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天大宴,千年一次。
大宴在前,狩天在后。
按照慣例,大宴之地,設在命運神山下的命溪。
要前往命溪,得先通過命運之門。
此刻,命運之門外的塢金廣場上,已是匯聚了大批來自十族的赴宴修士,圣車、骨轎、鬼船…,密密麻麻的排列,并且釋放出一道道強橫無邊的大圣氣息,都以圣威展示自己的強大。
十族的陣營,涇渭分明。
血天部族趕至的時候,吸引了很多修士的關注。
其中,由十八尊六劫鬼王抬著的七星帝宮,最為引人矚目,引起各方勢力的震撼和驚嘆。
鬼主第八子鄍,眼神冷沉,道:“驅使六劫鬼王抬行宮,血天部族擺明就是在挑釁我們鬼族,也不怕遭到整個鬼族的聯合打壓。”
“以往的狩天大宴,血天部族在我們手中,連連吃虧,導致每次都排到不死血族十大部族的最后一位,分到最少的資源。在血天部族,上到諸神,下到低階修士,對我們都有怨氣。血絕戰神如此安排,是很正常的事。”洫戲謔的笑了笑。
血絕戰神和鬼主的恩怨,在地獄界是人盡皆知的事。
導致每一次狩天大宴,地煞鬼城的修士,都會刻意針對血天部族。
鬼主的實力,雖然不如血絕戰神,可是,地煞鬼城的實力卻遠勝血天部族。
值得一提的是,地煞鬼城在鬼族九大鬼城之中,排名第三,僅次于“酆都鬼城”和“無常鬼城”。
鬼主,便是地煞鬼城之主,統領七十二陰界,十萬鬼星。
洫凝視七星帝宮,道:“看來上幾次狩天大宴,將血絕戰神氣得不輕,竟然昏了頭,將重注押到張若塵這個舉世皆敵的禍星身上。今年的狩天大宴,血絕戰神的一世英名注定將毀于一旦,血天部族將被打入深淵,還得繼續沉淪千年。”
鄍道:“血天部族出了一個瑜皇,有沖擊百枷境大圓滿前十的實力,恐怕沒有以前那么好對付。”
洫很自信,眼中鋒芒畢露,道:“可是今年,地煞鬼城出了一個我。”
以往的狩天大宴,鬼族的第一強者,不是出自酆都鬼城就是無常鬼城。今年卻是例外,洫成為鬼族的第一強者。
可以說,洫代表的不僅僅只是地煞鬼城,更是整個鬼族,乃是千年來從億萬萬鬼修之中脫穎而出的,最天資縱橫,最強大的存在。
七星帝宮降落到塢金廣場上,張若塵坐在殿中,宮殿大門全開,抬頭就能看見遠處的命運之門。
用數以萬計的星核堆砌凝練而成的門,上面刻畫有各種符文,有的如巖漿一般燃燒,有的流動著血色紋路。
命運之門散發著白色光芒,形成一層光幕。
光幕上的光芒,似乎能夠穿梭到過去和未來,給人一種神秘莫測的感覺。
“這就是傳說中的命運之門!”
瀲曦、周禛、翃、申屠云空,都覺得夢幻,以前根本不敢想象,做為天庭一方的修士,居然有一天,可以站到命運神山之下,近距離仰望命運之門。
“傳說,只要跨過命運之門,就能得到命運的洗禮,體內可以自動誕生出命運規則,成為命運之道修士。”
“有資格進入命運之門的修士,在地獄界也是少之又少。難道今天,我們將有這個資格?”
不僅是他們,所有赴宴者攜帶的奴仆、侍女、親友,皆是露出欣喜的神色,心中的激動情緒無法平復。
“嘩啦啦。”
這時,一輛黃金圣車,行至七星帝宮的旁邊。
帶來一股淡雅迷人的香風。
風后戴著金絲面具,臉上凝白的肌膚若隱若現,一雙血色琥珀一般明亮的眼睛露在面紗之外,盯向殿中的張若塵,道:“若塵大圣,我們又見面了!”
