受這一刻。
皇帝是至高無上的,能夠聽到皇帝對他們說話,那怕是由外人轉述,他們也依然顯得狂熱無比。趙諶估計。這時候即便在他們面前,擺上好酒好菜,這些人也一樣會不屑一顧的。
“典型的一群傻蛋!”趙諶在心里不由的嘀咕了一聲,而后,沿著兩邊人留出的甬道走向內城。
而就在,趙諶一行人往內城方向走時,兩邊的士卒都在用一種敬畏的目光望著趙諶。然后,人群里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而后,整個人群都齊聲高喊起來。
幾萬人一起高喊。那聲音震耳欲聾,回蕩在整個城池的上方,聽的叫人熱血沸騰。一雙雙狂熱的目光,此時都隨著趙諶的身影,手里的槊,每喊一聲,便會在地上輕輕的敲一下。
這世界上,沒有誰是傻子,趙諶的一句話,讓他們兵不血刃的拿下朔方城。沒死沒傷,這一刻除了對趙諶的敬畏,其實還有對趙諶的感激。
外面的動靜,早就驚動了里面的尉遲恭等人。幾個人立刻便從里面出來,站在臨時搭起的一個高臺上,笑瞇瞇的望著,趙諶在兩邊狂熱的大叫聲中,猶如凱旋而歸的英雄一般,向著他們走來。
這是士卒們。真正發自內心的吶喊,在場的那怕是尉遲恭,也不曾享受過這樣的待遇。不過,雖是如此,尉遲恭等人心里卻是由衷的高興 前來傳召的乃是中書的一名官員,趙諶一開始因為顏師古的原因,向來跟中書有些不對路。不過,這名中書官員,等到趙諶過來時,卻是朝著趙諶微微一躬身。
朔方之地關乎整個大唐,這是人家在向他表達敬意,趙諶不敢托大,隨后,也退后一步,站直了身子,對著這名官員微微躬身一揖。
李二的這封‘嘉獎令’,全用文言文寫成,趙諶跟尉遲恭等人站在下面,眼見的上面的那名官員念的抑揚頓挫,搖頭晃腦的,但聽在趙諶耳里,卻是猶如聽天書似的。
這哪是‘嘉獎令’,完全就是一篇經義,趙諶心里禁不住嘀咕了一聲,這樣的話,讓這幫殺才們聽懂才怪。
然而,這話剛剛嘀咕完,當他偷眼望向一邊的尉遲恭時,立刻便驚訝的發現,老尉遲恭竟然雙目狂熱,一對醋缽大的拳頭,竟然握的緊緊的,一副隨時隨地可為李二肝腦涂地的樣子。
不信邪的再望向薛萬徹時,發現薛家兄弟以及劉蘭等人,全都是跟尉遲恭一個德性。
“不會吧!這也你們能聽懂?”趙諶眼見這樣的場景,當場驚訝的不得了。目光又偷偷望向下面的一群士卒時,震驚的發現,現場除了他,所有的人,幾乎都是尉遲恭一樣的表情。
有點羞慚,好歹他也是將來成為學宮教習的人,到了這時候,竟然連一封‘嘉獎令’都聽不懂,還不如下面的一群殺才呢!
趙諶在下面用心的羞慚著,上面的一篇‘嘉獎令’,終于接近了尾聲,聽到身旁傳來的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趙諶也只得假裝聽懂了,一起跟著歡呼。
然后,就沒了!
一篇‘嘉獎令’念完,尉遲恭走上高臺,對著下面又說了幾句夸獎的話,然后,就結束了!
“這就結束了?”趙諶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愣愣的看著下面的士卒解散,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微微的愣了愣,望著身旁的劉蘭問道。
“可不結束了?”劉蘭聽到趙諶這話,也是禁不住一愣,‘嘉獎令’都已經念完了,皇帝陛下親口夸耀了他們,那還不結束干嘛?
趙諶聽到這話,心里面忽然翻起一股無語感,這也太敷衍了,一點實惠的東西都沒有,還不如先前他犒勞玄甲軍的那頓燴菜呢!
