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快了,堅持住!就這點能耐,還敢張狂?”
嘴上如是說,宋長老心中卻驚駭到了極點,上千下一牛之力,合起來,便是千牛之力,便是一座小山,這一會兒功夫,也得被這小子挖塌了。
便是換作他來,也決計不可能撐這許久,鍛體期便有如此恐怖的耐力和精神力,聞所未聞。
原本,宋長老讓許易拉風匣,本是想和他換著來,畢竟,一場血器淬煉,時間極長,不可能由一人完成供火。
原想著以那日所見,許易頂多撐過一個多時辰,哪知曉他這一推拉,就是三個時辰,整個淬火過程,基本接近了尾聲。
宋長老誠心要測試許易的承受極限,便故意激他。
“罷了,罷了,大丈夫說到做到!”
許易回了一句,便閉口不言,再度換手,奮力推拉風匣。
他雙臂接近麻木,渾身的氣力已近枯竭,靈魂深處也疲憊欲死,神智卻還清明。
經歷過修煉霸力訣時的非人能忍之劇痛,讓許易對深刻的痛苦,有了極強的抵御能力。
既然答應了宋長老,至多拼得筋疲力竭,癱倒在地,也算言出必踐。
宋長老心中暗暗點頭,口上卻道,“別以為幫我拉風匣,便無一點好處,以你如今的境界,半只腳已經踏進了氣海境,然,人與人不同,氣海與氣海不同。”
“有人氣海如井,空有氣海之境,卻儲藏真氣極少,便是達到氣海境,對敵之時,也撐不過一時三刻,便真氣耗盡。”
“有人氣海如溪,此乃多數人之氣海,便如老夫,武道天資有限,丹田化海之時,也只有如此品質。此亦乃天數,天教庸庸者眾,至弱至強者稀。好比世人,呆笨者,聰明絕頂者終歸占了少數,絕大多數皆是中人之姿。”
“有人氣海如湖,此輩往往生于世家,或貴為門派核心子弟,此輩自小天資不凡,又有長輩提點,精修之下,遠勝同儕,常人丹田化海,一顆神元丹丹田便已穩固,此輩往往要兩到三顆,最后化出氣海,浩浩如湖,深不可測。如此輩者,氣海前期,便能同氣海中期修士爭長竟短。”
“最后一種,便是氣海真如海,廣袤無可量,此種武者,千萬中無一,恐怕只有各大門派,世家,以及王族中不世出子弟,才有此機緣!”
“你小子也算天賦異稟,若現在多加磋磨,打磨得身體堅實如鐵,氣血沉浸骨髓,到得化海之時,未必不能超越老夫。別看這小小風匣,卻是四級大煉師所建,專為鍛煉我煉金堂內門子弟所用,讓你小子使上了,算是造化!”
許易已沒力氣說話,抽動著最后的潛力拉動著方匣,心中卻莫名歡喜。
氣海境,是他夢寐以求,卻從來不知道氣海境與氣海境,還有如此大的區別。
原本在他的計劃中,下一階段的主要任務,已調整為拯救秋娃,和尋覓神元丹,現在看來,繼續打磨身體,也有極大必要。
他自信以他如今的身體,便是立時丹田化海,也必定遠勝同儕,畢竟,上一次修煉霸力訣開的生死關,渾身的雜質不知驅逐了多少,若論身體堅實,氣血混凝,他還未有見過能勝過自己的同境界者。
而今得了宋長老的教訓,許易便熄了急功近利之心。
呼,呼,
風匣勻速地抽動著,許易的呼吸卻越來越弱,幾近于無。
宋長老一邊護持著鼎爐,一邊關注著許易,心中的訝異卻是越來越深刻。
此刻,許易渾身濕透,坐在炙熱的鼎爐旁,他所坐之處,卻能見水流。
這是何等可怕的消耗!
經歷如此可怕錘煉,而神魂不散,肉體不消,宋長老別說見,聽也沒聽過。
正驚嘆間,鼎爐內傳出一道銳鳴,宋長老猛地連拍兩掌,大袖揮開頂蓋,一道掌力送進鼎內,氣流相激,一把三尺長的金色大刀,從鼎爐中飛出,被宋長老抄在手中。
刀背極寬,刀身極薄,鋒刃間,金光流動,宋長老猛地揮刀,長刀劃出,氣浪自生,異質巖鍛造的比精鐵還硬的地面,頓時被斬出寸許長的刀口。
“哈哈,哈哈哈…”
宋長老仰天長笑,笑聲久久不絕,“中下,品成中下,哈哈,沒想到宋某也有鍛成品成中下血器的一天…”
自得許久,宋長老才意識到這中下品血器的造就,和另一人的關系極大,這才想起場間還有一人。
回眸瞧去,卻見許易仍舊在拉著風匣,竟已癡絕。
宋長老慌忙奔過去,掏出兩顆丹丸,塞進許易口中,將他轉到一邊的石床上。
不多時,丹丸化藥,滾滾熱力溶于許易四肢百骸,疲憊到快要混沌的許易,陡然間像是被置放入溫泉之中,渾身懶洋洋,舒坦得厲害。
藥力化盡,他精力也恢復大半,起身下床,抱拳道,“恭喜恭喜,恭喜長老鍛成神兵,若無他事,在下先告退。”
“這就走了?”
宋長老只覺有些不對。
“下回長老若再有事,召喚在下便是。”
許易說罷,轉身欲行。
“慢著!”
宋長老叫住了許易,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卻說不上來。
“不知長老還有何事?”
“你就沒什么要我幫忙的?”
宋長老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宋長老明白哪里不對了,自己似乎欠了這小子不小的人情,念頭到此,他“啊呀”一聲,指著許易,怒道,“好個奸猾的小子!”罵罷,哈哈大笑起來。
許易亦笑,心道,老頭子終于開悟,這番辛苦卻不算白費。
原來,許易種種居功不傲,任勞任怨,都是一種策略,一種人情世故上的策略。
他有求于宋長老,卻知開口便落下乘,上乘的方法,乃是讓宋長老自己覺得不好意思了,開口問自己有何求。
所以,許易那日才會掀開斗笠,說送宋長老一樁富貴,果然宋長老這一注賺了萬金,這便是天大的人情。