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閑聊了半柱香,邵庸實在受不了空中飄浮的油膩,解答完許易的疑問,便離開了。轉瞬,便到了出發的日子。宗主張道涵果然沒有出來相送,還是邵庸受張道涵委托,完成了程序。
說是程序,不過是安排了一架星空舟,和六名隨員,這六名隨員都是內門弟子,都接受了刻苦的訓練,專門負責一個禮儀的大項。畢竟,這種十年一遇級別的朝貢,不可能單單是送玄黃丹,禮數是少不了的。
邵庸交給他一枚須彌戒,囑咐他,必須用性命來保護,內中裝了足有三十萬玄黃丹,用一個雕刻了上古陣法的收納盒鎖死,須彌戒中,裝的正是這枚收納玉盒。一聽這數目,許易險些沒生出攜寶外逃的念頭。
邵庸拍拍他肩膀,“現在知道你小子肩頭的擔子有多重了吧,好生做吧,趁著季師伯升遷的東風,你小子若能搏個大大彩頭,說不得師兄我也能跟著你揚眉吐氣。”背負著邵庸的美好祝愿,許易出發了。
半日后,星空舟抵達了云景仙宮,一座漂浮在虛空云端的廣袤宮殿,傳聞,這云景宮,有大殿三十六,小殿一百零八,亭臺樓閣不計其數,雖位在九霄,卻靈力豐盈,是一派神仙福地。
隨行的內門弟子關穎才收了星空舟,便有兩名黃巾力士憑空顯現,查驗了身份文書后,左側濃眉力士大手一揮,掌中令牌放出光暈,一道無形的禁制之門被打開了,許易領著眾人入內。
才踏進那云中,腳下竟然有了實地,無須用法力維持御空,行不過十余里,便遇見了好些靈禽瑞獸,有一只紅頂的仙鶴,竟然不爽他們的打量,沖他們爆了幾句粗口,嘴皮子極是利索。
還是受了隨行的黃巾力士的喝叱,才罵罵咧咧離開。許易一行被安排在了一座喚作天潤的別院,待了兩日后,先前接待他的黃巾力士再來,要和供奉使自去迎仙殿,說是全部的供奉使都到齊了,可以開典。
許易和關穎等人打聲招呼,便自去了,來了這兩日,他雖沒有四處轉轉,但此間的地理,他用感知摸了個差不多,迎仙殿在何處,他還是知道的,只是難免心中好奇,這接引的力士也太不負責了吧。
一路西行十余里,迎仙殿終于在望,忽地,一名生著一對吊梢眉的黃巾力士突兀出現在他身前,沖他道,“今日大典取消了,供奉由我代為呈上,你去奉安殿領取回禮吧。”
許易怔住了,這又是什么操作,他來了一趟,季師伯裝沒看到也就罷了,豈料,連供奉大典也不能參加了,這連接觸的機會都不給,他再有本事,又如何輾轉騰挪?
“仙使這是何意?不管怎的,這供奉我還是要在大典上呈交的,出了問題,我可擔不起責任。我南極宗也不容易,十年之功,才有這些許之積。”許易提南極宗,就是要抬出季師伯。
他堅定地認為,不管你什么仙宮、天殿,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少不得鬼蜮陰私,他從來不會高看這些所謂的什么使者,只要有設了官職,便是佛陀主政,也決然不能完全克服了官遼主義。
詭異的是,這吊梢眉態度極為強硬,即便他隱晦點出了季師伯,他依舊絲毫不買賬,冷冷盯著許易喝問,“提南極宗是什么意思,在這里,你只有一種身份。供奉你到底交是不交,不交現在就離開云景宮。”
事出反常,許易的心反而定了,“既然使者不便,我離開便是,反正這供奉,遲早能送上去。”說著,他調頭便走,卻被那吊梢眉攔住,“某不過奉命相試,閣下請入迎仙殿。”說罷,轉身去了。
“這是何故,簡直莫名其妙。”許易心中納罕,快步疾行,片刻便入了迎仙殿,殿中不過立著七八人,人人神情振奮,在議論著什么,見得許易入內,眾人皆沖他招呼,做完介紹,許易也加入了群聊。
這一聊,才知道,他的遭遇,眾人都遭遇過了,并且,這幫人還做出了推論,多半是云景宮要選官了,才用此策作沙汰之法,端的是巧妙心思,更有人據此推斷,云景宮選官的方向,說不得是外事司。
圖的就是一個經辦人的精細、妥帖。別說,這番分析,在許易聽來,覺得還頗有道理,不然這樣折騰,卻是何意?轉瞬,半個時辰過去了,又陸續進來十余人,又等了半柱香,再無人進門。
場中的議論越發熱烈,共識早已達成,自己等人通過了考驗,而余者被沙汰出去了,最關鍵的是,通過這次沙汰,可以分析出云景宮真的要選官了,若真如此,那可是天賜的機緣,誰能不激動?
不多時,一名錦袍玉帶的中年緩步行了進來,強大的氣勢,任誰都認出這是位陽魚大能,錦袍中年也不做自我介紹,冷冽一笑,“爾輩真是好大的膽子,我云景宮要選官不假,但要的絕不是自作聰明之輩。”
“不能服從命令,暗自揣摩上官心意,這樣的油子,便是再聰明,我云景宮也不要,都給我滾。”錦衣中年舌綻春雷,氣場全開,滿場鴉雀無聲,眾人肝膽俱裂,唯獨許易暗暗腹誹,好踏馬深的套路。
錦袍中年發作一通后,便即離開,滿場眾人都驚呆了,他們自以為猜到了結果,卻沒想到連開頭都猜錯了,不多時,兩隊黃巾力士開始進殿清場,便有人急急將供奉的須彌戒在殿中放了。
這人一帶頭,便有不少人開始放戒,說到底是來參加供奉的,被驅逐事小,連供奉都沒完成,問題可就大條了。許易卻沒照做,他徑直行出殿去,暗忖,這未免也太無聊了吧。
他還看不明白究竟,但有一點是確定的,云景仙宮就是在折騰,不停地蹂躪人心,反正他只認一點,不經過正常且正規的途徑,他的須彌戒不能繳,畢竟,這里頭是南極宗的十年之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