張若塵向她輕輕點了點頭,以做回應。
風后沒有因為他的冷漠,露出不悅的神情,道:“若塵大圣是血天部族的領隊,卻沒有參與過不死血族的議事宴會,更是多次拒絕本后的邀請和拜訪,如此置身事外的態度,怕是不利于狩天大宴上的合作。”
張若塵對風后的城府和性格,頗為佩服。
無論怎么對她,她都能保持和善的態度,看不出一絲不滿和恨意,簡直就是將女人的柔性,表現到了極致。
可是,越是如此,張若塵對風后越是警惕。
女人心,本就難測。
一個能夠完美隱藏自己內心真實情緒的強大女人,也就更加難測。
既然答應血絕戰神,要完成不死血族諸神提出的兩個條件,張若塵也就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無視風后。
至少這次狩天大宴,他們二人的合作,將會非常緊密。
張若塵的腦海中,閃過無數道念頭,道:“以前,的確是我的不對,風后若是不介意,可以進七星帝宮一敘。我們現在商議,還來得及吧?”
“若塵大圣邀約,本后榮幸之至。”
在無數修士目光的注視之下,風后走入七星帝宮。
“嘩——”
宮殿的墻壁上,密集的大圣銘紋和神紋浮現出來,阻止別的修士探查。
不死血族別的部族的赴宴修士,皆是露出憤怒的神情,覺得風后對張若塵太過重視和忍讓。像張若塵那么放肆和無禮的家伙,就該狠狠的教訓一頓,而不是一味的去親近他,迎合他。
當然,他們之所以如此憤怒,都是因為嫉妒。
風后可以說是所有不死血族的修士,都夢寐以求迎娶的嬌妻,可是,他們絕大多數修士,無論多么努力,卻難以爭取到被風后正眼相看的機會。
唯獨只有各大部族的領隊知道,風后這么做,都是無奈之舉。
他們已收到消息,張若塵將會成為不死血族唯一的那一位執掌至尊圣器的修士,如此一來,他在不死血族的分量,也就變得舉足輕重。
雖說,風后代表的是,下三族的利益。
可是,修羅族和羅剎族,與不死血族是利益競爭的關系,在狩天大宴上,對風后的支持肯定相當有限。
所以風后必須要爭取,不死血族內部最大的支持。
張若塵也就成為,她必須要爭取的對象。
風后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絕色女子,明明穿金戴銀,珠光寶氣,卻不讓人覺得庸俗。那種華貴的氣質,優雅的風范,會讓男人生出一股強烈的征服欲。
風后的身形高挑,酥//峰挺拔,肌膚細膩得似乎能夠捏出水,身形筆直的站在大殿中心,與坐在上方的張若塵對視。
整個殿宇中的光芒,都匯聚到她的身上。
瀲曦號稱天庭萬界最美的女子之一,是無數生靈的夢中女神,可是此刻,卻感覺自己身上的光彩,被風后搶奪了過去,隱隱間,生出一絲自卑的感覺。
風后開門見山,道:“狩天大宴上,我需要若塵大圣全力以赴的支持,我們二人的利益,已綁在同一條船上,沒有任何修士,比我們的利益關系更加緊密。”
張若塵放下手中正在觀閱的卷冊,道:“哦?風后竟然如此看重我這個只有一半不死血族血脈的修士?”
風后目光明亮如星辰,語氣卻略微有些感傷,無奈的說道:“就連血絕戰神都看重你,我怎能輕視你?再說,你是我唯一的選擇,無論我愿不愿意,都得將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
張若塵略帶笑意:“風后是不是對每一個支持者,都是這么說的?”
風后輕輕搖頭,目光黯然的道:“支持者,你說的是誰?”
