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尷尬一笑,“看戲,看戲。”
三人落座,蘇金月有意識地想把許易和煉云裳隔開,發現,許易非得等她二人落座,才在煉云裳身邊坐了。
“這家伙好古怪,你們怎么認識的,今兒也太巧了吧?我覺得這家伙獐頭鼠目,畏畏縮縮,面目可憎,你可得當點心。”
蘇金月向煉云裳傳音道。
許易真想找個鏡子出來照照,許久沒看自己模樣了,真的就變得這么不討人歡喜了?
煉云裳沒有回應蘇金月,指著臺下道,“快看,開始了呢。”
他做夢也沒想過這輩子還能再和夏子陌坐在一起看戲,即便眼前這個只是未恢復記憶的煉云裳,他腦海中翻卷著一幕幕回憶。
戲臺上在演什么,他然沒有關注,一個人坐在那兒,魂不守舍,弄得蘇金月時不時瞟他一眼,心里頭直犯膈應。
“蠢貨,你還真當自己是懷春少年,你都多少歲了,瞧你這個樣兒,我真后悔沒拿如意珠幫你錄下來。”
隱在星空戒中的荒魅實在看不下去了,這樣的許老魔讓他看得直犯惡心,恨不能將積攢的尸灞部噴出來。
挨了荒魅的罵,許易陡然想起來正事兒,見臺上已然演到女主角重生,但失去了記憶。
許易道,“女主的命運真是曲折啊,不知道她想不想恢復記憶。”
不待煉云裳接茬,蘇金月道,“腦子有毛病才去恢復記憶,這日子多好,上面有大能罩著,自己潔白無瑕,舒舒服服過日子多好。這還不是主要的,主要是那男主,看著就想一腳踩進泥淖里,恢復記憶干什么,和男主來一出生離死別喜相逢?”
“上回就沒看到下部,編戲的真敢這么編,姑奶奶第一個往臺上扔鞋。就這男主,看著貌似真摯深情,實則無能偽善,似此輩者,若是無能無識也就罷了,若真像戲文里面的這位,文采風流,修為強橫,注定是要禍亂天下女子心腸的王八蛋,遇到這樣的家伙,就沒有不傷的…”
“痛快!當浮一大白!”
星空戒的荒魅擊節叫好。
許易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恨不能揮手將這蘇金月丟出去,太討厭了,自己真是那樣?那是戲文,這是誰演的,嚴重丑化,矮化本人,這個老秦選的什么角…
煉云裳道,“如果我是女主,我會選擇恢復記憶。”
許易腦瓜子嗡的一聲,恨不能立時掏出如意珠來,讓她再說一遍…
“哎哎,不對勁兒呀,你一向都和我心意相通的,今兒個怎么歪了,你到底怎么想的?”
蘇金月好似分外不能接受這種結果,拉著煉云裳急問。
煉云裳道,“雖無山盟海誓,到底同生共死,男主從不曾愛過女主,即便恢復記憶后,女主也當不要再愛男主了,從此做個路人吧。”
蘇金月嗤道,“就看那男主的賤樣兒,怕是又要纏上來。”
煉云裳道,“纏上來又如何,到底不敢說一句:我愛你。”
許易糾結半晌,方道,“已然生死相許,何須他言。”
刷的一下,煉云裳急紅了臉,恨不能站起來咆哮,蘇金月先受不了了,“我看真該讓你去演男主,不,你的論調,跟臺上那孫子真像啊,牛三刀還和熊二虎生死相許呢,能當他二人對彼此說了:我愛你?”
牛三刀和熊二虎是昆山雙義中的兩大知名角色,和劉關張相類,許易雖未聽過這出戲,但也能猜個不離十。
“云裳,快說,你的意見呢?”
她還介意煉云裳適才和她的意見相左。
煉云裳道,“沒什么好說的呢,你對著呆木頭談鳳求凰,終究不能指望他能聽懂。”
話至此處,心中嘆息,“可惜有人偏偏喜歡呆木頭怎么辦,真愁呢。”
忽的,一道身影閃了進來,擋了一些視線,惹來不少喝叱,便聽那人道,“對不住,黃塘失禮了。”
才一亮字號,頓時,喝叱聲盡數化作了回禮聲和稱贊聲。
“我找云裳姑娘。”
黃塘聲音很輕,卻足夠場中每個人都能清楚呃呃聽到他說話。
煉云裳站起身來,沖許易抱拳道,“失陪了,許先生,搭救之恩,小妹改日擺酒相謝。”話罷,又沖蘇金月道,“小月月,我和黃公子有約,少陪了,你替我好生招待許先生噢。”
說著,蹁躚去了,竟有幾分雀躍。
許易眼睛幾要噴出火來,蘇金月急喊了兩聲,煉云裳充耳不聞,蘇金月氣鼓鼓道,“好你個云裳,都和姓黃的到這一步了,竟連我也瞞得死死的。對了,許先生,你是在哪兒認…”
忽的,蘇金月的話戛然而止,小心臟瞬間縮成一團,整個人像是白日見鬼一般,她敢對天發誓,她從來沒見過這般恐怖的一張臉,不是面容可憎,而是這張臉上堆滿了無法想象的人類能有的沒有的所有的負面情緒。
“咳咳…”
許易假裝劇烈咳嗽,低了頭,再抬起頭時,面色已恢復如常,他努力地讓自己的腦子不去想煉云裳挎上黃塘手臂的景象,極力壓著情緒,用最溫柔的語調問蘇金月道,“那姓黃的小子和云裳是…”
他一句話未說完,蘇金月陡然一聲尖叫,如看鬼一樣,蹭地逃走了。
她是真的嚇壞了,她就沒有見過這么可怕的人。
她一路跑出去好幾條街,用盡了部的力氣,終于停在了一條街的街角,靠著墻壁,大口喘著粗氣,滿面的蠟黃。
“嘿,你怎么也出來了。”
一道聲音傳來,蘇金月抬頭看去,正是煉云裳立在她身前,笑意吟吟。
“嗚哇,我的媽,太可怕了…”
蘇金月一頭扎進煉云裳懷里,一陣鬼哭狼嚎,劇烈跳動的小心臟終于有緩和下來的跡象。
“怎么了,看你這架勢,是見鬼了?”
煉云裳拍著她的肩頭道。
蘇金月大喘兩口,“可比見鬼可怕多了,你不知道你和黃塘才走,那個,那個許,我現在提他名字我都怕啊,你不知道那人一張臉,難看得跟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似的,好像夾著要屠滅人間的怒火,這人你一定要離遠點啊,他肯定心懷叵測,不是好東西…”
蘇金月極力宣泄著許易帶給她的恐懼,殊不知煉云裳心中宛若三伏天灌下一大碗冰鎮蜂蜜水般的舒暢。
木頭,原來你也會吃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