心里有點鄙視李二,這么大的功勞都立下了,好歹多少發點干貨啊!這倒是好,一紙聽。根本聽不懂的‘嘉獎令’,就把他們打發了。
“方才陛下在旨上都說什么了?”想到這里,趙諶忽然望著劉蘭,小聲的問道:“本侯想著大營的事情,都沒聽清!”
沒好意思說,是自己聽不懂,只好找了個借口,反正這里的人都知道,他這段時間都忙著那兩萬百姓的事,忙的焦頭爛額的。
“呃…這個!”劉蘭聞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表情顯得十分尷尬的道:“劉某乃一介武夫,方才…方才唯實沒聽懂!”
趙諶聽到這話,吃驚的張大嘴,忽然有種想吐血的感覺,剛剛他都注意過了,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聽的狂熱無比,還以為都聽懂了,就他一人是文盲呢!
“沒聽懂,瞎激動什么!”趙諶沒好氣的丟下一句話,就扔下一臉愕然的劉蘭,轉身就向著內城走去。
原朔方改名夏州,所以,這也就意味著,這里今后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原本被梁師都侵占的地方,重新劃歸,劃分為幾州,由夏州都督府掌控。
梁師都原本的‘皇宮’,已經被拆除,如今朔方既然已經歸屬大唐,那么這‘皇宮’若要繼續留著,那就是違禁了。
內城里留下的幾棟建筑,如今已經變成了夏州都督府。而此刻,就在都督府里,尉遲恭幾人,正在忙著商討劃分地界。
趙諶懶洋洋的坐在一張軟塌上,聽著尉遲恭幾人在房間里爭吵,腦海里卻在想著大營的事,對于尉遲恭幾人的爭吵充耳不聞。
這事兒他不關注,反正劃分來劃分去,還不都是在大唐的地盤上,無非是那塊地方歸屬什么州而已。
只不過,聽到后來,聽到尉遲恭幾人已經劃分完了,趙諶的眉頭,禁不住皺了起來。
“長安侯,可是有什么不同意見嗎?”一旁的柴紹察言觀色,發現一直默不作聲的趙諶忽然皺了皺眉,頓時望向趙諶,笑呵呵的開口。
“呵呵,柴公言重了,只是有些疑問而已!”趙諶聞言,從軟塌上站起來,說著話,走到幾人面前的地圖旁,手指指了指地圖上的河套地區,抬頭望著幾人問道:“剛剛都沒聽到幾位將軍說起過這些地方!”
河套地區有大片肥沃的草原,只不過,而今那里卻被黨項八部落的人侵占,方才趙諶就是聽到尉遲恭等人,自始至終都沒提到河套,這才皺了皺眉。
趙諶這話一出,屋里面幾人臉上,頓時一絲苦笑,只不過,卻一個個望著趙諶,只是笑而不語。
“此地為黨項羌的部落!”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尉遲恭望著趙諶說道:“而今,黨項人已經歸順大唐,陛下也默許了他們在河套地區經營!”
“沒太聽明白!”趙諶聽到這樣的解釋,心里微微閃過一道怒意,表面上卻笑嘻嘻的望著尉遲恭問道:“倒要請教尉遲伯伯,這個歸順是指什么?是說今后,黨項人要跟咱大唐的百姓一樣,全都落入大唐戶籍,然后接受大唐的征調嗎?”
“還是說,他們只不過每年象征性的向大唐進貢點東西,除此之外,便跟以前一樣,該是什么,就是什么?”說著話,趙諶的臉色嘴角微微撇了一下,望著尉遲恭問道。
“自然不會跟大唐子民一樣!”趙諶的話音落下,屋里的氣氛已經不知不覺變了,任誰都可以看出,此刻的趙諶,話語中蘊含的怒意。尉遲恭聞言,微微吸了口氣,沉吟了一下,望著趙諶說道。
“那就不明白了!”趙諶聞言,臉色已徹底寒了下來,望著在場的幾人,說道:“咱們在這里拼死拼活的,到最后好容易拿下了朔方,結果,就因為黨項人一句話,立刻就將大片的草原送給人家,這是什么道理?”
眾人聞言,俱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