“刀獄皇不算嗎?”張若塵道。
風后道:“刀獄皇所在的齊天部族,在不死血族十大部族之中排名第一。黃天部族的排名,不是第二,就是第三。所以,本后所在的黃天部族,與齊天部族是潛在的競爭關系。”
“刀獄皇就算支持我,也得先保證,齊天部族的排名在黃天部族之上。有了這一層隔閡,他的支持,將會大打折扣。”
“青天部族的晉琨大圣,凈天部族的越聽海,與黃天部族也有相同的利益競爭。”
張若塵的目光淡然,又道:“石族的白玉瘋獅呢?據我所知,它對你的愛慕,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曾經放話,愿意做你的坐騎。”
風后笑著搖頭:“先不論,它所謂的愛慕是真是假。僅僅只論實力,它就遠不如血天部族。再說,一個石族的修士,真的可以完全信任嗎?”
“風后為何又能信任我?”張若塵道。
風后道:“血天部族在十大部族之中,排名居末。就算此次狩天大宴,奪得十大部族的第一,部族的排名也無法進入前三,威脅不到黃天部族。所以,我們兩大部族,不存在利益競爭。”
“第二,血絕戰神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不死血族諸神提出的條件。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會全力助我。”
張若塵輕輕點了點頭,嘴角上揚,道:“那么,我問一個自私一些的問題,如果我全力以赴助你,我能得到什么好處?”
這一次,風后摘下金絲面具,精致無瑕的臉蛋完全顯露出來,紅唇潤澤晶瑩,瓊鼻挺拔精致,單論美貌,絕不輸瀲曦和瑜皇多少。
她露出一道驚艷眾生的笑容,道:“只要你全力以赴助我奪取到神女之位,千年后,我可以嫁你為妻。即便失敗,沒能奪取到神女之位,我也可以嫁你為妻。”
這一句話,若是讓別的修士聽到,必定欣喜若狂,恨不得為風后拋頭顱灑熱血。
可是,張若塵卻只是輕輕抬了抬眼皮,顯得淡然若是。
他倒不是覺得,風后會毀諾。
而是想起青盛大圣說過的那句話,“你若是凝聚出兩種二品圣意,恐怕那些與你有仇的地獄界勢力,也得放下仇恨,主動將族中的天之驕女嫁給你。”
如今張若塵還沒有突破到百枷境,已經凝聚出一種準二品圣意。
黃天部族的神靈和風后,多半已經知道了此事。若是風后爭奪神女失敗,嫁給張若塵這個擁有二品圣意的大圣,又何嘗不是好的歸屬?
至于競爭成功,成為了神女,可是要斷情絕欲千年。
千年之后的事,誰又說得清呢?
可以說,風后的這一句承諾,看似香艷動人,實際上,根本不吃虧。
很有可能是黃天部族的神靈,早就定下的策略。
“風后殿下這是向我施展美人計嗎?”張若塵道。
風后嫣然一笑,重新戴上金絲面具,道:“本后只是想要告訴若塵大圣,只要你愿意,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是你的妻子,是最親密的自己人。三位神女候選人,你當然是選擇自己的妻子做神女,對吧?”
風后走出七星帝宮之后,魔音冷峭的哼了一聲:“命運神殿選出的神女候選者,也不過如此,居然想要靠美色,獲取主人的支持。”
瀲曦道:“的確不配做神女。”
張若塵向瀲曦盯了一眼,頓時她想到了什么,連忙低下了頭,眼中浮現出悲戚而又痛苦的神色。她自己作為神靈之女,魂界這一代的領軍人物,卻淪為張若塵后宮中的侍寢婢女,哪有資格評判風后?
她怎么配做魂界未來的界主?
張若塵的心中,此刻卻是另一番感受。
隨著修為變得高深,一次次用絕對的實力證明自己,他在不死血族的話語權越來越重。如今,就算是風后這樣絕代大圣,都得放低姿態,獻媚討好于他。
地獄界果然是一個很現實的地方。
只要實力強大,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風后回到黃金圣車之上,燕北君立即進去拜見。
黃金圣車中的空間很大,風后的絕妙身姿站在中心位置,雪藕一般的左臂背在纖細的腰后,正在思索著什么。
燕北君頗為氣惱,目露冷色,道:“師姐乃是百枷境大圓滿榜上排名第十二位的強者,更是命運神殿的神女候選者,何等實力,何等高貴,何必要自降身份,去拜見區區不朽境的張若塵?在場那些修士,該如何看你?般若和嫣紅大圣,恐怕都在暗中嘲笑。”
風后背對著他,道:“有些東西,你根本不懂。”
燕北君嘆道:“有刀獄皇、晉琨大圣、白玉瘋獅他們的支持,師姐要奪取神女之位,希望還是很大。你何必要委屈自己呢?”
“張若塵雖然能夠從洫和嫣紅大圣的手中逃生,可是,也只能證明時空傳人逃命的本事大,僅此而已。他的戰力,連普通的百枷境大圓滿都不一定比得過,更何況是師姐這樣的強者?”
風后轉過了身,以燕北君從未見過的冰冷眼神盯著他,道:“你對張若塵一無所知,從現在開始,他是我們最親密的盟友,你最好不要得罪他。”
燕北君被風后的眼神,盯得渾身冰寒,不敢再開口。
但是他的心中,卻更加不滿,覺得張若塵不配獲得這樣的待遇,與刀獄皇、晉琨大圣、白玉瘋獅相比,張若塵還差得很遠。
師姐怕是被蒙蔽了心智,才會做出這樣錯誤的決定。
“出去吧!”風后道。
燕北君退出黃金圣車后,風后才是輕嘆一聲:“張若塵擁有半神之體,又凝聚出二品圣意,就算我成為神女,未來的成就也未必比得上他。”
“張若塵如今的實力,或許不強,可是他的身邊有瑜皇,又有至尊圣器。無論如何,我都得賭一把。跟著血絕戰神一起押注,應該不會輸。”
“嗡!”
“嗡!”
一連九道鐘聲響起,傳遍命運神域。
命運之門打開,門內顯現出命運神山和命運神殿的巍峨輪廓,一股古老神秘的氣息涌動出來,撲向所有修士。
十族的赴宴修士,駕馭坐騎和圣車,相繼行入進命運之門。
七星帝宮在十八位六劫鬼王的抬動下,與命運之門越來越近,張若塵的心中,生出一道古怪的念頭。
看著這道命運之門,有一種當初站在宇宙虛空中,近距離看鬼門關的感覺。
怎么會有這樣的感覺?
張若塵搖了搖頭,清空腦海中的念頭,細細體悟命運之門釋放出來的能量,很想知道傳說是不是真的,難道只要走過命運之門,就能凝聚出命運規則?
有這么簡單?
就在七星帝宮經過命運之門的那一瞬間,張若塵尚未體會到命運規則,腦海中,卻浮現出一道詭異的畫面,仿佛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宿命,看到了未來。
那是在血絕家族最為華貴的一座廳堂之中,布置得非常喜慶,掛面滿紅色燈籠,紅色油紙傘,紅色的縵賬,嫣然是新婚之夜。
他穿一身紅裝,以新郎的身份,正與一位戴著蓋頭的女子,相對的站在一起,似乎是在對拜。
喜慶的畫面,一閃而逝。
本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張若塵卻整個人都變得沉郁,十指不禁緊捏到了一起。
他敢肯定,剛才看到的畫面,絕不是人為營造出來的幻境。
反而與當初在宿命池,看到的那些畫面一樣,有一種自己親生經歷過的熟悉感,同時又感到陌生和恐怖。
沒有經歷過的事,為何會有熟悉感?
世間的一切,真的早就已經注定?命運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剛才是命運之門的力量,讓我看到了自己的未來嗎?成親的地點,在血絕家族,那個女子是誰?風后?”
張若塵不自覺的,想到風后剛才所說的話,兩者似乎具有前后因果關系。
如果風后競爭神女失敗,黃天部族的神靈將她嫁給張若塵,血絕戰神會同意嗎?
肯定會同意。
或許,黃天部族和血天部族的神靈,早就已經決定好了一切,將他的命運,安排得明明白白。
“既然如此,風后,你還是做神女好一些。”
張若塵極度討厭被控制,被規劃,被束縛,眼神冷然,決定與命運對抗,要打破命運之門讓他看到的這一幕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